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是渴醒的,摸索着下了床,迷迷糊糊,砸巴着小嘴,走到桌子旁边,提起茶壶,摸了个杯子,连续喝了三杯水,才觉得舒服了。
她打开房门,眼前尽是白光,她不禁眯起了眼睛,嘟囔着:“什么时候了……”
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灵儿,你醒啦!”
她抬手遮住光,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美丽女子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她咧嘴一笑。
“……鸢儿,早。”
文鸢面部表情僵硬了一下,“早……”
她心里却说:早吗?现在都中午了,马上该吃午饭了!
见灵儿穿着中衣就出来了,她走上前,握住灵儿的手腕,柔柔地说:“我服侍你穿衣梳头罢。”
“嗯嗯,那麻烦鸢儿啦。”灵儿嗫嚅着说。
过了这么些时间,她睡糊涂了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乖乖的随文鸢进屋。
跟小猫儿一样,怪不得师父这般宠爱。文鸢默叹。
灵儿伸展双臂,好让文鸢给她穿衣裳。
“师父在家吗?”她问。
“在厨房呢。”文鸢回答。
她其实也想帮忙,可陆婉儿把她赶了出来,说她们一路幸苦,好好休息几天,要下厨,也等疲惫消退了再说。话说到这份上,又是长辈之言,文鸢无力反驳。
“她又不做饭,她在厨房做什么?”灵儿不假思索问。
“哦?灵儿如何知道师父不做饭。”
“鸢儿,你的问题好傻呀。”灵儿嗔道,“她不做,当然是因为她不会呀,我们生活这么多年,这种事情我还不知道吗?”
“呃……原来如此。”文鸢登时语塞,解释道,“师父她在指导厨娘做菜,说是你喜欢的,买了好多食材呢,鸡鸭鱼肉啊,各种都有。”
“你等等,哪来的厨娘?”灵儿转过头,瞪着她,然后看了看所处的环境,“我们这是,在哪儿?”
文鸢吓了一跳,惊恐万状地说:“灵儿,你、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瞎说,我怎么会失忆!”
“那你怎么忘了身处何方。这是白河镇啊,你师父陆姑娘带我们来的。”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这间屋子——”
话还没说完,只听陆婉儿人未至声先到:“灵儿呀,别胡思乱想啦。”
她走进来说,“这幢宅院的原主人搬到外地去了,我看着喜欢,就买下来了,本来什么都有,不用购置太多东西,只请了几个丫鬟庸人,换了床铺。这也是为了灵儿你回来有个住的地方,客栈人多眼杂,我可不放心。”
“哦,你早说嘛!害得我担惊受怕的……”
陆婉儿一边翻妆匣,一边说:“这你可冤枉我了,你也没问呀。”
灵儿娇哼了一声。
“有了,”陆婉儿手里拿着一支银杏钗子走到灵儿身旁,“用这个。”
文鸢伸手接过,灵儿已经穿好衣裳。齐腰襦裙,妃色上襦装点着碎花,长裙则是浅蓝色的。衬得少女亭亭玉立,秀丽清纯。
她自顾地走到妆台前坐下,等文鸢给她梳头。以前这些都是师姐帮她的,师姐离开,就换成了文鸢。至于师父,很久以来,她都只是挽一个简单的发式,穿着一袭青衣,并不用别人服侍。
陆婉儿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灵儿梳妆,丫鬟端来了洗脸水和漱口茶。
“这几日,”她说,“你们都不要出去,有什么事,告诉师父,或者丫鬟即可,让她们去办。”
最近白河镇来了许多江湖人,明显就是找灵儿的。
“知道啦,”灵儿甜甜应道,“我才不出去!要不是肚子饿,我还想接着睡呢。”
“你呀……”
“啊!对了,师父。我们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陆婉儿欲言又止,转而说道,“你觉得呢,是在这儿住,还是回家住?”
灵儿想了想,回答道:“这里挺好的,有人照顾,想吃什么都有厨娘做,或者外面也能买到。可是,我和鸢儿依旧被通缉,不能露面,否则,被发现了,我们就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屋子和院子之间,虽和坐牢有很大区别,小住几日还好,若是长住,可能会觉得不自在。”
陆婉儿点着头说:“如此说来,你是想回家咯。家里条件可没有这儿舒适,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动手,鸢儿,你呢,没人服侍的生活,过得惯吗?”
“鸢儿并非娇生惯养的女子。”文鸢回答说。
“要不要回家,”灵儿说,“还要等师姐到了再看,总而言之,师姐在哪,我就在哪,鸢儿肯定和我一起的。”
“如果,”陆婉儿说,“君儿打算留在这里,而我要回竹林。听你的意思,是只顾君儿,不想跟我……哼哼,是这样吧?”
“才不是呢!”灵儿反驳道,“我非但没有忽略师父,反而是在为师父着想!”
