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鸢儿……”毓灵欲言又止。

“我不需要你保证什么，灵儿，”文鸢定定地看着他，“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这就够了。你起这么早，肯定没睡好，还有点时间，你再睡会儿。”

“好，听鸢儿的。”毓灵奉行的宗旨就是绝不和文鸢反着走。

见状，文鸢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上午散朝之后，仪华卿前来报告昨晚查探的结果，她和唐漪兰一路跟踪那唱歌女子，看到她走进东城的一家叫潇湘馆的青楼。

毓灵表示知道了，叫仪华卿继续休假。

赵陵容来到紫极殿，在殿门口，和尚书令裴骥打了个照面。

“长帝姬殿下。”裴骥拱手道。

“裴大人。”赵陵容说完，边欲进殿。

“殿下且慢！”

赵陵容转过身，凝视着这位当朝宰辅。

“老臣有件事情欲向殿下求证。”裴骥说。

“什么事？”

“殿下近日出入军器院，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赵陵容皱起了眉头，冷冷道：“裴大人，难道你怀疑我图谋不轨？”

“殿下说笑了，老臣岂敢胡乱揣测殿下。”裴骥笑着赔礼，解释道，“军器院所属工部，老臣身为尚书省长官，六部的重要事务，都要经过老臣的手，再上奏给圣上。军器院系军国重地，寻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殿下虽在圣上面前行走，却并非工部官员。”见赵陵容若有所思，裴骥顿了下，继续道，“老臣有一言，殿下可要听一听？”

“大人请讲。”

“为圣上分忧，是我等做臣子的职责，我想殿下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千里迢迢赶回洛京。”裴骥说，“但是，治国理政，凡事都有个章程，文武百官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天下方能井然有序。殿下虽然是奉圣上的旨意行事，但其实，殿下并未担任相关职位。职权，先职，后权。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否则就属于越权。当然，老臣并不是说殿下有错，老臣只想给殿下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现有的官位中，未有匹配殿下尊贵身份的。”裴骥说，“朱雀皇帝曾设立凰仪卫随王伴驾，长官为天子钦命大阁领，正一品。老臣言尽于此，殿下，老臣告退。”

赵陵容望着裴骥离去的背影，良久，方走进紫极殿。

见姑姑进来，毓灵放下手上的奏折，请姑姑在靠窗的铺着软垫的榻上入座，侍女为赵陵容端上一杯香茗。

“姑姑来找我所为何事？”

赵陵容眼神示意毓灵，毓灵旋即命令侍女们退下。

“北边传回了消息。”赵陵容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然后对正走过来的毓灵说道，“由于我派去的人尚未回来，送来的只是一纸传书，所以无法当面询问具体情况。”

“没关系，旬月不到，便有所进展，说明此人办事得力，姑姑且说说情况如何？”

毓灵轻摇团扇为从刚刚坐下仍不断流汗的姑姑扇风，好让她凉快些。

赵陵容沉默片刻，理清头绪，慢慢说道：“留下来放牧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其余的青壮年则向西边迁徙。至于那黑袍人，未再见其踪迹。算上前不久的刺客事件，十有八九，是契丹王庭在召集散落在草原各处的部族。他们或许正在积蓄力量，粮草，兵力。亟待进一步查证。”

毓灵皱着眉头说：“难道我们只能坐等他们打到家门口吗？”

赵陵容想了想，起身走到地图前面，毓灵随之过去。

“定襄、云中、沙州，”赵陵容纤指依次轻点三州的位置，说道，“三州连城一线，即防御北方、西北的屏障，边陲重镇，这几个城池，每个都有五千甲士戍守，”她又指一个地方，“这里是凉州，我朝在此设置都督府，驻军三万，其中有两千人为骑兵，由凉州都督府长史总领。在这里，灵州，驻军两万，由灵州刺史加将军衔兼领。”

她看向毓灵，说道：“武进士们正缺历练，何不让他们到这几个州任职，他们年轻气盛，前途一片光明，说不定能带动那些松弛已久的军士重新振作。真打起仗来，不至于惊慌失措。”

“姑姑说的有理，”灵儿点头称赞，又问，“那派那些人去合适呢？”

“考取功名，是为了在御前效力，谋一个好前程。”赵陵容说，“而边陲贫苦，恐怕没几个人自愿去。如果一甲中有人自愿受命，后面的人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

“那就召他们进宫吧。”

