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

一个月以后，魏荷拒绝了蓝湛的陪同，一人一马踏出云深不知处，循着过往的足迹，寻那些被她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人与事。

她曾在云梦停留，于莲花湖上泛舟采藕，和门生在试剑堂切磋比武，晚间凭栏赏着九曲亭的萤火飞雪，与江澄对饮荷风酒，也祭拜了江氏夫妇……

见过云梦的四时之景后，她去了金麟台，高高的台阶巍峨伫立，还是往昔的金碧辉煌，金星雪浪依然艳冠群芳，看尽这座兰陵城的兴衰枯荣。

在一处幽静的庭院内，开着一池池的莲花，如云梦湖水婉约柔情的女子为她亲手做了一碗莲藕排骨汤，肉香四溢，莲藕清甜，一瞬间便能唤醒心底的记忆。

夜晚促膝长谈，江厌离抱着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讲了许多幼年的趣事，最终临行前的那句“受了委屈就回家”让她强忍了多天的泪水奔涌而下。

随后她又去了好多地方，见过清河连绵山川，也见过潭州当街的飞花，听到诗人赠予莳花女的诗词……

她循着足迹而去，又随着心动而归，云深不知处的山脚下，白衣飘飘的公子遗世独立，像极了梦里的玉兰花，静静的等着她的回顾。

魏荷：（眼神柔和的笑着）阿湛，我回来了。

蓝湛：（嘴角微微扬起又落下）嗯。

数年后，大梵山的一声笛音将她早已沉寂的梦境又一次唤醒，还是那片湖泊，还是那些熟悉的莲花，笛音从莲叶间响起，那一叶孤舟上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长，红带束发，横放嘴边的竹笛挂着黑红色的笛穗，腰间配着一柄长剑，随着小舟慢慢的飘远。

“阿荷……”

魏荷：你到底是谁！

“阿荷……”

魏荷：你转过来，我看不见你的脸！

“阿荷……”

魏荷：你转身啊！我、我想见你！

从梦中醒来，入眼的还是那熟悉的轻纱幔帐，架子床上刻着绵延的卷云纹告诉她此刻深处何处，此时已是深夜，她却再难以入睡。

魏荷听着隔壁传来的琴音，想起白日的一幕幕，梦境再一次闯入脑海，她起身穿戴好，便推门走了出去。

静室内，魏无羡缓缓地睁开眼，，一滴泪悄然滑落，白日里的事情瞬间涌入脑海。

——莫玄羽，替我报仇。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

——小姨！

——好啊，你回来了！

——江澄你冷静些！

——魏不染，你给我让开！

——当年不是江宗主手刃的魏无羡！

——你究竟是谁？！

魏无羡：（感叹）十六年了，像一场梦一样。

蓝湛：（语气复杂）你醒了。

琴音再次响起，魏无羡缓缓地坐起身，神情低落，似乎尚未从往事中回转过来。

魏无羡：没想到，还能活着。

蓝湛：那日见你坠落山谷，江澄坚持要到悬崖下找找，却只见到森森白骨。

魏无羡：你有去找过我吗？

蓝湛：三年后，我去过，却是连白骨都没有了。

蓝湛说出三年后时，魏无羡的手微微缩紧，心中似乎知道他为何会三年后才去找他，可他不敢问，就像他不敢问那人这十六年来的情况一样。

他不问，蓝湛也不说，两人同时回避着，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告诉他们，有些人，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魏荷：（敲了敲门）阿湛，你在吗？

魏荷：我带了些宵夜给你，你帮我开下门。

魏无羡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便直直的看向木门，仿佛透着紧闭的门扉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却在下一句话里匆忙的转过头，伸手拿起了那张面具。

蓝湛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站起轻轻的打开门，魏荷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在见到魏无羡的那张面具时微微一愣。

魏荷：（点头示意）莫公子，你醒啦，感觉可还好？

魏无羡：（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啊？哦，还好。

魏荷：（放下食盒）那一起来用餐吧，我想着你睡了那么久，应该还没吃，特意多做了点，看来是做对了。

魏荷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一个门口，一个站在床边，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颇为诡异。

魏荷：（有些尴尬）呃……我是不是……不该来？

蓝湛：（关上门走了过去）没有。

魏无羡：（不自然）对对对，魏姑娘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都快饿死了。

魏荷：（摆放碗筷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姓魏？

魏无羡：（身体微微僵硬）这个啊，我听蓝氏子弟唤你魏姑姑，难道不是吗？

魏荷笑而不语，食盒一层一层的被打开，那一大碗熟悉的莲藕排骨汤就这么闯入了魏无羡的视线中，心底瞬间五味杂陈。

魏无羡：（轻声问道）这是你做的？

魏荷：嗯，当然，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莫公子你的口味。

魏无羡接过那满满的一小碗汤，强装镇定的尝了一勺汤，入口的那瞬间眼泪充盈眼眶，酸涩喷涌了上来，他连忙捂住嘴好一阵咳，才将泪水逼了回去。

魏荷：（惊讶的看着蓝湛）这、这是怎么了？这汤不好喝吗？

蓝湛：（尝了一口）好喝。

魏无羡强迫自己直起身，看着面前的那碗汤出神。

魏荷：若不合胃口，我一会儿让厨房重新送吃食过来。

说着就要收走魏无羡面前的汤，却被魏无羡一把握住了手腕，蓝湛见此眼波微动，却最终还是垂下眸，收紧了握着碗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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