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魍魉之夜⑥

死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常枢真的已经放弃了希望，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

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令风雷都为之色变，而在其面前，便只能感叹自己的渺小。

出生于伏魔世家，从小就学习了关于“妖”的知识。

这世间的妖物，被惯常分为六等。

I级为最底层，也是数量最多的一类。它们通常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精怪魂灵，对于人类没什么威胁，即使放任一般也没什么关系。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缘由——比如说潜伏在屋子里不走，或者对人类恶作剧什么的，基本不会对其进行讨伐。

而从II开始，其存在就会对人类有所威胁了，并且逐级递增。

II级，是指对某些人类和一定区域会造成损害的类型。推荐由单人或小队进行袚除。

III级，是指对会对广域造成危害，具有相当程度危险性的类型。推荐除妖师队伍以团体进行讨伐，并必须由一名以上的高级除妖师在现场指挥，常枢他们最初的任务目标就是这个层级。

而到了IV级，这一层的怪物就可以被称之为大妖。凶猛程度和破坏力都不是前三个阶层能够比拟的，而与此同时，这个阶层的敌人都具有相当程度的智慧，对付起来只会更加棘手。通常都是由高级除妖师进行袚除工作，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会让中低级的除妖师参与其中。

至于第V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现今最强的妖怪了。每一个个体，都拥有着极为可怕的力量，能够轻易地造成大量的死伤，毁灭城镇，也因此，它们又被称为移动的天灾。一旦发现这样的敌人，几乎是所有的除妖师都要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倾巢出动，共同退敌。

而现在，他们所面临的这个宛若要塞般的巨兽，毫无疑问就达到了V级的范畴。

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他们事前没有收到任何情报？

这些尽是想不明白的事情。

但惟独一点可以确认无疑的是，这绝非眼下的人力能够应对的对手。

踟蹰，恐惧，甚至怨恨，这些东西在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万念俱灰下的常枢只求快点结束这一切。眼泪从眼眶中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他选择在巨兽张口扑咬下来的那一瞬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血液仿佛凝固了。

但是身体被碾碎的疼痛却并没有随之反馈到他的大脑，又或者说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五脏六腑都是钻心剐骨般的疼痛。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死的太快，所以大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吗？

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大脑思考没有停止，又或者说，他现在所处的就已经是死后的世界。

像这样胡思乱想一通，常枢怀惴着不安地重新睁看眼睛。

他并没有以灵魂出窍的形式看到自己像是碎渣一样被嚼烂的尸体，但眼前发生的一幕却依然让他的心脏差点儿停止了跳动——只见得巨兽所张开的巨口就近在咫尺，真的就差点贴在了他们的脸上，这个距离，常枢甚至能够看清楚巨兽每一颗牙齿上面的菌斑，以及闻到口腔中散发出来的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他跌坐在了地上，事实上周围的师兄弟也都像是常枢一样狼狈不堪，这也让常枢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或许还没有死的事实。

这究竟是……

想不明白，但自己的身体还受自己的思想控制而行动，以及怪兽的撕咬并没有真正落在他们身上这一点还是能够理解的。

仔细看的话，那头巨兽似乎仍在扭动着脖子努力想要向前推进，但却像是被一层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壁障给推了回去，阻碍了对方的行动。

难不成……是两位师叔们做了什么吗？

如果是师叔的话或许有办法！

像是溺水之人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般思考的常枢向边上看去，却发现带领这支除妖师队伍的道明和道真两位师叔，并没有比自己和其他师兄弟好上多少，同样是用一脸呆滞的表情地望向眼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唯一要比他们好一些的，是他们并没有摔的像常枢他们这般狼狈，好歹稳住了身形。

不确定，不明了。

但只要清楚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足够了。

道明几乎是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趁这个机会快撤退！”

是的，撤退是必要的。

这已经是非常事态了，停留在这里只会白白的加大牺牲，甚至全军覆没，天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同样的好运，能够阻碍这怪物的进攻——道明和道真比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经验都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事态了。

必选赶紧回去报告，然后集合四家之力，在这个妖怪对这座城市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之前……

道明的大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反应，又或者说，濒临死地的求生欲，催促着他们的身体行动起来。

要开启巢穴的门扉，需要有人施法对接两个空间。这个过程会消耗一定的时间，而更重要的是，必须在通过的过程中持续注入相应的法力。如果制造的“门”不稳定，那么很可能会在通过的途中发生意外，被打包带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这还是所出过的意外当中比较好的，最可怕的是会被空间乱流卷走，生生撕成碎片。

但现在，已经没人去管这些了。

跑也是死，不跑更是死，为什么不博一把呢？

一众除妖人争先恐后地掐动法诀，想要从这个该死的鬼地方逃离出去，但成功发动法术的人却是连一个都没有，因为他们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通往现实地门彻底地被彻底地封闭了。

“这是走投无路了吗？”

“那就跟那家伙拼了！”

都说恶向胆边生，垂死挣扎也好，既然死活都没有出路，那么这些除妖师们也都豁出去了，可还没等他们组织起丁点统一有效的进攻，就又被巨兽扬起脖子的撞击撞得东倒西歪。

这不是根本无计可施吗！？

虽然对方依旧没有突破那层看不见的壁障，但是就战力而言，他们根本不是巨兽的对手——像这样，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现实。

而最令他们绝望的是，那头巨兽在两度受挫之后，正在以肉眼可辨的姿态积攒着大招，不仅妖力直线上升，就连它的身体，也在彻底的发生变化。

完了完了。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常枢也好，还是更高一级的道真和道明，亲眼所见过最为强大的妖力，最为强劲的一击，回忆起来，上一次见过V级的时候，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的家伙，体积不仅没有现在的这么大，妖力也没有它强，但即便如此，它的一击也让四族的联军死伤惨重，最后以17名高级除妖师身殒，84名受伤这样惨重的代价才讨伐完毕。

而现在，只有两名高级除妖师，和若干中级除妖师的他们，已经回天乏术了。

那是催枯拉朽的一击，感觉整个巢穴都因为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一击而倾覆。

但是……等等？

自己一行不是完全没事吗?

嗯????

仔细看的话，那头天灾依旧没能冲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壁障，虽然仅仅只有一寸之遥，却宛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这一点，甚至就连妖兽自己也感到疑惑。

想不明白，不能理解。

但已经不需要明白了。

他们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像是天启一般，从天而降。

“天道罡正，敕法赫然，芸芸众生，皆听吾令！”

这个法诀听着有些陌生，显然并不是来自家族的传承，但是，任谁都无法否定是，它所蕴存的力量，是那么的无以伦比，压倒性的强大——

光渐渐汇聚了起来。

而光，似乎又诞生出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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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第VI级的妖物，那是只存在于上古的神话时代，或者某些特定时期才会出现的妖怪，但凡它们出现，必然少不了血流漂杵的争斗，甚至国家都会随之动荡倾亡，那已经不是集合地方之力的除妖师对付的家伙了。

而在和平年代里面，这种家伙要么还被摁在封印里面要么就是压根没出生，所以通常不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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