下午。

顾彤云紧紧拽住杨飞雁的手，美目不安地转动，打量周围的环境。

其实，杨飞雁心里的紧张不比顾彤云少，她们都是普通本分的平民女子，虽说不是没见过世面，但穿越重重宫禁，走进这皇宫内苑，这还是头一遭。上次观看武举殿试，她们才走进第一道宫墙，现在，她们已经走过了第三道，而且仍在往里走。为她们引路的人，已经从宦官变成了身穿绮丽宫装的俊俏宫女。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一座翠柏苍松交相掩映的院落，清幽僻静，鸟儿鸣啭。

刚跨进院门，又有一宫女过来，引二女走向西走廊。

顾信谦则走向东走廊，绕过正殿，来到后院，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铺着细沙的院子，院中设有十座箭靶。

后檐廊下，一名身穿素衣玄裙武士服的年轻女子拉满长弓，聚精会神直视靶心，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犹如一道流星，飞向目标。

射箭的女子身后，跪坐着两名姿容端庄女子，其中一人左手边放着三尺青虹。

在她右手边，则是两名身穿绯色武官服的年轻男子，这两个人，顾信谦认识，其中一个是公孙恪，另一个青须男子则是同列一甲的李良。

见顾信谦到了，南宫怜心示意他不必行礼，并请他入座。

然后几人一起观看毓灵射箭。

毓灵武艺可能不及在座的人，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众人眼里，却极其流畅自然。她脸上虽然淌下了汗水，但，气息丝毫不见紊乱，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良久，毓灵长呼了一口气，侍女接过长弓和空了的箭壶，另外一个侍女双手捧着盛着温水的铜盆供毓灵净面洗手。

毓灵擦干手后，喝了两口温茶，感觉舒畅无比。本来这时候应该钻进浴池，美美的沐浴一番的，但眼下有要事要谈，只好先放一放。

“公孙恪，李良，顾信谦。”毓灵逐一叫他们的名字，“你们都是大楚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这次召你们来，是为了你们的任职之事。”她顿了下，说道，“日前，在天下演武场，朕亲自检校尔等，也就是说，你们是天子门生。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们先听一听，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三人神情专注，认真倾听，他们虽为武举一甲，但他们现在的官职尚且轻微，天子不提问，他们自是不敢多嘴。

毓灵说道：“在朕的眼里，禁军、边军俱是举足轻重，关系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禁军宿卫繁华热闹、气候宜人的京城，边军则戍守在贫瘠艰苦的边塞，对个人来说，两种环境，可谓天差地别。但说到建功立业，处在防御前沿的边塞比安稳的京城，应该更有机会。所以，朕给你们一个选择，是去禁军，还是到边军吃苦。朕不强迫你们必须做出选择，你们尽管道出真正的想法。”

少顷，觉得他们思考完了，毓灵点了最先到的人：“李良，你可想好了？”

“是，陛下。微臣希望留在京城。”

毓灵微微点头，“公孙恪，你呢？”

公孙恪双掌贴地，俯首大声道：“微臣的爷爷戍守边关二十多年，公孙恪参加武举不是为了吃喝玩乐，升官发财，臣愿继承爷爷的志愿，陛下叫臣去哪里，臣就去哪里！”

毓灵面露喜色，再次点头，心道此人可堪大任，目光随即投向最后面的高大男子。

“顾信谦，你的选择是什么？”

“陛下既让臣下选择，臣愿赴白龙关！”

此言既出，四座皆惊！

“你要去哪里？”毓灵难以置信地问。

“白龙关，臣希望去白龙关。”顾信谦肯定道。

李良瞪着眼睛，如果不是在天子御前，他肯定要说这人疯了。边塞不管多远，至少还在大楚境内，来回有路可行。而白龙关，则远在玉门关之外，虽为陇西四十个州县的门户，却离因京城太过遥远，粮草运输艰难，所以不能驻扎太多兵士。而每有战事发生，白龙关首当其冲，往往要承受十倍于守城兵力的大军攻城，即使援军及时赶到，守城将士也没有几个能存活下来的。

毓灵收回目光，说：“你们会如愿的，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三人退去，赵陵容喃喃地说：“没想到顾信谦竟会做此要求，白龙关……”

“算是一个顺利的开始吧，”毓灵微笑着说，然后看向南宫怜心：“通知太傅，让兵部立即着手办理此事，六十五人中，留下二十人充入禁军，剩下四十五人发往边军。”

“是，臣妾立刻去办。”南宫怜心亦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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