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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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无论天依愿意与否，他入睡后都必定会进入另一个世界，所以无需想多余的东西，顺其自然就好，这是伊芙给他的建议。

“呜哇，这难道是我理想中的学习吗？为什么感觉这些东西在那边完全没有学过啊，整天做这种事情真的会有趣吗，感觉如此凶残的题目比跟猎手对砍还要折磨人啊。”

虽然自己已是一名大学生，但这张理综试卷上的知识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以前是否真的有好好学习。

不知是时空出现了错乱，还是天依自己的意愿如此，这边的他已经是高三生了，需要不停应付着各种各样的模考以及客观漫长体感迅速的自习时间，笔和头几乎都没有抬起来过。

“这觉睡的感觉比醒着都累啊。”

好在以他目前的水平还是勉强可以通过考试的，不知道在自己醒着的时候这一边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学习水平呢，或者说在周围的人眼中“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

伊芙被带走的情景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打断了他的思考。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

“只能顺其自然……吗。”

根据之前和这边山岚的对话，大约可以猜出来“我”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的人，这边的“我”又有着什么样的愿望呢？

天依为了搞清楚，突然转身对着自己身后正在熬战英语的山岚问：

“山岚，我一直给人什么样的感觉？”

因为是晚自习，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

“呃，唉？突然问这个干嘛。”

“别管了，大体告诉我就行。”

“嗯……我想想，那种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完全不关心也不想做多余的事的那种？”

“简而言之就是比较懒吧。”

天依一针见血，对自己毫不留情，最初见到伊芙的时候也只是想快点把这个包袱丢给别人。

“呜哇，我都没好意思说出来，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我啦，其实没这么严重，只是因为怕麻烦不想尝试多余的事情吧。”

“哦~这点倒是和我蛮像的。”

“啥？”

山岚露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没事没事，学你的习吧。”

山岚依然托着下巴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天依，而后做恍然大悟状，窃笑着说道：

“我就说你最近有点奇怪，是不是那个学生会长的关系，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在八卦这一问题上这边的山岚和“真货“完全一样啊，天依忍不住吐槽着。对于所谓的学生会长，他只有一个不算很深的映像，因为在得到伊芙的帮助，可以保有原来的意识和记忆进入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里还没见过她。

真正和这位会长交往的是另一个“我”，两个天依即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有交集而不完全重合的感觉。不过天依暂时没兴趣搞明白其中复杂的关系，他目前只想知道会长是个怎样的人。

“呜哇，来了来了。”

山岚很兴奋指着教室前门，天依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少女的身影映在了眼帘。随着一阵步伐带起的清风，如水中浓墨般的及腰秀发飘散开来，散发着平静的黑色眼眸看向了这边，微微抿起粉色的嘴唇，露出高雅并带着几分成熟的笑容。

天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山岚狠狠的捅了他几下。

“喂，叫你呢。”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少年“唰“地站了起来，又被好友推了一下才在班里同学窃窃私语声中僵硬地走了过去。

紧张与慌乱中天依自负是身经许多战役的守护者，安慰自己这点问题还难不倒他，大概。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先分析一下状况，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女朋友……之类的？不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不能如此莽撞判断，如果不是的话就糟了。）

正因为是从小被培养的守护者，天依的恋爱经验，甚至说男女交往经验几乎是零，完全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反应。

（不对！我不是和布伦达还有薇希交流得很好吗，这里就以她们俩为范本……）

他稍微比对了一下眼前这位连淳朴的校服都隐藏不住淑女气质的少女和两位挚友，虽然有些不礼貌，他主动放弃了这个想法。

少女在天依出来后没有说什么，转身在前面走着，茫然的天依则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很久一段时间中只有两个人鞋子落地的声音，加上校园中无比安静的气氛，天依表面上不动声色，大脑的运算速度有增无减。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但这是要去哪里？看她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的样子，难道是以学习为由的约会？糟了啊，而且感觉这个女孩这么严肃的样子，真的糟了啊，比郊游的时候碰见泰拉族猎手大队还要糟啊！）

