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亲王,有晋王、鲁王、梁王等六人。其中,以晋王最为年长,德高望重,同时,他还是宗伯,管理赵姓皇室宗亲。
待殿上诸王群臣瞻仰过皇帝的遗容后,终于有人起头,提起新皇帝的人选。
许多大臣支持晋王当皇帝,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晋王所想。
晋王对金殿上那座龙椅,可是畏之如虎啊。
被寄予厚望的吴王,阴谋篡位的广陵王,从能力上来看,这两位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殿上的亲王强上十倍。可他们却接连死于非命,被推上皇位的昌都王更是离奇死亡。
如果说晋王年轻十岁,他可能还存有那么一点念头,可他如今年过六旬,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对至尊之位心存妄想?
所以,晋王婉拒了群臣的“好意”。
接着,有人推举梁王,梁王却是脸色铁青地拒绝了。显然,他也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他既不想成为吴王,更不想成为昌都王。
几个比较有名望的亲王都不愿意,其他的王爷更是不敢应了。
这议论来议论去,半天没一个结果,气氛越发的难捱。
见群臣讨论的声音渐渐降低,却没有一个亲王敢于站出来承担重任,太傅心中感叹皇室子孙竟无能到如此境地。
一直未发表意见的尚书令裴骥转过头对太傅说道:“上官大人,你有何高见?”
“老夫倒是想听听裴大人的想法。”
“上天带走我们一位天子,自然就会给我们送来一位,我觉得,静观其变即可。”裴骥平淡的说道,置身于混乱漩涡,他仍然心如止水。
“哦?”上官顺德有些诧异,“裴大人可是听说了什么?”
裴骥十指交叉,抱于腹前,说:“老夫对星象之说也略有涉猎,天狗食日,实为不祥之兆,西北方的天空出现血光,天子驾崩,我以为只是一个开端。那颗冲破黑幕的紫白色的星辰,如果不是老夫老眼昏花了,那应该就是……帝星。”他瞥了一眼交头接耳的群臣,继续道,“帝星往往在大凶之年出现,一为王朝更替之际,诞生了一位扫荡六合的雄主;二为殃及天下的灾祸出现,急需一位中兴之主力挽狂澜。我大楚开国至今,历经一百七十余载风风雨雨,昭帝在位时,文治武功,终于有了数十年的太平盛世。然而,太平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上至朝臣,下至庶民,奢靡之风盛行。好比三年前,那个江南名妓比武招亲,竟牵动了江湖和朝廷无数名士争相前去凑热闹。”
“这事,老夫也听说了。”上官顺德捋着白须说,“吴王之死,似乎也和这件事情有关。依裴大人的意思,这中兴之主,有何说法?”
裴骥说:“上官大人深夜造访仙居殿,不应该是大人你给老夫一个说法吗?”
上官顺德摇头不语,两人心中都暗骂对方老狐狸。
这时,太后站出来,在皇帝的灵柩前,面对众臣道:“众卿家议论至今,可有何结论?”
“启奏太后,”礼部尚书孔廷琦说,“几位老王爷相互谦让,依臣之见,不如从诸王世子中择一位才学兼备者,继承大统。”
抱有孔大人相同想法的人纷纷点头赞同。
“是啊。”
“孔大人说的没错。”
“放屁!”只见一身穿正二品武官紫袍的老者满脸怒容,瞪着礼部尚书道,“亏你孔廷琦还是礼部尚书,你的礼制到哪里去了?历朝历代,哪有什么王世子当皇帝的?老子还建在,哪轮得上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啊?!”
“老将军息怒,息怒,本官不过是提个建议。”孔廷琦拱手行礼道,“老将军若有高见,也不妨说出来,让同僚们商量商量。”
“哼,老夫要有高见,早说出来了,哪里还轮的上你们这些成天舞文弄墨的酸儒。办法你们自己想,老子就一句话,别出什么馊主意!”
“是是是。”礼部尚书唯唯诺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这位可是武将之首,威名赫赫的辅国大将军刘承安,在孝昭皇帝时期,曾随王伴驾,南征北讨,是平定西南夷的大功臣。
被他这一吼,一些心里有想法的朝臣却是不敢说话了,生怕遭来大将军的唾沫星子。
“老将军说得有理,”太后说道,“推举嗣位皇帝,关乎江山社稷,兹事体大,切不可乱了伦理纲常,一切还得顺应天意民心。大行皇帝生前龙体康健,少年崩殂,实乃顺应天命,早登极乐。诸位大臣、亲王,都应该亲眼目睹了昨日的异象,朕听说,那颗紫白色的星辰名为紫微帝星,帝星破暮,这难道不是上天在告诉我们——天,已经为我们选好了一位天子吗?”
