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到达山脚时,刺客终于追上来了。
她们有三个人,却只有一匹马,必须留下一人阻截刺客,这个人非惜君莫属。
惜君把一块龙纹金牌交给楼梦月,“进了皇城,直接去清晖殿找洛凝。”
毓灵和南宫怜心她们不一定在哪里,洛凝没别的事则通常在清晖殿留守。
“你也小心。”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楼梦月狠狠地甩了下鞭子,坐骑撒开蹄子扬长而去。楼梦月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墨发飘舞的白衣女子,她身形凛然,横剑挡在道路中央,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她亦无所畏惧。
黑衣人人数虽众,却无人轻举妄动,因为最先动手的三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一剑,连人带武器全部断成两截!
这是楼梦月第一次看到她杀人,这意味着,这些刺客是死士!
楼梦月专心骑马,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碎碎念:什么嘛,平时温柔得跟水一样,杀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真是可怕的女人!
惜君感觉鼻子有点痒,好像要打喷嚏,不一会儿,这股感觉消失了。
她冷眼看着畏缩不前的刺客,心中思绪万千。这些刺客眼窝深陷,双目无神,眼底看上去涂抹了黑色颜料。他们使用的武器,既非官府制式刀剑,亦非武林常见的武器,而是一种弧度很深的弯刀,看着像契丹弯刀,却要短上一分。
难道这些刺客是契丹人?
契丹一直是大楚的劲敌,对富庶的中原虎视眈眈。直到五十年前霍英率领大军占领漠南王庭,契丹失去霸主地位,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草原各部四分五裂,一股迁往漠北苦寒之地,一股往西深入沙漠,如今不知在何处安身。
惜君在舒州曾经见过契丹的长公主——耶律天圣女,她所使用的短刀确实和刺客使用的弯刀有几分相像。既然耶律天圣女能在中原出没,这些刺客的契丹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话又说回来,水素玄和惜君、楼梦月刚刚认识,契丹刺客便出现了,与此同时,云间寺的武僧在小院和刺客交手……这一切似乎过于巧合了。
这些刺客不仅长相怪异,招式也怪异。
难道真如水素玄所说,他们是所谓“第六天”魔王派来的刺客?
惜君知道,魔王并非只存在于神鬼传说,野史上将那些杀人数十万计的屠夫称之为“人魔”,他们的命宫便是人们谈虎色变的赤色“妖星”。
“再往前一步,这就是下场。”惜君冷声道。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哨声,刺客好像得到了号令,用黑布包裹同伴的尸体,拾起断刃,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惜君收剑入鞘,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正盛,她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没有马匹,回家有段路要走了……
话说楼梦月手握大内金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清晖殿,把水素玄交给洛凝,简短地说明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原路返回。
尽管她相信惜君的武功,但她心里仍惦记着惜君的安危,不放心惜君一人对敌。
结果,她在便桥和惜君相遇。
楼梦月翻身下马,跑过去,紧紧地拥抱惜君。
“好了啦,我这不是没事嘛。”惜君轻抚楼梦月的背,柔声安慰着。
“我知道你厉害,可我就是担心,不行吗?”楼梦月嗔道,抽了抽鼻子,接着说,“我把她送进宫了,但我们对她还不了解,她说的话不能全信,所以我交代洛凝为她作检查,看她生的什么病,仪华卿也过来守着她。”
“梦月安排得很周到,”惜君由衷感到欣慰,“我走了半天,全身都是汗,梦月这一抱,却是更热了,有话我们回家再说,好么?”
“嗯……”楼梦月乖乖地松开,娇媚灿烂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犹如熟透的蜜桃。
惜君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走到马儿身旁,扶她上马,然后自己跨坐在后头。
一甩缰绳,“驾。”马儿悠悠地驮着二人向高大的城门走去。
回到家里,楼梦月和惜君先后用冰凉的井水洗净身子,浑身清爽了许多,只见日薄西山,腹中忽然咕噜一声,顿时想起午饭还没吃。
休憩片刻,惜君准备去东市买菜。
楼梦月却想她幸苦,遂提议晚上炒两个蔬菜就好了。因为院子里的菜园有现成的。
惜君欣然应允,索性楼梦月也不挑食,只要是她做的,必然美美地吃饱,却是个好养活的。这点,比灵儿好了不少,不喜欢的菜,灵儿可是连筷子都不动一下的!
