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魍魉之夜④

真希望自己这是在做梦。

看着地上一摊血水，还有同伴缺少头颅的半截尸体，常枢差点儿呕吐出来。

虽然身在四大名门当中的太叔家，打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一名除妖师，但常枢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菜鸟。

他在此之前，只对付过几次I级和II级的妖怪，I级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II级的虽然稍微费些功夫，但只要是由复数小队合作的话，要袚除对方也是轻而易举。

原本想着这次的任务也是一样，但仅仅只是瞬息之间，他们已经死了两人。

“快结阵！”师叔道明的断喝之声在常枢的耳边骤然炸开，也让他一团浆糊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对了，必须结阵才行。

他可不想像两位师兄那样惨死在这里，他还年轻，还有着很多事情没做，绝不要就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

像是被这样强烈的求生欲催促着，不止是常枢，常枢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迅速地掐动着法诀，在自己的周身制作出抵御妖物袭击的防御结界。

妖物的后续攻击，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立马袭击过来，这也使得防御结界的展开顺利结束了。

众人为之松了口气，却也生出更多的疑惑，那飘散周身的紫雾当中的，究竟隐藏了什么妖怪。

“刚才那妖物的本体看清了吗？”

“没，速度太快了。”

就算是一行人中，拥有灵视力最高的道真，也只能匆匆略带地一瞥，无法彻底洞悉对方的本体，不过通过刚才的袭击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家伙就隐藏在这妖雾里，不止一处。”

“也就是说妖怪不止一头？可我们追的是……”

“嗯，我们似乎弄错目标了，这个巢穴绝不可能是近日才生成的。”

正如道明所说。

观察四周就能发现，这个“巢穴”能够容纳的空间大的不同寻常，那必然是经过了相当长时间妖力的腐蚀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而弥散在这里庞大妖雾，强烈的如同毒瘴一般，这些都很难让人想象是一只孤独受伤的妖怪所散布出来的。

至于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并不是道真他们现在首要去思考的。

他们唯一需要解决的是，就是如何应付眼前的麻烦。

顾及左右，年轻一辈都慌了心神，他们虽然是族里新一辈的佼佼者，但往往还未曾经历过血和激战的洗礼。抱着本来这么多人，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心态，现在必然大受打击。

就此撤退倒也是一条出路，不过，像这样夹着尾巴逃跑，终究有损他们太叔家的颜面——也不知道其他几家会如何看待自己，应该会沦为笑柄吧。

想到这里，道明已有决断。

“道真，我负责把那些家伙引诱出来，你来封住它的行动。”

因为有以往的默契存在，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至于剩下的其他年轻的除妖师们，也被安排了工作。

让他们在这种时候再各自行动不现实，干脆就等待着道真道明捕获了那些妖物之后一齐瞄准，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

话语间，道明已经取出了配在腰间的法宝。

那是一支墨绿色的玉箫，横置于虎面下的唇间徐徐一吹，便有清亮的音色响起。

但更为神奇的是，伴随着箫声一同飘散的，还有那如同夏夜河边，萤虫般的辉光，如同离巢的蜂群般从玉箫中释放，并分出数股朝着周围那些蛰伏的妖物飘荡而去……

似乎对这箫声有了反应，蛰伏于妖雾当中的敌人也行动了。

那是之前夺去常青常春二人生命的勾刃，从各个刁钻让人难以防范的方位射了出来，在中途和那些飞舞出去的辉光碰撞在了一起。

就像先前杀死除妖师方法一样，那些像是蝎尾一样带着倒勾的尖刺很轻易地就贯穿了辉光，但和人类脆弱的身体不同，那些光晕在被贯穿之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光华大盛，如同附骨之疽一样，附着在那些从妖雾深处射来的刺刃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配合着道明用法宝成功地捕捉到敌人的那一刻，作为搭档的道真也有所行动，他从自己腰间的挂包里扯出一把符咒，对着天空全都抛撒了出去。

原本软绵绵飘散在空中的符箓，随着道真剑指一扬，全都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样，笔直地蹿向天空，汇聚成一个转轮模样。而后道真的手诀变化，符箓各自散开，最终全都贴到了被晶曜束缚住的那些妖物之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缚妖索！”