在天依为应对突**况不停的在脑中构建各种应对方式的时候，会长突然转弯进了一个类似于活动室的地方，他也赶忙跟了进去。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左手边靠墙的柜子里装着一摞摞的纸张，中央是由六张学生桌拼在一起的长方形办公桌，两个长边各3个座位，短边只有靠近门的方向有一个，应该是主座。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相对的两个课桌上放着一些文件夹和印章之类的东西。

会长在其中一个放着东西的桌子前坐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文具，打开文件夹翻阅起来。她抬头看见天依仍站在那里，歪了歪头。

“嗯，天依，怎么了？和往常一样哦。”

声音比想象之中的要柔和很多！天依稍微松了口气，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啊，不，不是……”

“唔~可不许食言哦，可是你答应我不加入学生会但可以帮忙的！”

刚刚连大学生的天依都感到非常“严肃”的会长，小小孩子一样生气的嘟起了嘴，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关于会长所说的约定天依有一点记忆，不过还是被她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赶忙坐到了对面。

“和往常一样就可以了吧，交给我咯！”

“唉~怎么感觉和平常的天依不太一样，干劲满满的。”

会长向天依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好！忘记要和平常的天依一样了！）

“嘛，算了，今天也没带点作业来呢，工作完后不一块学习了么？”

天依两手空空就跟着会长跑了出来，他也不想工作后直接回去，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作业都写好了，今天就让我来帮一下你吧！”

大学水平的自己辅导高中功课应该没问题，天依是如此想的。

“那可真是意外呢，平常都是我教你的。”

又搞砸了，他留着冷汗在心中哀号道，慌忙想解释些什么，好在会长并没有在意的样子。

“这样也好，那就请多多指教咯。”

天依苦笑着点点头。

这些文件夹里的都是单纯需要审阅的日常报告，把重要的分出来，剩下的登记一下即可，都是些无需经验的简单工作。

在阅读这些文件的时候，天依不时会偷瞄一下对面的学生会长，认真工作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不失教养，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的话应该就是一个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吧，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和自己这样亲近，他难免心中有些佩服另一个天依是怎样做到的。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女友吗……”

天依观察了一会儿后小声自言自语着，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呀。”

“没事没事，只是这个报告很有趣而已。”

没想到这反而引起了会长的兴趣，把身子探了过来。

“喔~给我看看。”

柔顺的头发垂到了天依的手上，洗发剂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大脑。

“哼……只是纪律的报告嘛，好普通的样子。”

拿过天依手中的那份文件，会长怀疑地歪了下头，坐回到座位上。

“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哼，这可轮不到你说。”

女孩假装生气的侧过头去，随即又转回来，双手捧着下巴看着天依。

“不过我的确觉的天依越来越有趣了，该说是变得有热情还是更加努力了呢，总之不像以前那样随波逐流了，虽然还是很随便的样子。”

“我可听不出来是在夸讲我啊。”

“本来就没有嘛，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到底再说哪个天依呢？他现在也无法确定，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了。

“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考哪里的大学？”

“这个到时候再说就行了。”

“都是即将应考的人了还到时候再说，你到底有多随便啊。”

会长慢慢低下了头，喃喃着：

“好歹给我决定好嘛，我可不想最后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这句话又是对谁说的呢，天依若有若无地想着。

但无论如何，这的确是自己理想中的地方，非常和平而幸福，即使分别是早晚的，至少不是现在，

“绝对不会不辞而别的，相信我。”

虽然这只是一句单纯的安慰，女孩的脸上依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纯真，直率，让一丝负罪感在他心中萌生。

“不说闲话啦，赶紧弄完这些学习咯！”

“遵命，会长！”

“不要老叫我会长会长的，说了多少次人家有名字的。”

“哦，嗯……”

“听清楚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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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只老猫看来已经找过你们了。”（注：列奥尼德有狮子般的意思。）

为了进一步了解事情的全貌，天依又回到了A-3区的校长室找炎林校长询问。

炎林和列奥尼德两人都是三战的老兵，也算是老相识了。此次正是列奥尼德亲自出面进行了交涉，军国的人才得到了在大都会行动的权利，炎林校长这边也接到了事先的通知。

“是的，还非常正式的打了个“招呼”。”

天依为表达心中的不满，有意加强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

“嗯……没办法，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很强硬，但本性还算不错，这次没有发生冲突也是托他的福。”

“那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可以透露的情报吗？”

