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客栈黑暗的走廊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一间客房门前,用食指蘸了口水,把窗户纸捅破,然后掏出一根细长的吹管,轻轻一吹,映照着月光,白色烟雾悠悠飘荡着,在房间里渐渐扩散开。
黑影弓着身子,屏气敛声,静静等待着,估算迷香生效的时间。少顷,觉得是时候了,他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门缝,一点一点地移动门闩,门终于打开了。
黑影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月光照在身上,却是位矮个子黑衣人,双手各拿一把短刀,身上套着绳索,应是绑人之用。
渐渐靠近床铺,他停下来,侧耳仔细倾听,辨别出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正以为手到擒来。忽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他转头一看,只见窗户上开了几个口子,风就从那儿吹进来。有风的话,那迷香不就被风吹散了吗……
不妙!
黑衣人心中警铃大作,但目标均已熟睡,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目露凶光,遂决定动手,三两步走到床前,举起短刀就要刺下。
然而,就差这么一点点,短刀就要划破床帘了。
黑衣人却不得不中途停手,一把长剑,正抵着他的胸膛……
灵儿慢慢起身,声音冰冷地威胁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既然你是来抓我的,你应该知道,我不介意杀死你。”
黑衣人没有吭声,而是转动着眼珠子,好像在寻找机会。
良善之心不是用来对敌人的,看出他在拖延时间,灵儿当即冷哼一声,把长剑挺进一寸,宝剑锋利,黑衣人的外衫被刺破,再进一分,就要见血了。
灵儿师从雪剑仙,虽然年纪尚小,她的武功却足以匹敌一般高手。在雪剑仙的耳濡目染下,她亦学到了师父几分冷傲绝然的气势,这些宵小之辈若敢小觑了她,必将付出沉痛的代价!
她一声“哼”,就是告诉黑衣人不要耍什么花招,她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被她冷峻的目光盯住,黑衣人只觉芒刺在背,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说:“女、女侠,你问,你问。”
“你从何时发现我们的行踪的。”
“是在……”
黑衣人吞吞吐吐,居然还敢拖延。
“有一说一。”灵儿斥道。
黑衣人胸前顿时传来剑锋的寒意,赶紧说:“浅滩,是浅滩,我看到几位姑娘上岸。”
“是巧合?”
“不是,不是巧合。”黑衣人说,“蜀地沿河多是悬崖峭壁,蜀道艰险,你们乘船入川,不在泸溪下船,就是在近点的浅滩下船,很多人都在码头蹲守,我就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果、果然让我碰到了。”
“哼,算你识相,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同伙呢?”
“我没有同伙!”黑衣人慌忙摇头说,“我本以为你们武功不怎么样,所以就想用迷香迷倒你们,偷偷把你们运走。要是知道女侠武功这么高,我就、我就……”
为等他说完,他就两眼一闭,瘫倒在地。与此同时,黑衣人身后的女子现出身影,却是南宫怜心。
“你们都没事吧。”她关切的问。
“没事,”灵儿说,“照你说的做,我们一点迷香都没有闻到,这小贼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在看到了床帘上的黑影,拿剑抵着他,他就怕了。”
“这样很好,”南宫怜心说,“不过,还远远不能放下心来,接下的路会十分艰难,我担心会受到牵制,无法一路随行,你一定要始终保持警惕。”
有一个人发现她们的行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虽然她们躲过了埋伏在泸溪附近的杀手,但在这里的杀手眼中,她们无处躲藏。
“嗯,我知道,我们这就走吗?”
