6：Amante xenogeneico（异形爱人）（上）

天色逐渐的昏暗了下来，农民们早早地结束了工作，趁着黄昏尚未到来就早早地赶往自己的家中，踩着黄昏的开头，这片小小的土地上最可爱的人约翰尼斯就提着他心爱的黄铜油灯走在了田埂间的小路上。

“理查德！快拉着您的犁回家吧！天色就要黄昏啦。”约翰尼斯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从半腰高的麦田里跑向大路上，理查德正气喘吁吁的抬起他的犁头，一边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了一下牛的屁股。

“哎！就差最后一丈宽的地了，只好明天再做了。”理查德没好气的望着天空“这该死的黄昏”。

“可不是，理查德先生，毕竟咱们这里可比不上城里，黄昏以后还是不安全呢。”约翰尼斯抬头望着站在犁上的理查德。“需要帮忙吗，理查德先生？我帮您把犁头弄出来呀？”

“当然了，谢谢你小伙子，我连着干了一天农活了，手都有点发软。”已到中年的理查德笑着，一边跳下了犁。“真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和约翰尼斯一起抓住拉犁的左右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犁头拔了出来。他们终于找到了原因，犁头卡在大道底下埋着的一块石头里了，于是在短暂的针砭国家高庭的交流之后，理查德先生亲切的朝他回了个脱帽礼（用他脏兮兮的毡帽）然后带着牛走了，约翰尼斯望着缓缓下沉的落日，不由得随着空气中的凉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拽了拽脖子上的皮绳，上面挂着的银质十字架脏兮兮的，几乎没有被擦过。

他继续提起油灯往前走去巡逻了，将这块不大的地方转遍以后，他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完成了。最可爱的约翰尼斯是这座村庄的守夜人，住在教堂里帮教会的教士做一些简单的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换取居住权和一些食物，不过好在大家都很清贫，一开始都是在民居里，后来才逐渐的有了教堂。

说起来，这里虽然是拉瓦雷恩的边界，却紧挨着里内合森林的边缘，诚然，古代有所传闻，里内合的森林之中潜藏着无数种幽暗的怪物，他们黄昏之后才会显现出身形，按照那本由教会配发的，十分厚重的【女巫之锤】中所写，这也算是个危险的世界了：“黄昏伊始，灵媒通灵，黄昏过半，阴影潜行，黄昏将暗，异兽出没，黑夜初临，人狼出没于森林，黑夜过半，吸血妖敲打门窗，黑夜沉沉，暮光未置，不死者爬出墓穴，曙光刺破地平线，灵体于天空划过，太阳初现身，一夜太平。”

守夜人的职责便是在黄昏时刻提醒领主土地下的教堂管辖范围内的农民回到自己家中，关紧门窗以防怪物侵扰，实际上，在教会的不懈努力下，拉瓦雷恩地区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怪物害人的事件了，相比之下，守夜人更多的时候反而开始充当起半个巡逻队的角色，教会的成员常驻在各地的教堂中，农民们绝大多数都是教徒，所以往往有事件发生不会第一时间求助可能找不到人的巡逻队，而是去往教堂寻求帮助和庇护，这让约翰尼斯不禁觉得高庭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

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是想想而已，身为教会的在职人员，最好不要和高庭起什么冲突比较好。打定主意的约翰尼斯继续提起灯笼，向前走去，越过淡黄色的麦田，然后到前方通往森林里的三岔路口，踏着逐渐深沉的黄昏转过头回教堂去了。

他刚刚走到教堂高大的院墙门口，就发现一个男人满脸焦虑的蹲在厚重的橡木门旁，身上的亚麻短衫脏兮兮的沾附着泥土，他看到约翰尼斯走过来，仿佛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凑了上去。

“约翰尼斯！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他焦急的目光中闪烁着担忧。

“怎么了？查尔斯？”约翰尼斯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无论如何，现在跟我进教会里面吧。”约翰尼斯搀扶起查尔斯，两人走进了教会，将大铁门锁了起来。

“好了，现在说说是什么事情吧？”约翰尼斯扶着铁门，看了一眼外面逐渐深沉的黄昏，问道。

“我的妻子她，今天上午去林子里采浆果去了，可是直到中午也没回来……我很担心，就叫上几个朋友去找她，可是把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晚上他们都回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万一她被强盗抢走的话……”

“好了，查尔斯，冷静一下。”约翰尼斯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按进了长椅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违法强盗的记录了，那帮该死的家伙都去亚格拉姆跟野猪和北方人掐架了，你别担心嘛。好吧，我一定帮你找。”

得到约翰尼斯的回答后，查尔斯明显松了口气。“可是，晚上那么危险，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让我跟你一起……”

“你们可真会危险的，我可接受过对付那些东西的培训，你们有吗？好了，就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然后你告诉我，你的妻子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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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晚的阵阵凉风吹过，约翰尼斯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将领子竖了起来，头上的毡帽带给了他一种别样的温暖。

他提着手中的灯笼，在林中的小路上行走着，一边将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胸前的挂带上，一把已经装填好的手枪正插在挂带里，蓄势待发。

他警惕的望着四周，而后顺着这条进入林中的小路慢慢前行着，四周虽然黑暗，却并不寂静。约翰尼斯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如果这个村落的人要去摘浆果，一定要进到林子里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周围的人都知道的浆果丛田，村子除了种植粮食以外，就是依靠采摘浆果来补充食品或者售卖，甚至当成饲料喂给动物。据猜测，那里可能是曾经的长河人迁徙过程中留下的北方浆果丛，在自然的环境下生长了数百年才被发现。

根据推断，约翰尼斯已经隐约的知道了查尔斯的妻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突然，树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约翰尼斯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刷的扭过头来，拔出了手中的手枪，对着声音出现的方向。