“太后所言极是,”中书侍郎马文广道,“那颗破除凶光黑幕的星辰,确是众星之主——紫微星,其主导着世道变化。只是不知道这变化何时、何地发生,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位天命之子,即位正统,方有化险为夷的转机。关于星象,司天台监正沈明沈大人应该比微臣知道得更加清楚。”
太后看向群臣:“众卿以为呢?”
只见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少顷,晋王道:“本王同意马大人所说。”
晋王一开口,诸王群臣皆称是。
太后于是宣沈明。不多时,沈明上殿,站在门边向太后跪地行李,然后站在众臣队列末尾。
太后问他:“沈大人,昨天的天象,作何解释?”
沈明走出来,说:“启奏太后,臣是司掌天文的官员。纵观历史,天上出现红光,实为大灾祸的前兆,上天在向千万生灵示警。我朝水德兴盛,然兆民取水,竭泽而渔,致使江湖枯竭,建元年间北方多地连遭大旱,今年春天,情况开始好转,降下一些雨水,这才有了洛京城郊鲜花铺地、万人游春的壮丽景象。这就是说,那位天子是天生水命,她为我们带来了甘霖。而要灌满万千干涸的河流湖泊,需要的是不可计量的水,大海无量。太后、同僚们,那是一位大海水命的天子。”他再拜太后,说道,“太后,臣的话说完了。”
晋王命令道:“取壬戌年、癸亥年的玉牒来。”
半个时辰后,宗正寺官员取来了玉牒,内侍搬来桌案,几位亲王、大臣开始查找那两年生的皇室宗亲,大臣们纷纷聚首围观。
很快,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晋王深深皱起眉头,望向沈明:“沈大人,你……会不会搞错了?”
“晋王殿下,臣怕弄错,再三演算星盘,都是大海水命,臣任职司天台当年,每次结果都一样,这还是第一次。臣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错。”
闻言,晋王又细细查看了一遍,不悦地说道:“一定是你搞错了,沈大人!”
尚书令裴骥道:“晋王何出此言?”
“哦,裴大人,”晋王说,“你来瞧瞧,这壬戌、癸亥两年出生的皇室宗亲,竟无一人尚在人世,吴王第三子赵升十岁夭折,相王幼女三岁而亡,还有这个,惠云帝姬,也在去年病逝!怪,真怪!”
“嗯,确实。”裴骥点着头,抬起头对沈明说,“沈大人,你也看到了,晋王没有冤枉你,我看,你再确认一下。”
“这……”沈明急红了眼,一手抢过玉牒,从头翻到尾,又倒过来翻看,越看脸上的难以置信便越深,“怎么会全部不在世了呢?不可能啊……”
鲁王抢回玉牒,怒气冲冲道:“这是你能看的吗?!”
“不是,我真的没有搞错,是不是这玉牒记载错了?”沈明大声争辩道。
“玉牒不会错,错的是你,”鲁王瞪着眼睛说,“要不是看你年老,今天本王非得痛打你这个信口雌黄的老顽固!”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这里是大行皇帝的灵堂,庄重肃穆所在,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官员们纷纷低头,“太傅大人。”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晋王,”太傅说,“戾太子赵愆的家系可是记载了玉牒之上?”
“这是当然。”晋王回答,并翻到戾太子那一部分,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穆仪帝姬壬戌年生,是大海水命,可惜因为当年那场动乱,死在了狱中。”
“不尽然,”太傅以手抚须,慢慢说道,“这里的臣工,有不少是看着赵愆太子长大的,曾经和东宫来往密切,对文妃,诸位想必还存有印象,且不说其美貌,她的才名可是冠绝天下士子,以至在文渊阁夺得辞赋头名。这件事情,何元敏大人恐怕印象更甚。”
户部侍郎何元敏拱手道:“文妃的词,清丽典雅,可谓是妙笔生花。下官虽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却不是文妃的对手,败下阵来,实在是自惭形秽。”
太傅点了点头,说:“久闻何大人画工精湛,善画仕女。”他顿了下,转而问道:“你可画过文妃?哦,你不必紧张,少年风流,实属正常,文妃那时候还是闺中小姐呢,你只管大胆承认。”
“这……”何元敏低头掩饰羞赧,“下官确实画过几幅文妃画像。”
太傅嗯了一声,轻轻抚须点头。
“老夫想请何大人辨认一个人。”太傅说。
“什么人?”何元敏问。
太傅却转头向众大人道:“诸位同僚,我想请诸位在未时到文渊阁座谈,请诸位务必赏光。”
“一定一定。”尽管不知道太傅为何突发奇想邀群臣去文渊阁,但怀着对太傅与何大人方才那番对话的真正意图的好奇,众人纷纷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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