“不要急，年轻人。”

炎林以奇怪的语调说着和列奥尼德将军有些类似的话，捋了一下胡子。

“娜塔丽娅中校，你可以出来了。”

说来天依自进了校长室就很在意贵宾室门缝中似乎总有道目光盯着自己，虽然布伦达他们也有偷听的习惯，不过他们是在房间的正门。

果然，贵宾室的门被毫不客气猛地推开，跑出的人一个飞扑就来了个非攻击性的熊抱。好在天依反应迅速才没被推倒，但感觉到身体前侧传来了微妙的触感，一阵异国女子特有的芳香也扑面而来。他赶忙从热情的拥抱中挣脱，此时这个人才想起什么似的，挺直腰板，鞋跟一碰“哒”地一声，敬了个漂亮的礼。

“zi d la s te vi（здравствуй俄语你好）! 我是雷神之锤空中中队的队长，名叫娜塔丽娅，现任中校，还有叫我丽娅就可以哦。”

和布伦达一样的外国人雪白的皮肤，宝石蓝色的大眼睛，尾段有点自然卷的栗棕色短发，稍显矮小却反而莫名强调着三围的身材。

天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这名和他年龄看起来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小的少女，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中校，这是自己作为一个小队长无法相提并论的，或者说见面都应该他敬礼才对，虽然大都会的守护者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军人。

看到天依窘迫的模样，校长坏笑着别有用意的腔调解释道：

“这个小姑娘——啊不，中校可是非常爱慕……咳咳，欣赏你，据说亲眼目睹了一位guardian独自应战龙群的英姿，一直强烈要求要见一见。”

虽然中途改口了，但天依确实听到了爱慕这个略为激进的措辞，加上她先拥抱再敬礼的奇怪礼节，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校长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而这位小中校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回应些什么，见没有反应，奇怪的歪起了头。

“唉？奇怪，校长先生不是说拥抱是本地习俗中最热情的一种表达方式吗，还以为和我们那里一样就照做了，难道我哪里做错了？”

“根本没有这种神奇的习俗吧！”

天依向校长投去质问的目光，炎林假惺惺地撇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为了避免产生国际级别的误会，他解释道：

“这的确是够热情的，但……”

在这边可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干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丽娅就做出了她自己的理解。

“也就是说，热情到了，但做得不太对，是吧？那再来一次~”

说着她再次扑向了天依。

在天依反射性地做出回避动作之前，校长室的正门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给我等一下！你这人是哪来的！”

布伦达一下子冲进来挡在他俩中间。

“啊，我是来自军国的娜塔丽娅，还有叫我丽娅就可以呦。”

这个天然的女孩子带着无邪的笑容，真的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不是啦！这些我们早就从门外听到了！”

这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在偷听吗，天依从心中吐槽着。丹尼斯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和薇希也走了进来，布伦达则完全一副不在意自己承认偷听了的问题。

“我是问你和那边那个白痴什么关系，之前就认识吗？”

“白痴？天依先生吗？不认识哦。”

丽娅爽快摇头否认了这点，然后一个转身迂回到布伦达的身后，很崇拜地握住天依的手，继续说：

“但是啊，在上次的空中支援中，我看到了一个一骑当千只身迎战飞龙的身影，那一瞬间，那道身影就深深影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的心中，不管何时，不论何地，我都再也无法忘记。啊，莫非，这就是恋爱吗？”

一边如痴如醉地念着话剧版的台词，同时也配合着双手做出夸张的动作。

“你这个人呐，这么说不会感到害羞吗？还有你看清楚了，他那双死鱼眼，也就活跃这么一回恰巧被你看到了，平常可是很邋遢的，连任务中都会睡着，吃饭都不嚼二十下！”

“问题不在这里吧！还有一般人都不会嚼这么多吧，这是奶奶常常唠叨的一种关心方式吧！还有不要叫我白痴，也不要叫我死鱼眼，虽然大多时候的确没有焦点，但我的眼睛可没有瞪到凸出来的地步！还有你干嘛这么生气？”

天依忍不住也歇斯底里的反驳着。

“那叫什么，整天都张不开叫僵尸眼吗？”

布伦达不知为何火气更大了。

“那根本没有眼吧！”

