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天气晴朗。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毓灵惬意地坐在马背上,马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这里的山很奇特,黑色的山包,一个连着一个,拔地而起。看得出来,这些凸出地面的山其实都是一整块大石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风雨侵蚀过后,岩石变得松软,渐渐的长出了一些植物,然而,最高的松树也不过春笋粗、丈许长。
为什么说长呢?
因为这些松树根本不是往上长的,而是像一个佝偻的八旬老翁,头往前伸。
上次和师姐经过这儿的时候,这些松树差不多也长这样,没有肥沃的土壤,顽强的松树也生长不好呀。
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树的同时,一件记忆犹新的事情浮现在毓灵的脑海——她和师姐就是在这附近遭遇、并打跑了一群强盗。
虽说那次主要是师姐的功劳,自己只打跑了几个小喽啰。
然而,今非昔比。
毓灵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能躲在师姐背后的柔弱少女,从刑场死里逃生,再经过荆棘密布的艰难回家路,她的心境随之完成了蜕变。
她是个大人了。
看了看日头。快到中午了,得找个地方吃饭,毓灵心说。
她踢了下坐骑,马儿遂加快了步子。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转了个弯,视线豁然开朗,葱翠的丘陵之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路边杂草丛中散乱的冒出一些野花。
只不过,大陆中间,似乎出了点问题……
十几个提着大刀的壮汉,将一架马车团团围住。
脸上长着一圈杂乱的络腮胡子的壮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儿,斜眼瞅着那个被这阵仗吓得牙齿打颤、畏缩在车轱辘旁边的瘦弱男子,男子身旁,还有一个和他同样害怕的书童装扮的少年,而他们的车夫,正跪在地上求饶呢。
“好汉饶命啊,求你们行行好,不要伤害我家少爷……”
“嘿,少啰嗦!”大胡子把草吐掉,用他那大嗓门说,“老子要你们的狗命干什么!识相点,把值钱的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还有那个,小白脸,把你的衣服脱了,这么好的衣服,值不少银子吧!”
“啊?”锦袍男子登时面色铁青,战战兢兢,抱紧了双臂。
他叫崔俊成,是万成县的举人,准备进京参加今年的会试,不成想遭强人劫道,前途难料。小书童叫吕樟,是管家的儿子,自幼陪他读书。车夫则是崔家老仆,行五,后辈们敬重他,就叫他五伯。
车夫连忙磕头说:“大爷,少爷身子骨弱,这么冷的天,没了保暖的衣物,会生病的。求大爷行行好,饶过我们这一回吧,等我家少爷今年高中,定会携礼物报答大爷。”
“饶过你们?”大胡子表情狰狞,狠声说:“老子一大寨子,百十口人还等着米下锅呢,饶了你们,爷们吃什么?啊?!”
三人被他这声大吼吓得胆颤心惊,一时间,车夫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闲工夫跟你们磨蹭,”大胡子啐了一口,招呼道,“来呀,把他们衣服都脱了,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把马卸了,牵走!”
“喔哦!”
山贼们立即开工,不一会儿,这三个可怜人就被剥得只剩贴身的中衣。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被风一吹,三人顿时冷得瑟瑟发抖。
大胡子瞅了一眼,说:“把那几件破衣服还给他们。”
手下照做,车夫却把衣服让给少爷穿。
“看不出来,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老头。”大胡子笑道,“老六,你过来。”
“哎,什么事啊,大哥。”老六应道。
“把你衣服脱了,给这小老头。”大胡子命令道。
“啊?我也怕冷啊!”
“叫你做你就做!”
见大哥真发怒,老六满不情愿地脱下上衣,看了大胡子一眼,这才把衣服丢给车夫。与此同时,大胡子把那件锦袍丢给了老六,并说:“别弄脏了,这值钱!”
老六登时高兴起来。
“好了,我们走——”
话音未落,却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我看你们谁能走。”
“谁!”大胡子四下张望,不见其人。
“呵呵呵……”银铃般动听的笑声传遍每个人的耳朵,“别找了,往上看。”
众人纷纷回头向上看。但见一名身披雪白貂绒披风的女子,正好端端地站在马车顶上,疾风扫过,她却脚下生了根一般,巍然不动。
女子看上去很年轻,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随风飘散,映照着阳光,从银钗头垂下来、交相晃动两条银坠儿熠熠发光。
她那双灿然晶亮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细看之下,似乎隐藏着这个年龄段的女子不该有的深邃。
而那显露一角的剑柄,是古老的青铜材质,上面的纹路,亦十分古老。
古老之物,如兵器之类,若能照常使用,无一例外,俱是神兵利器!
