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灵儿把刚送到嘴边的蜜饯放回到精致的瓷碟上,叫道。
陆婉儿抬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
“经常打仗、势同水火的两个国家,”灵儿说,“和亲,把一个国家的公主嫁到另一个国家去,牺牲一个人的幸福,真的能换来两国和平相处吗?”
“人是很脆弱的,”陆婉儿说,“人的行动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所处环境,他人之言,野心。这些王啊,皇啊,那个不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区区一个公主恐怕不足以他们的胃口,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扩大版图,和约不过是废纸。”
“既然不能永葆太平,那为什么还要和亲。”
“对送出公主的一方而言,和亲可以确保一定时间内不打仗,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他们可以利用这些时间积蓄力量,若如愿以偿,强大起来,敌人便不敢进犯了。虽然牺牲了一个人,但换来千千万万人的安宁,放到国家层面,对统治者来说,这或许是划算的买卖。”
灵儿若有所思。
“那些被送去和亲的公主不反抗吗?”她想了想问。
“如何不反抗?”陆婉儿笑着说,“从古至今,除了宁死不从的,唯有前朝那位女皇帝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阴差阳错,暗中豢养的死士的第一件任务变成了助她逃脱和亲的不归路。而其他的公主们,她们也不过是普通人,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养死士的远见和胆量。也许她们前一天还在和好友嬉戏,今天就被告知远赴万里之地,嫁与人妇,此生再无归来之日。她们反抗的方法,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罢。”
她又说:“你不是在看女皇的传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可以接着看完,她的统治结束后,王朝的结局又如何?都可以阅览了解。”
“哦,那……”灵儿欲言又止。
“对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不是,”灵儿连忙摇头否认,然后又眼巴巴地望着她,“我是想问,师父会逼灵儿做不愿意的事情吗?”
陆婉儿抬头望天,“唔……这可难说了……小时候,你讨厌练武,趁我和君儿不注意的时候偷懒。你还讨厌识字,说什么一看书就头疼,想要抱抱什么的……”
灵儿的脸越来越黑,嘴角不住抽搐。
“啊,还有厌食,每次我们都要花很大功夫,你才能好好吃完一顿饭——”
“啊啊!!够了——”
灵儿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跑了出去。
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转头进了西厢房。
文鸢抬眼望见气得不轻的少女,心下诧异,急忙拉着她坐到榻上,关切地问道:“谁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还有谁?不就是师父……”灵儿愤愤然道,“她又欺负我!”
文鸢看向她的眼睛噙着柔情蜜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几次了,她们师徒玩玩闹闹,倒也没什么好安慰的。
“鸢儿,你会不会逼灵儿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灵儿忽然问。
文鸢口中慢慢吐出两个字“不会”,灵儿如愿以偿,当即喜笑颜开,高兴地说道:“鸢儿就是好,不像师父,总是故意气我!”
文鸢淡笑不语,心里却说:可是师父并没有污蔑你呀。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灵儿必定跳脚,表情十分的可爱……
目光瞥见放在桌上的玉箫,此乃南宫怜心给予她的,虽然当时没有明说是借还是送,此刻回想,她无功不受禄,如此珍贵的玉箫,应是南宫怜心的贴身之物,得找机会还给她。
她拿起玉箫,说:“不知南宫姑娘独自对上二程,是否安然脱身……如今,我们已经安全,也该想办法告诉她才是。”
“要不出去看看?她若是到了白河,说不定能碰见她呢。”
“师父不是叫我们这几天不要出去吗?”文鸢顿了下,说道,“那些杀手,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白银十万两,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两,只要她们一天是通缉犯,赏金杀手就会想方设法查探她们的行踪。那四只鬼是跑了,但他们同样看到她们过了桥,往白河镇的方向走,这也算一条线索。而且,南宫怜心也说,她一个人对付二程,并没有战胜的把握。那么,二程打败她之后,必会马不停蹄赶到白河镇,凭他们缉拿逃犯的敏锐嗅觉,说不准他们就认定了她们藏身白河镇,藏在暗处,伺机待发。