“哎呀，两位不要吵啦，还有邋遢什么的没有关系的，别看我这样打扫什么的可是很在行的哦，我们老家只要是强悍的男人妻子怎样劳累家务都没关系啦~”

“你想得太远了吧！”

两人一同将矛头转向了丽娅。

看着唱戏般的三人，校长由衷地感叹着：

“年轻真好啊。”

最后在三人吵闹不休之际，薇希淡定地走到中间。

“刚刚安妮特把她遇袭时的某段录像送来了，要看吗？”

听到薇希的话，三人这才停下来。

“嗯~还有影像资料啊。”

丽娅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的，大都会的专有卫星网“猎户座”完全能覆盖到巨壁内所有可见的角落。”

薇希把一个拇指大的记忆设备插入到校长室的电脑中。

“哇哦，那还真是方便呢。”

丽娅托着下巴感叹着。

“事发时是夜晚而且有火光的干扰，图像并不清晰。”

薇希解释着并打开了投影仪，俯视视角的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边。

因为录像视角的关系，无法准确判断出现的几个人的面孔，仅从轻型的装备上来看，还可以猜出哪两个是宇茗和南湘，事出突然，他们两人除了一把手枪以外看不出有别的武器。

再次看到宇茗的身影，天依眼前又闪过了那个开朗的笑容，他用几乎可以出血的力道紧握拳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影像上。

第三个身影从火焰中突然出现，是全身都包裹着没见过的漆黑轻铠的“人类”，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事情的结果就如报告中的那样，在发现不论如何攻击都完全无效后宇茗向南湘喊了什么，后者就转身跑开了，她自己则不顾一切地撞向对方掉进火海。

根据后来到现场的人所说，那个不明人物还是跑掉了，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剩下的只有宇茗烧焦的遗体。

录像到此为止了，一股感情的涡流在天依的心中翻腾着，然而在他能够整理好心情之前，丽娅的一句话打乱了一切思绪。

“咦，这不是贝塔型号的战服吗？”

她若以所思地说着。

“等等，你知道那个？”

天依显得非常焦急，抓住了她的肩膀问着。

“当然了。”

丽娅没有理会天依情绪的波动，炫耀一般挺起胸膛。

“这可是军国为雷神之矛行动队专门配备的以源为燃料的轻型动力铠，而且还是最新实验型号的，作战能力可以达到……啊，对了，这是机密唉！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开玩笑一般这样说着，但看上去一副非常慌张的样子，完全让人搞不懂她是不是故意的。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

天依晃动着丽娅，但她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天依本以为自己吓倒了她，但他错了，透过刘海可以看到这个女孩本来活力四射的脸，露出了防腐机器般毛骨悚然的表情。

丽娅把肩上手的推开，从身后找出了她的军帽戴上，压低帽檐，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然后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

“我们“无法确定凶手是谁”，并不是说没有嫌疑人。近期有情报显示，在雷神之矛部队中有人图谋不轨，与泰拉族串通，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确认情报是否属实。我们很感谢你们能够提供帮助，但这是军国内部的事情，不容外人插手。既然事情你们也清楚了，就请保密，剩下的我们自会处理。”

她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态度变得非常强硬。

“等一下，我们是相信你们才把伊芙交给你们的，如果你的队伍中还有无法认定的叛徒存在的话，我们就不能放手不管了。”

布伦达上前一步说道。

“这点你可以放心。”

“什么？”

“背叛者通过刚才的录像已经基本确认了，等时机一到我们就会逮捕他。”

“什么叫时机一到，既然知道了在他察觉之前马上抓住他不是更保险吗？还等什么？”

“上钩的大鱼。他们要进行某种交易，只把背叛者抓起来还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用bait（诱饵）引出在幕后操纵的人来。”

丹尼斯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说的bait，不会就是伊芙吧？”

“没错。她就是交易的对象。”

丽娅毫不犹豫地肯定着，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把护送bait的任务刻意交给背叛者所在的部队，也是这个目的。”

由愤怒而产生的一阵眩晕感直冲丹尼斯的头部，为了避免出现外交问题，他强压了下去，放弃了一般冷笑着说：

“你们就这么打算牺牲她了吗？这就是军国的做法吗？”

