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阴影中的安宁

童湾，齐家县

清河镇名虽有河，但是面对三面环山，绿荫葱葱的地径，也只能是选择靠山吃山。

齐家县和清河镇一样，是归于童湾的名下的一处小村。齐家县的齐家河，和童湾的大湾水脉相连，所以靠水吃水的渔阳唱晚，自然成了齐家县的盛景。

齐家县不是太大，几百户知根知底的相亲父老，家家户户都能拐着弯寻着亲缘的关系。

近些年来，唯一值得齐家县老人们津津乐道，还能冲着别乡人挺直腰杆子的‘大事’。就莫过于那座年前被齐显家的老三，整理修缮，出落的相当气派的宗祠了。

阳光底下无新鲜事，阴暗里自然也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那一套。

新修缮的齐家祖祠地下，一座黑石修葺的房间中，银色的清辉与猩红色血气，在空间中相融分离。

莹莹微毫的阵法宝光，刻画在黑石空间的地面，清澈透亮的潺潺缓流，带着不知何处的水声，在银辉与血色的映照中，好似一条没有来源亦没有尽头的河流。

九十九块骨玉所制的玉牌，均被被刻上了猪犬牛羊、榆槐柳芷之类的名称，错乱而有序的摆在虚无的‘河流’中。

“啸吠传来了消息，当代提督司君侯，一个半小时前，已经提灯进了竹川。”

‘河流’的周围，坐着十数道影影绰绰，但气息神华尽皆内敛的身影。

此时出声的，是坐于‘鼠’字骨玉前的黑影：“甲，此时妖族正处百劫之事。为何任由提督司插手？”

坐于高位之上，俯视整片‘虚河’阵法的黑影，微微顿首，嘶哑阴冷的便缓缓传来：“上古灵河遗脉的一段支流，足够让那位小君侯稍稍休息一下。

但老君侯白崇山那边，不能不管。那个男人如果发疯，你们应该也不想吧.......”

一个名字，让黑石铸造的房间陷入了沉寂。

回忆的不安、实质的恐惧、死亡与绝望临身的冰冷。

白羽披麾，哀怨起鸣亡的白鸦。乌云掩映天空月华，风绵雪刮，听罢清明灞上种烟花。

清河镇的辅灵使，生平总无大事。但在老幼传承的始末之时，总会惹出一些‘不大不小’风波。

白崇山白老爹，也只干过一件大事：为了讨老婆，闯了一趟冥府，然后活着回来了。

这一路从阳间杀入阴间，他收了多少伤？不知！他说了什么话？不知！究竟是何种原因？也不知！

唯一可以约莫估计的，就是那一路上，死去的妖、鬼、异、魔、魑、魅......数量有些多......

沉默了良久后，尾翼修长如林的鸟影，低沉的鸣叫：“我翼族的头陀，以及‘戊’挥下的狸族风狸，已经去向老君侯死谏了。”

“功德划分时，翼族和狸族可多的一份福缘。”甲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说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批判来拿两件货物的价值高低。不过房间中的黑影，却没有显露半分的不逾。

本就是因为利益聚合起来的团体，比起谈理想，谈情谊的虚伪。货真价实的买卖，更容易打动人心。

“巳，清河镇三山的那些大物，可有被说服？”

“嘶--没有。”盘踞在大厅一角的纤细蛇影，吐出同样黝黑的蛇信，淡淡的说着：“数月前，已经派丙、寅分别去南岭和稻山。

南岭花境的百花精魄，俱无所踪。只有望月潭的龙鲤，为了鱼族昌隆，会尽一份心意。但究其根本，还是此前恶了当代的辅灵使，想出一口心气。

至于稻山......三周前，寅的尸身出现在清河镇的百里之外。其魂魄尽散，已无一丝生机可言。”

“......”名为‘甲’的黑影沉顿了半晌，嘶哑难听的声音中，带起了一丝恼怒：“那些草本木植也就算了。老狐狸，真要学上古青丘的做派，准备站在人族那边？连妖族大义也不顾了？”

“甲！慎言！”一只有两人人高的麋鹿，昂着骄傲的头颅，深远而桀骜的悠鸣，直接打断了甲的抱怨：“如今人道昌隆，人族气运更是覆盖镇压在诸族之上。

稻山狐族，与青丘有旧，本就很人族气运有纠缠。

此次两不相帮，已经是顾念了妖族大义。”

“丁已经派出分身，去稻山得一个口风，若实在不行，也可以阻拦一二。”黑影之后的甲，又一次敛去了情绪。

“罢了，冬雪春阳本不识，此次的大事就成的福德之数，就没他们的份了。”长着两对招风大耳的猿猴，依着藤条做的老拐，慢悠悠的说道：“妖族先辈夹缝求生，筚路蓝缕，以万般苦绝执念，才护住这妖主百劫的万载谋划。

这是凡世冥府，充分阴阳的大势！谁也不能...”

咔嚓--

微小的裂纹声，在封闭空间中显得很是嘈杂。嘈杂的，像是一记熊孩子不管不顾的耳光。

而比熊孩子耳光更可气的，是熊孩子一下又一下的耳光！

咔嚓--砰--咔嚓--砰--咔嚓--砰--

不得不说，连绵破碎的骨玉，在阵法的莹莹微光里，若流萤浮隐的景色，其实挺美。

的历流光小，飘摇若翅轻。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

但比起如梦幻泡影般的景色，那象征碎裂以及绝望的轻响，更加牵动人的心神。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连绵不断，急急切切，又无法阻止的破碎，好似当年浔阳江头的琵琶，低低切切诉私语；但见着仔细，却又好似大原铜鼓的旷野呼啸，自带一通不讲道理的迁怒。

就好像......一个缺觉少眠，好容易躺在床上，却被老板一个电话叫起来加班的社畜......

九十九道骨玉，破碎的很快。就像九十九道狠狠的耳光，把房间中黑影抽的很懵。

就连前后布置百年，耗资巨大，甚至连通一方上古水脉，构成的‘虚河’阵法，在被破坏了九十九道阵眼之后，濒临崩溃。

“......”

“......”

“......”

“别等月上中天，我们直接开始吧。”

甲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不过所有相熟之人自知，此刻所有的平静，皆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小小安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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