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难听的曲子,你也好意思吹给我听?”四鬼叫嚣道。
“……”
难听吗?
“好像在哪听过?”四鬼接着说。
“对,听过。”
“记不起来了。”
“不过,很难听就是了!”
“没错,难听!”
灵儿和文鸢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自言自语?
“算了,不管这鬼曲子了,动真格!”
“对,动真格!”
说完,四鬼齐头看向灵儿,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猎物。
某种意义上,灵儿她们确实是这些赏金杀手的猎物……
天色渐渐黯淡,四鬼身穿夜行衣,更似鬼魅。灵儿很紧张,她没有看出四鬼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想想也是,四鬼纵横江湖多年,像她这样的无名之辈,怎可能轻易打赢他们。可她若是打不赢,那鸢儿该如何是好?她不敢细想。
师父说过,相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对方配合无间,一昧防守只有挨打的份,还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许还能找到机会。
说做就做,灵儿嘱咐文鸢呆在马儿旁边,捏起剑诀,主动攻击四鬼。
四鬼身法十分灵活,招式形同鬼魅,总能从刁钻的角度攻击灵儿,灵儿便以攻为守,全力攻击前方的敌人。四鬼用的是匕首、爪之类的武器,较长剑短了半截,灵儿剑法高超,连绵不绝,被她针对,四鬼只能且战且退。当四鬼从身侧接近,灵儿也能凭借女子天生的柔韧灵巧进行回防。
然而,尽管四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未再施展鬼影神功。他们的个人实力亦非常强劲,防守滴水不漏,灵儿屡次出击都未能取得战果,每当眼看就要刺伤对方了,另外的鬼逼得她不得不放弃目标,转而招架致命攻击。
这就使得她的体力飞速消耗。
四鬼找到机会,划伤她的大腿,她动作一滞,拼尽全力挑飞其中一只鬼的匕首,气喘吁吁地和四鬼对峙。
鲜血从伤口溢出来,浸湿了衣裳,触目惊心。
“灵儿!!!”
见她受伤流血,文鸢厉声尖叫,不顾她喊“别过来”,跑到她身边,跪下来,撕下衣角给她包扎,可血根本止不住!文鸢又撕下一大块衣料,颤抖着缠在伤口上,血依然流不完似的渗出来。
“鸢儿,没用的!你快到我身后去!”灵儿说道,她右手握剑,受伤的又是右腿,腾不开手拉文鸢起来。她是被开了刃的兵器伤到的,不敷药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止住血。
可文鸢就跟没听到一样,把手覆在她伤口上,血从手指缝溢出。
灵儿突然感觉大腿发麻,惊愕道:“有毒?”
“咯咯咯,你发现啦!”四鬼怪笑着,“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毒性扩散至全身,你就会动弹不能,在这里,没有人能救你!我等上一会儿,就把你们装进麻袋,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咯咯咯——”
“你们……好狠毒!”灵儿咬牙切齿,说话的时间,她试了试,果然发现右腿以下都已麻痹。
文鸢悲痛欲绝,双眼通红的瞪向四鬼,“你们竟敢伤害灵儿,你们,全部该死!”
“咯咯咯……我是鬼,也是人,人当然会死。”四鬼说,“不过,你们是杀人钦犯,要死也是你们先死,我还可以带着十万两白银逍遥快活啊!”
……
“唉……”
灵儿心头一颤,陡然回头望向桥的那头。暮光和树影交叠处,一名身材修长的青衣女子正望向这边,鬓旁墨发轻轻晃悠着,尽管看不清女子的面容,灵儿知道,自己正被对方注视着,那声疼惜的叹息……
“师……父……”
灵儿鼻头一酸,心中无比委屈,眼眶随之湿润,滚烫的泪珠不争气地淌下。
“师父!!!”她嘶声大喊,“师父——师父——”
文鸢怔怔地顺她的视线望去。
青衣女子不慌不忙,犹如闲庭信步般慢慢走来。青衣、青丝随风飘舞着,渐渐的,她的面容清晰起来,用美好的词汇形容显得肤浅,那是一张带着愁绪的脸,似曾相识……是了,和楼千霜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灵儿、文鸢、四鬼目光全部注视着她,直到她走近了,四鬼仍然没有丝毫动作,也许是不敢吧。
“师父……”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女子轻轻越过被四鬼破坏的桥面,走到灵儿身前,轻柔地笑着,抬手为她拭泪。
“灵儿哭花的样子,可真难看呢。”她笑着说。
“眼泪,忍不住,自己就流出来了……”灵儿抽泣着说。
方才,她要保护文鸢,她必须坚强地站在文鸢身前。可在这个女子面前,她不用勉强自己,她所有的脆弱和委屈都可以对师父展露。
“傻姑娘,”陆婉儿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头,然后微微躬身,向文鸢伸出手,柔声道,“这位姑娘,没事了,请起来吧。”
“师、师父,我叫文鸢,是灵儿的表姐。”文鸢赶紧抹了两把泪,因为双手都是血,没有搭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表姐啊……挺好,名字也好听。”
陆婉儿点点头,她看了看灵儿腿上呈现黑色的血迹,转身向四鬼伸手。
“把解药拿来。”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咯——”四鬼笑了一下就停下了,嚷道,“什么解药,没有,你从哪来的,别坏我好——”
话未说完,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哀叫,其中一个四鬼如同断线的风筝,冲破护栏,像一块大石头砸进十余丈外的水面,激起的水花足有一丈高!