惜君在厨房忙碌,楼梦月也没闲着,她到巷角的水果铺子买了个大哈密瓜,拎回来后,用井水凉着。
晚饭是甜豆炒腊肉、木耳青瓜炒鸡蛋,加竹溪米饭。
味道虽清淡了些,惜君的手艺摆在那儿,楼梦月自然是大饱口福。
吃完了饭,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惜君于是一个人进宫。
清晖殿中,毓灵正为这个楼梦月急急忙忙送来的女子犯愁呢,见师姐来了,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惜君也不是很清楚,只说疑似契丹刺客要杀水素玄,并把她认为的疑点告诉大家。
“苗疆有一种蛊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南宫怜心说。
“我知道,”毓灵接话道,“中蛊的人会对施蛊的人言听计从!可是契丹人也会这等旁门左道吗?”
“不如把水姑娘找来,问问她有什么想法吧。”惜君说。
“这恐怕办不到——”
众人往门口看去,却是洛凝。
惜君叫了声“洛凝”,对方微笑着颔首示意,并说:“水姑娘的身子很虚弱,又受到惊吓,长时间颠簸,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喝过药之后,她便睡下了。我以为还是不要打搅她为好。”她停顿下来,整理思绪,说,“大家最关心的应该就是水姑娘是否可靠,她如果是刺客,把她留在宫里,等于是引狼入室。”
“不错,”南宫怜心说,“她的真实身份存疑,照梅姑娘所言,也无法认定此人没有不良企图。假设她真的只是想寻求保护,刺杀她的人都是神秘高手,他们必定不会放弃刺杀,我们如何敢肯定他们就不会杀到清晖殿来呢?如果刺客对太后或者太妃下手,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陛下哪怕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看重,都会成为刺客不择手段要挟陛下的把柄。我认为,不管她是否自己说的那样至关重要,都不能把她留在宫里。”
太后说:“南宫昭容讲到了实处,楼梦月大张旗鼓把水素玄送进宫,其实已经告诉了暗中窥伺者。错误已经发生了,现在要紧的是想一个补救的法子。依我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毓灵忙问:“是什么?”
太后望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治其欺君罔上之罪,即刻打入天牢。”
“什么?!”大家都吃了一惊。
“如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毓灵喃喃地说说道,“把她投入天牢,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吗?她的本意可是来帮助我的……”
“灵儿。”惜君叫道。
“师姐……”
“我认为怜心和太后说的是对的,”惜君神情凝重地说,“这事怪师姐思虑不周,仓促叫梦月把她送到这里来,陷你于危险之中。我不能一错再错,太后的做法十分正确,只有这样,刺客才不会以皇宫为目标。”
毓灵望向洛凝:“你不是说她现在身体虚弱吗,你也觉得应该把她打入天牢吗?”
洛凝直视她的眼睛,良久,唇瓣翕张,吐出两个字“应该”。
“可我还是——”
见状,太后走过去,微微踮起脚尖,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那好吧,依太后所言。”毓灵欣然妥协,因为这是一个好点子,她不同意都不行。
当晚,宫廷禁卫将一名女囚押解入天牢,由禁卫严加看管,没有皇帝手谕,任何人不得探监。
惜君回到家里的时候,月亮刚爬上树梢。
一楼、二楼都亮着橘黄色的烛光,显然,楼梦月在二楼。惜君到堂屋拿了一盏烛台,出门左拐,到厨房一看,楼梦月买的瓜还在水里凉着。
她放下烛台,把瓜抱到砧板上,切成两瓣后,挖掉瓜籽,再用锋利的小刀去皮,然后切成大拇指大小的小块,装到果盘中,并放入一根竹签。
接着,她把果皮碎屑埋到菜园,折回厨房把砧板和刀清洗干净、放好,自己再把手擦,这才端着果盘进屋,并把门闩上,熄灭其他的灯笼烛台。
惜君刚走二楼,楼梦月的视线便转了过来,她注视着惜君走向自己。
“我细细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妥。”映照着烛光,楼梦月那羊脂美玉般温润细腻的脸庞浮现出一抹忧虑,纤长的秀美微微向下弯着。
惜君把果盘放在矮几上,吹灭手上的蜡烛,在楼梦月右手边坐下,用竹签插了一块瓜瓤,微微倾身,送到楼梦月面前,楼梦月乖乖地张开娇美的唇瓣。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惜君微笑着说,“已经采取了补救的方法,短期内应该不会出岔子。况且,这里是大楚的天下,容不得异族人猖狂,我们这边也要主动出击才行。”
“嗯,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落了地,楼梦月眉上的愁云一扫而空,笑了出来,露出莹润洁白的贝齿,“那伙人的身手好像不怎么样,你我联手,准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说着,楼梦月把一块瓜送到惜君嘴边,“来,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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