树丛落叶纷飞，一个黑影腾空而起，在月影下掠过天空，约翰尼斯反而松了口气。

“妈的，该死的乌鸦，吓死人了。”约翰尼斯喘着气，一边低下头去，将毡帽按的更结实了一些，钻进了路旁的树林里。

顺着难以辨认的小路走进树林里不远处，一片些许开阔的地带从树后展露出来，那是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中间偶尔还点缀着乔木，无人打理的浆果丛肆意疯长，外围的浆果已经被摘干净，如果有什么线索，应该深入一些才能找到。

约翰尼斯顺着浆果丛里被清出的小路慢慢的摸进去，灯笼贴着地面，仔细的寻找着可能的痕迹，直到他来到了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前，凌乱的挣扎痕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林里，约翰尼斯下意识的将灯笼罩放下来一些，光芒减弱了，他慢慢的挪动脚步，顺着痕迹追过去，当他靠到树林边上时，他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夜色之中跑过。

他立刻半蹲了下来将灯笼熄灭，从怀中掏出了手枪，借着昏暗的月光，靠着树干，仔细的听着周遭的动静，微风刮动树叶发出如同海潮的声音，如流水般的月光从乌云之后倾泻而出，照亮了这片颤动的密林，还有昏暗的祖母绿所折射出的凶光——

灰狼于草丛之中猛扑而出，约翰尼斯猝不及防，手枪被撞掉，被狼扑倒在地，灰狼张开血盆巨口，咬向约翰尼斯的喉咙，约翰尼斯死死地用手掐着狼的脖子，抵挡着饿狼的利齿。他伸出一只胳膊，架住狼的咽喉，艰难的抵挡着狼的进攻，一边从身下的大衣里抽出修长的刺刀，拼命地往狼的身体里一扎，灰狼吃痛，错开了身子滚到了一边去，它灰黑的毛发上沾满了鲜血，怒不可遏。四爪着地一稳身子，便再次朝刚爬起来的约翰尼斯扑来，再次扑倒了后者，却被约翰尼斯刚拾起的手枪抵住了下巴，扣动了扳机，一枪打碎了灰狼的脑袋，鲜血四溅。

约翰尼斯喘着粗气，将狼尸用力的从自己身上推开，他翻过身，努力地扶着大树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确认战果，树林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狼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约翰尼斯心中一颤，顾不得许多，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枚定装弹，用颤抖的牙齿咬开铅弹，将火药一股脑倒进了火枪里，再扔下铅弹，用通条砸实，将手枪往胸前的挂带上一插，拔出了死狼身上的刺刀，转过身去逃向了浆果丛的方向。

遇到敌人，第一时间武装自己。

那些波纹和草叶摩擦碰撞的声音在树叶的掩盖之下飞快的行进着，森林仿佛在风声和月色之中微微蠕动一般，在这一刻，约翰尼斯猜出了查尔斯妻子的遭遇——被狼群包围，然后分尸。

因为他也同样遭遇了这样的境况，狼群仿佛从地下钻出一般，四面八方围向约翰尼斯，它们的嘴角因饥饿而滴落口水，几乎马上就要扑上去将这个人类大卸八块然后吃掉，终于，狼群按耐不住，嘶吼着扑向了约翰尼斯，打头的狼还未到约翰尼斯面前，便被约翰尼斯一枪放倒，巨大的枪声和火光使周围的狼群一愣，居然止住了靠近的步伐。

约翰尼斯就这样与狼群暂时的僵持住了，但约翰尼斯深知很快狼群就会继续进攻，可惜这等数量级的狼，恐怕今天是很难再回去了，但绝不能让狼看到自己的畏缩和无能，否则狼群下一秒就会扑过来。

神啊，请拯救我吧，起码给我留个全尸……

约翰尼斯在心中绝望的祈祷着。

突然，狼群开始骚动了起来，高竖的尾巴突然垂了下来，它们纷纷抬起头去，神真的垂怜于这个可怜的人，狼群突然恐惧了起来，它们发出了吭声，开始退缩了起来，仿佛躲避着什么一般四散而逃。

下一秒，约翰尼斯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挥之而去的梦魇。

凝胶一般的物质从树林之中挤出，浑浊的质地之中伸出一只狼爪，慢慢的按在地上，半边狼形的身躯中低声嘶吼着兽类和人声并有的嗡鸣，在昏暗的月光之下，凝胶之中被照的透亮，其中好似水波蠕动，又平静如无风的湖面，这生物半爬半蠕的靠近约翰尼斯，伸出了细长又人手一般的触须，不知从身体何处发出了尖锐的气泡爆破声响。

约翰尼斯像个女人一样尖叫着从地上弹了起来，撒开双腿疯狂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从没有跑过这么快，即便树枝划破了他的脸颊和腿，也丝毫没有察觉，在不知跑了多久之后，精疲力尽，心脏狂跳的约翰尼斯看到了光亮，他欣喜的一头扎向了光芒，却被灌木丛绊倒，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他不顾疼痛和眩晕，爬起来一看，自己已经在来时的大路上了。

约翰尼斯上气不接下气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大声的嚎哭了出来，一边嚎哭着，一边拖着浑身的伤痕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了。

过了许久，月亮升到半空之中，约翰尼斯曾经绊倒的树丛处蠕动着分开了，凝胶状物从中艰难的挤了出来，它的身体高耸着，狼一般的爪子刚出树丛，就彻底的缩进了身体之中，从高耸的凝胶生物身体之中，发出了恐怖的声响，在风声之中难以辨认，人的语言却掺杂其中。

“狼——狼——狼……”

凝胶生物伸出了长长的触手，拖动着身体往前爬行而去，那触手中间仿佛有关节在运动一般，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有些像是人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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