“愿闻其详。”
“师姐回来之后,如果真像师父说那样,你们选择留在不同的地方,那我更应该和师姐在一块儿。”灵儿解释道,“师父你难道忘了,和师姐一起来的,还有楼千霜?你们肯定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我可以没有探听你们私密的兴趣,不过,你们若和好了,师父你一定要跟灵儿说,这样,灵儿便能放下心。”
陆婉儿微微一笑,没有接她的话。
这时,灵儿也已整理好仪容,端的一个俏生生的明丽少女。
荷塘边的六角凉亭摆好了饭菜碗筷,都是灵儿喜欢吃的,剁椒鱼头、鲜花豆腐、粉蒸排骨、香酥山药,外加两样青蔬、鲜汤。
看着这香气扑鼻的菜肴,灵儿不由食指大动,一入座便端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一边还不忘招呼鸢儿和师父,不时往她们碗里夹菜。
陆婉儿倒没什么特别反应,毕竟习以为常,津津有味地灵儿夹给她的菜都吃了。
文鸢内心犹豫了许久,顾及师父在场,不知该不该礼尚往来,也给灵儿夹菜。在她犹豫中,灵儿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几乎全部的菜肴,满目残羹剩菜,也就不存在什么“顾虑”了。
丫鬟把碗碟撤下去,端上来一壶香茶。
清风拂面,淡香怡人。
细品香茗,轻松愉快地交谈,惬意无比。
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犯困。喝了几杯茶,灵儿掩唇打了个呵欠,又过了会儿,只觉困得不行,遂起身回房。
见她眼神迷蒙,陆婉儿对文鸢说:
“鸢儿,你扶她回屋吧。”
文鸢应了声好,她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呢,灵儿不在,让她一个人面对陆婉儿,若陆婉儿问她关于灵儿的问题,她真不知如何是好。答,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于是离席快走几步,伸出手搀扶灵儿。
望着她们的背影,陆婉儿抿唇轻笑,她怎么说也是过来人,比文鸢大了两轮不止,年轻女子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只是,她们的感情,她并不打算过问,因为她自己,也即将面临一个大问题呢……
下午,她领了一个女大夫来给灵儿看伤。
伤口处俱已结痂,解药和金疮药用得及时,未出现中毒或者溃烂红肿的迹象。女大夫嘱咐不要让伤口沾水,待结痂自然脱落,在伤口处涂十日药膏,便不会留下疤痕。
过了没两天,灵儿只觉闷得慌,缠着陆婉儿,央求她陪自己练剑。
灵儿的伤口尚未好全,陆婉儿自然不答应。
可见她如霜打的茄子般怏怏不乐,陆婉儿无奈,只好想办法给她解闷。她想起来,这幢宅院的原主人是个读书人,想必家中藏书颇多,只是她向来对经史子集了无兴趣,是以未曾踏入书阁。
果不其然,书阁的书虽然被带走了一些,却还留下了好几个书架的书册。尽管灵儿对读书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有文鸢作伴读书,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也不觉得枯燥无聊了。除去吃饭睡觉、和师父说话,其余的时间,灵儿几乎都呆在书阁中,文鸢则还要跟厨娘学习做菜。
在繁杂的书中世界中,灵儿逐渐对历史产生了兴趣。
这天,她读到了前朝女皇的传记。
这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皇帝,后世对其褒贬不一。女皇的幼年很不幸,母妃在寝宫被毒杀,父皇把她送给一位宠爱的妃子抚养,她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随着那位宠妃诞下自己的儿子,宠妃对小公主本就不多的母爱便荡然无存了。然而,即使没有人关心她,她仍然没有自暴自弃。不仅熟读经略,还拜宫中高手为师,学习武艺。父皇问她:“女子无才便是德,汝何以至此?”她回答:“为有朝一日,上阵杀敌,驱除胡虏。”帝不语。
她长大后,生的极为艳丽,却常穿一身劲装,腰悬利剑,背负弓箭,骑着宝马穿梭于京城闹事之中,偷盗暴虐之徒被她看见,一概严惩不贷。后有胡人使者来朝和亲,使者本是胡人之王假扮,他碰巧看见公主策马扬鞭、英姿傲然的身姿,心生爱慕,遂向皇帝提议,他就要这位公主和亲。因公主之母出身低微,朝中并无权高位重的大臣可以仰仗。皇帝不希望边廷战火重燃,于是答应把公主作为和亲对象。
她意外的没有反抗,或许她心知肚明,凭她一人之力反抗皇帝,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做反倒遭人耻笑。
但她却暗地里酝酿着一个惊天计划。
公主出嫁的典礼盛大而隆重,京城的文武百官和万千子民为公主送行,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队伍一路顺利地出了关口。
关内,是熟悉的土地,熟悉的人;关外,遍地是茹毛饮血,不服教化的野蛮人。
到了距离关隘五里外的一处山谷,两边忽然杀出数十蒙面杀手。混乱中,公主用随身携带的弓箭,射杀了毫无防备的使者,胡人士卒哀呼大王。公主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射杀的正是要和她成亲的人,一时间,不知该称赞这位胡王胆大无所畏惧,还是可怜的好。
这些杀手,正是她用父皇赏赐的财物暗中豢养的死士。胡王身死的消息和公主请求镇守北疆的上表同时呈到皇帝的书案上,朝野震动,议论纷纷。但,不管大臣们如何争执,皆认为一战不可避免,摆在面前的是,怎么打?用什么打?
最终,皇帝下旨,册封她为镇北公主,开府仪同三司。允许她开设幕府,自行募兵。如若不能消除边患,不能返京。
名义上戴罪立功,维护边廷。实则顺了公主的意愿,之后的事,就看她是否有这个能力实现曾经对父皇所说的豪言壮语了。
这后面的,却是师父喊她吃饭,来不及看。
大楚沧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