尽管师父在这儿,即使有人对她们动手,师父也能救下她们。可这样一来,不是给师父添乱吗?况且,她们还要不要在白河镇呆了,就算要回家,也得等惜君她们到吧。
“说的也是。”灵儿颔首说,“不过,我也觉得,应该告诉南宫姑娘一声,可是,有没有好的办法呢。”
“……拜托师父?”文鸢试探着问。
“绝对不行!”灵儿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说道,“鸢儿,你别看师父成天和我闹,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但是这种跑腿的活,我可不敢劳驾师父大人。这事儿呀,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这样……”文鸢尴尬的笑了笑,她并没有想这么多。
她的本意是,陆婉儿是江湖人,即使不认识南宫怜心,只要知道对方的样貌特征,只要南宫怜心来到此地,陆婉儿便能找到她,给她报平安。
灵儿这番话,让她认识到灵儿打心底敬慕陆婉儿,在灵儿看来,这跑腿的事让师父去做,实在是委屈了师父,灵儿这是在心疼师父。
“对了,可以叫春兰秋菊啊!”灵儿灵机一动,说道。
“你是说……”
“白河镇就两家客栈,”灵儿说,“最近也许来了许多外来人,但身穿紫衣的女侠肯定一问便知,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这是她的玉箫,她一见到,就全明白了。”
于是,她们找到了秋菊,小丫头年方十七,小脸蛋儿带着点婴儿肥,聪明伶俐。这几日,正是她在服侍文鸢。
把这事说与她听了,秋菊满口答应下来,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出门去了。
白河镇,顾名思义,流经镇子的河流就叫白河。镇子不大,只有六七百户人家。两家客栈,一家在镇子南边,挨着主道;另一家约摸在镇中心位置,附近茶楼酒肆、商铺林立。
她们住在镇子东北方,出了巷子口,不用一刻钟,就到了镇子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每逢双日,附近村子的村民就会来这儿赶集,赶巧的话,猎户还会带来山货野味。
今天是单日,街上虽说行人稀少,但有四五成群的小儿郎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中,并不觉冷清。
秋菊走进马家客栈的大门,四下张望,整个大堂没有一个客人。
倚着柜台的小二懒散地抬头瞟了她一眼,丫鬟打扮,孤身一人,目光逡巡,显然不是来住店的。
“来找人的?”他的语气颇为不耐。
“小二哥,请问最近是否有一个身穿紫衣的江湖女子入住贵店?”
“这个……”
小二转着眼珠子,目光有意无意瞥向秋菊的荷包。
秋菊会意,急忙取出三枚铜板,放到柜面上说:“小二哥若有这位姑娘的消息,还请告知小妹,小妹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找这位姑娘。”
“你等等,我想一想……好像没有,”他摇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好好想想,她长得很漂亮,外地口音……哦,还有,应该是在四五天前这个时间段,那时不是来了许多江湖人吗,那位姑娘手里还拿着剑……”
“四五天前,拿着剑……”小二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叫道,“是有这么一位客官,她是前日天亮时分来的,你方才说身穿紫衣的女子,我熬了一宿,眼皮直打架,没太注意衣服的颜色,现在仔细回想,她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
秋菊把铜板一推,忙问:“那她此刻在店里吗?”
小二乐滋滋地掂量着铜板,回答:“不在,当天下午就走了。”
“走了?”
“走了。”
见问不出什么来了,秋菊道了谢,旋即转身离开了马家客栈。可她并没有就此灰心,转头去了镇南的客栈,倒是见到两位江湖女子,可惜都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们都不认识玉箫。
无奈,她只好无功而返。
“如果是她的话,她为什么突然走了呢?”灵儿杵着下巴,凝眉深思。
“也许……她是怕暴露我们的行踪?”文鸢迟疑着说。
“这话怎么说?”
“且不说程威程武这样的高手,”文鸢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先走那天,南宫姑娘进客栈时显得很疲惫,看起来和人交过手。”
“有这么回事。”
“这就是说,和她交手过的杀手,肯定都见过她。知道我们要来白河镇的,远的不说,就只有南宫姑娘。如果她在客栈久待不走,那不正好告诉那些杀手我们就在白河镇吗?”
“鸢儿,你说的在理,看来,我们是见不到她了。”灵儿叹道。
“山高水长,何必急于一时。”文鸢说,“如果张贺张大人可以撤销我们的缉捕令,还愁见不到她吗?”
尽管灵儿尚不清楚内情,文鸢相信,为了灵儿能够安稳无忧地活在世上,张贺定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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