“不,今晚不走。”南宫怜心否定说,“那些杀手看到此人没有得手,也许会另做打算,今夜应该相安无事,你们好好睡觉,我就在隔壁房间。”
“那他……”灵儿指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我来处理,你们继续睡吧。”说着,南宫怜心直接拎起黑衣人的衣领,拖到了门外。
灵儿遂关上门。
第二天,店小二发现大堂东倒西歪躺了四五个黑衣人,登时惊呼出声。掌柜的也不敢把他们绑了报官,趁天蒙蒙亮,街上没人,赶紧叫了几个人把他们抬到大路上。
这些人都是在灵儿她们进店之后跟来的,被南宫怜心发现,全部解决了。
虽然他们很幸运的发现了目标的行踪,但论杀手的本事,只能排个二流,三流的是在码头蹲守的,还差的远呢。
而一流杀手,会周密布置,等待时机。绝不会冒然露脸,仓促出手。
灵儿几人也早早的起来,叫后厨烙了几个饼作干粮,吃了早饭,灵儿和文鸢牵了一匹杀手的马,先行离开,南宫怜心稍后跟上。这样的安排,会让杀手们投鼠忌器,若他们选择先对灵儿她们下手,不久之后,他们就要面临南宫怜心的攻击。而如果他们打算先对付南宫怜心,她求之不得,趁此机会,灵儿还可以走得更远。不过,应该没有杀手这么傻。最好的方法是,一边牵制南宫怜心,另一边攻击灵儿两人。
马儿一路疾行,过了几个镇子,直到天黑,都没有遭到人阻拦,灵儿找到落脚的客栈,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南宫怜心也来到了客栈,眉眼间略显疲惫,看得出来,她和人交战过。
经历这么多,灵儿心里早就明白,南宫怜心法场劫囚、一路护送,绝不是“受人之托”四个字能够解释的,她也不信楼梦月的面子有这么大。当初见张贺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通报的人说出南宫怜心身份,御史大夫家的小姐,何等高贵啊。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要行走江湖呢?
尽管心中疑虑颇深,却从未道出口,因为她自认尚未和南宫怜心成为朋友,对她而言,南宫怜心太过神秘,对方没有必要解答她的疑问。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其实,不论是在庄园,还是在船上,三人同席的机会并不多。
“明天,他们应该会动手了。”南宫怜心撂下筷子,呷了一口清茶,抬起眼帘说,“有两伙人。一伙是江湖上有名的赏金杀手,程威程武两兄弟,两人都是使刀的高手,他们最擅长利用人的心理,越是胆怯逃跑,就越逃不开他们的手掌心。你若是碰到了,就跟他打,我会尽快来助你。”
“我知道了,那另一伙人呢。”灵儿说。
“这算一个好消息吧,”南宫怜心说,“另一伙人号称‘四鬼’,魑魅魍魉。他们和二程是死对头,不可能合作,所以两伙人会在不同地方下手。如果是四鬼先动手,那倒也好办,我有办法破了他们的鬼影神功。可若是先碰上二程,我并无十足的胜算,只怕很难护送你们后半段路了。”
“南宫姑娘,”灵儿看着她说,“为了我和鸢儿,你已经竭尽全力。二程也好,四鬼也罢,我们都要闯过去,我就不信,就差最后一步了,老天爷会夺走我们的生路。”
文鸢悄悄握住灵儿的手,在这些问题上,她似乎没有插话的余地,可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灵儿。
南宫怜心笑了笑,目光转向文鸢,问道:“姑娘会哪种乐器?”
文鸢愣了下,回道:“……古琴,琵琶,略知一二。”
“鸢儿还会笛子,吹得可好听了!”灵儿骄傲地说。
见她这般称赞自己,文鸢脸上不由浮现几分赧色。
“哦?”南宫怜心双眼晶亮,忙问,“此话当真?”
“是,我确实为灵儿演奏过笛子……姑娘想说什么?”
二女齐齐看向面露喜色的南宫怜心,却不知她因何激动。
“那太好了。”南宫怜心说,“不知你是否吹奏过洞箫?”
“次数不多。”
“那没事。”南宫怜心说着,取出一管状物件,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一支玉箫,通体白玉质地,晶莹剔透,长约五寸,有六个孔,玲珑精致。
“文姑娘,你随我来,我教你一首曲子。”南宫怜心说。
文鸢看了看灵儿,灵儿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南宫怜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微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鸢儿你和她去吧。”
文鸢随南宫怜心出去了接近一个时辰,回来之后,两人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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