毓灵认出了大胡子,正是上次劫道的山贼头目,她笑道:“喂,大胡子,你怎么又在打劫啊。你不是说过,一定痛改前非吗?”
大胡子摸了摸后脑勺,疑惑不解地说:“姑娘,你认识老……我?”
她能够悄无声息地从山贼们包围圈中现身,大胡子早把她当成了高手,因此不得不小心应对。
唰的一声,一道刺眼的弘光闪过,毓灵亮出寒芒闪烁的宝剑。
“认识这把剑吗?”
一个山贼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说:“你、你就是……三年前那个……那个白衣女侠身边的……小姑娘!”接着,他惊状万分说:“大哥!不会错,是她,真的是她!”
“嗬,这不是有人记得嘛。”毓灵挑眉说,她仿佛随意地挥舞青霜剑,宝剑折射的寒光却扫过每个山贼的眼睛,他们眼里的惊惧一览无遗。
“你想怎么样?”大胡子阴着脸说。
毓灵把目光投向那个冻得脸色发紫的男人,说:“喂,你说怎么办。”
“小、小姐,你在、在问我?”崔俊成看着她。
还没有冻傻,毓灵心说。
“没错,问你,对这伙屡教不改的山贼,你有什么好办法,处置他们?”
崔俊成看了看凶恶的山贼,缩着脖子说:“小、小姐,他们有十几个人,既然银子都被他们拿去了,他们也无意要在下的性命……小姐还、还是不要招惹他们,小姐一个人,难敌这么多人啊。”
“哼,我这次放了他们,他们还会打劫路人,不行,不能放他们走!”毓灵满面怒容地说。
大胡子气得脸颊通红,这丫头摆明看不起自己这些人,出来混的,那个是任人**的软柿子?
“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也敢跟老子摆谱!”他大声说道,“老子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栽在你手上!小的们,抄家伙,这丫头水灵水灵的,打伤可以,别打死了!”
“哈哈哈……”
大胡子一声令下,带着十几个山贼顿时涌了上去。
“哼,不知死活。”毓灵柳眉倒竖,解开披风,往天上一抛,山贼们头上顿时笼罩了一团乌云,在他们愣神之际,但见青虹剑光犹如流星穿梭于山贼之间,眨眼的功夫,毓灵凌空飞起,伸手接住刚好落下的披风,一个转身,宝剑入鞘,乌云散去。
雪白披风的女子缓缓落在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枣红骏马的背上,冷眼瞧着怔在原地的山贼们。
大胡子依旧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正想举刀招呼手下,就在他手腕活动的那一瞬间,忽然,手上一轻,钢刀自刀格以下,在他眼前往下落。
重物掉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不绝于耳。
所有山贼的刀都断了,切口光滑,除了拳脚,他们再无攻击手段。
而毓灵手里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他们焉敢凭血肉之躯与之抗衡?
“喂,大胡子,你还想打吗?”毓灵好整以暇地坐在马上,眯起眼睛笑道。
“这个,我……”
“看来你没什么说的了,”毓灵淡淡地说,扬起马鞭,指向前方,“前面,差不多十里有一个县城,你们呢,把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然后,排成队,自己走到县衙去。我呢,就在后面一路跟着你们,你们要是逃跑,就休怪本姑娘宝剑无眼,告诉你们,我不想杀人,但我不怕杀人。而该杀之人,我绝不留情!”
大胡子被她突然凝聚的凛绝眼神一瞪,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顿时冷汗涔涔,他毫不怀疑这名年轻女子的话——她说到做到。
“多谢女侠饶命,我照办就是。”大胡子低下头,颓丧地说道。
其他山贼见状,只得把东西还给那主仆三人,然后在毓灵的催促下,垂头丧气地走向县城。
“小姐——”崔俊成伸手叫住了毓灵。
“什么事?”毓灵语气冷淡地问。
“是,是这样……”崔俊成搓着通红的双手,说,“在下叫崔俊成,是万成县人,不知可否告诉在下,小姐的芳名,有朝一日,也好报答小姐。”
“我不需要报答。”毓灵的表情依旧冷淡,说完,她便打马跟上走在前面的山贼。
车夫这边套好马了,叫崔俊成上车。
崔俊成杵在原地,深深凝视逐渐走远的女子,长长的叹了声气。
临上马车,他又遥遥望了一眼,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崔俊成不会想到,几个月后,他将在做梦寐以求的地方和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子重逢,与此同时,他藏在心里的另一个梦将彻底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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