良久,不见他从水里出来,但那里的河水颜色好像变深了。
“三弟/哥!!!”
剩余的三鬼冲到护栏边,双目圆睁,目眦尽裂。
“你这——”
其中一个鬼死死捂住一个鬼的嘴巴。
“解药!解药在这里!”另外一个鬼高举一个小巧的瓷瓶,抛给陆婉儿,并说,“敷在伤口上!毒很快就能消退,请女侠饶我兄弟一命。”
陆婉儿拨开瓶塞,倒出一点,嗅了嗅,确定没问题,然后蹲下身,取下之前文鸢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后,将伤口处的衣裳口子撕开了一些,小心把药粉撒在伤口上面,再敷金疮药,最后用绷带缠住。她猜到灵儿可能会受伤,所以先准备了这些东西。血虽然染红了部分绷带,却未在渗出来。
等了一会儿,麻痹感渐渐褪去,也不那么疼了,灵儿喜道:“好像有效。”
“好。”陆婉儿把灵儿交给文鸢扶着,把马牵过来,手掌在马背上一拍,马儿仰天嘶鸣,撒开蹄子向前冲锋,然后高高跃起,跳过被破坏的位置,走到对岸停了下来,回头向这边张望。
陆婉儿遂一手环抱一人,带她们过去,至于剩下的几只鬼,不是她要关注的问题。
灵儿因为腿受伤,只能坐在马上,陆婉儿牵着马,三人踏着月色慢慢走进白河镇。
“师父。”
“嗯?”
“你去哪儿了?”
“我出了趟门。”
“哦……师姐回来了没有呀?”
“还没呢,应该就这几天了。想她了吧,她心里,肯定在念着你呢。”
“那是,”灵儿不禁扬起嘴角,“那我们就在镇子里等她们吧,到时一起回家。”
“好啊,”陆婉儿回答说,“话说回来,你和鸢儿是怎么相认的。”
一声“鸢儿”,让文鸢感觉受宠若惊,她本以为灵儿的师父是个严厉、不苟言笑的人呢,没想到这般随和,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也没有半点成见。
“这就说来话长了呀……”灵儿说。
“其实是你不想告诉我吧,说不定是个秘密呢。”
“哼,是秘密,天大的秘密——”灵儿嘟起了小嘴,“既然是秘密,我看,师父就不用知道了,以免招惹祸端。”她信誓旦旦说。
陆婉儿也哼哼了两声,自信满满道:“即使你不说,为师自有办法知道的,你呀,什么时候藏得住秘密。”
“嘿嘿……”
听她们这样说话,文鸢的心情渐渐放松。
到了白河镇,陆婉儿带她们走到一幢宅院门前,叫了几声门,走出来两个丫鬟。陆婉儿吩咐一个丫鬟去烧热水,另一个去酒楼点几样菜送到家里。
院中有一方小池塘,荷花还没开。
陆婉儿抱灵儿下来,走进正房,把她放到卧榻上,打开绷带,见伤口已经结痂,她的身体亦无异状,遂放了心。
“鸢儿。”
“师、师父。”对这个刚见面没多久的女子,文鸢依旧叫不顺口,可除了这个称呼,叫姑娘,或者小姐,似乎都不太合适。
“过会水烧好了,”陆婉儿对她说,“你们先洗洗身子,注意灵儿的伤口不要沾热水,把伤口附近的血污擦干净就行,我去给你们找几身干净衣裳。”
“好的,鸢儿知道了。”
陆婉儿旋即把她们两个留在了屋里。
文鸢坐在榻前,深情凝视灵儿,轻柔地抚摸她的面颊。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灵儿唇上,她愣了下,却看到,文鸢微笑看着自己,两眼泪花闪烁。
“鸢儿,你怎么哭了?!”灵儿正欲起身,却被她摁住肩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泪流不止。
“鸢儿,你别哭呀,哎,发生什么事了?鸢儿,你别吓我——”
“不,”文鸢终于开口说话,“我没哭,灵儿,真的,我一点都不难过。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真的,好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我们都好好的活下来了不是吗,师父她……她很厉害,灵儿真幸福呢,有那么厉害的师父宠着、护着,我好高兴,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不是吗……灵儿……”
“对,不怕,再也不怕了……”灵儿环住她的脖颈,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哭泣,与此同时,灵儿自己也不由得落下眼泪。
这短短的一个月,她们经历了太多。
年轻的女子,暴露在朝廷和江湖共同编织的巨网下,拼尽全力,寻求一线生机。
幸运的是,她们完好的活下来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受到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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