道真大吼一声，他所放出的符箓一时间光华大盛，一道道刺破妖雾的光晕紧缚住妖物周身，同时也延伸成了一条“锁链”收束进了道真的手里。

眼看剿灭的时机成熟，道明赶紧招呼周围的其他人：“准备了！”

这声招呼，便是针对在场所有除妖人的。

常枢也是一样。

他跟周围的师兄弟们一样，迅速地掐动着手诀，口中吟诵起了咒术。

就在此刻，负责抓住猎物的道真矮小的身形暴涨一倍，就像是电视里上演爆衣秀的猛男一样，他全身的筋肉虬结成块。在这之后，他用力地拽紧了手中的缚妖索，就像是钓鱼一样，咬钩的鱼群被这一击猛烈拖拽出了水面，汇聚于天空的高处，而这个地方，正是众多除妖师们瞄准的目标。

“攻击！”

其实毋需多说，其他人也已经在做了。

众多除妖师的法术汇聚于一处，在天空中引爆了巨响，紧接着在云层上空爆裂出火光吞噬一切。

结、结束了吗……

常枢看着这样的景观垂下了刚刚施术的双手，与其说是确认了这样的事实，倒不如说他是在这样期待着——

千万不要再生事端，就这样结束吧。

像这样期盼着，祈祷着，直至从天空中被烈火焚烧的那些妖物坠落下来，翻滚在地上垂死挣扎，凑近过去，能够在这些漆黑的甲壳上闻到烧焦的味道，而它们每个个体，都有两人的高度，露出残暴和不似人间之物的骇人器官，在绝望地颤动着，像是为了耗尽身体当中的最后一分气力，直至完全不动。

“它们这是死了吧？”常枢听到身边的人在问。

而带领他们的师叔道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已经死透了。”

噢噢噢。

周围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然而同样的笑容，却没有出现在道明和道真的脸上，反倒让他们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妖雾没有散呢。”

原本，只要消灭了占据巢穴的妖物，那么由妖物创造出来的巢穴，自然而然也会跟着消失，但现在，这环绕着众人的妖雾非但没有消弭，反而有着越发浓稠的趋势。

这可不是好趋势。

“喂，你们过去几个人，到那边找一下常青和常春的尸首，其他人，赶紧完成剩下的袚除工作，准备离开这里。”

妖物的尸体不能就让它这么留着，还必须再用净化咒将其彻底祛除才行。

道明发布命令的同时，自己也加入到了祛除妖物的人群当中，为的就是快点儿结束这里的工作离开这里。

可就在一众除妖师按部就班袚除余烬的过程中，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

“？”

一开始，还只是让人脚下趔趄的程度，并没有影响法术，但是当这个振幅波动持续数秒之后，地面就像是经受不住扭曲拉扯的塑料一样，纷纷龟裂成了碎片，而站在其上的除妖师们，自然无法再继续维持法术，甚至连自身的平衡都失去了，狼狈地翻滚在地。

“这究竟是……”

没人能够答得上来，因为就连率领他们的道真和道明，也被现在这个奇异的景象给搞蒙了。当然，他们好歹没有忘记自己作为队伍领导者的职责，慌乱之中，只听道明发号施令道：“快，打开**，马上从这里出去！”

——但是这个命令，明显已经迟了。

就在他喊出声音的下一秒。

一股跟刚才无法对比的庞大妖力，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从碎裂的地底喷涌而出。除妖师们来不及从这震惊中做出反应，更为沉重的打击，正从他们脚下那不断沉潜破碎的砂石当中浮现出来。

大地在沦陷，而他们却被逐渐升高的物体带离地面！

这是无可描述的一幕，却真实地在众人的面前上演。

常枢跌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在他视线的尽头，那是一颗无比巨大的脑袋，正拨开散落的碎石，从沙土当中钻出，然后探向天空方向不断地拓展延伸。而连结它脖子身体的部分，则如同黑曜石般漆黑，汇聚于脚下——是的，任谁都没有想过，他们刚才一直站立的地方，就是这头蛰伏在泥土当中的怪物身上。

而现在，它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昂扬起身体，破土而出。

而当它调转脖子的朝向，将一排宛如蜘蛛复眼一般恶心的眼球，对准常枢一行除妖师的时候。

众人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去特瞄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LV.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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