少女的表情没有意思变化，或者说从别人的角度上根本看不清被帽檐遮住的脸部。

“我们打算尽量保住她的性命，毕竟也是珍贵的材料，我也会亲自参加这次任务，只不过接到的命令是“肃清”，而已。”

布伦达嘲讽地哼了一声。

“也是呢，王牌飞行员亲自出马怎么可能是救援任务，八成是轰炸之类的吧。终究也只是个材料吗……很有军国的风范呢。”

“注意你的言辞，战争是避免不了牺牲，和平是以必要的生命为代价才得以延续，不想有任何人死的半吊子觉悟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生气的布伦达正准备继续反驳，被一直没有说话的天依拦了下来。

”这种程度的觉悟我当然是有的，我也不会说这是虚假的和平什么的，否则这样太对不起在三战中牺牲的人们了。但是，”他的目光与帽檐下的余光相交。”唯独有一点我绝对不能认同，没有人的牺牲是必要的，记好了。”

仅有一瞬间，丽娅的额头轻微上抬，让天依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光亮，但她马上又低下头去，转身离开，出门前冷冷地说道：

“最后再说一遍，不要插手，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好好，知道了。”

天依不屑地挥了挥手。

“反正她已经跟你们了，发生的麻烦事跟我没关系才最好。”

丽娅头也不回，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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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的边缘。

他低头看着脚下，俯视着梦中自己所在的那个学校，他的家，以及中间如同架在空中的桥一般的他所经过的道路。只有他曾到过的地方是存在的，周围的空间则是无法言喻的浑浊颜色，好似一股脑地将各种燃料倒入了白色的调色板中，它们无论如何搅拌都不会调和，各自保持着自己的本色拥挤在一起。

许多人在那块漂浮着的渺小世界生活着，有人在说笑，有人在看书，有人在进餐，那些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人，有着各自的意识，做着各自的事情。直到有人踏出那模糊的边境，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样，普通地向前走了一步，然而那一刻他的颜色分解，融入到了外界的空间之中。另外一边，相反的事情也在发生着，颜色流向一处，紧接着一个人自然地从边境出现，吹着口哨进入了旁边的一家餐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的世界，对吧？”

天依身后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眼前的少年就如他镜中的自己，仅仅是发色上不同，脸上也尚有几分稚气。

“没错呢，换做我的话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呢？”

天依问道。

“当然没有了，我们的思维模式是完全相同的，你不会想的东西我当然想不到，你突然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不相信的，到现在我也感觉自己仿佛在做一个梦。”

“梦吗，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天依借助伊芙的帮助，得以与梦中的另一个自我对话，并告诉了他一切，事实上他大可不必这么做。

“虽然很不甘心，但你才是主导吧，直接夺取或者消除我的意识也不是做不到，况且为什么还要让这个世界保留至今？”

“能跟自己说话很有趣不是吗，你的话肯定可以理解的，我们的神经回路可是一样的呀。”

天依嬉笑着回答道。

“唉，你的实际年龄真的比我大吗，怎么感觉比我还不正经。”

天依用生长环境不一样的敷衍着，然后望着脚下的世界，拍了下手。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换，两人到了教室之中，因为是课间，周围的同学有说有笑，仿佛并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两人。

“做什么？”

“他们不会怀疑自己的所在，所以对于他们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天依随意地坐在了一个座位上，继续说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是怎么看得这个世界的呢？”

“当然是真实的了，”对方回答得毫不犹豫，”就像刚才我说的，要我说你才像是我的梦境吧。”

“哈哈，真不愧是我，也是，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谁也说不清啊。”

天依站起身，擦拭了一下笑出的眼泪。

”那么下一次来的时候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我觉得还是要跟这边的人们告别一下才行啊，虽然是以你的名义。”

“反正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别做坏事就行。”

“不会啦，这个世界是你的世界，完全断开之后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你会存在与否，甚至这个世界是否会消亡也无从得知，你可以接受吗？”

“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吧，那一边有需要你的人，这里就不要操心了，我们的世界交给我们就好了。”

虽然按照你的方法要与身边的人分别一段时间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他补充道。

“对不住啦，按照专业人士的说法只能那么做，不过我可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能说这样的豪言壮语。”

天依得意地说着。

“这样子夸自己不害臊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突然放声大笑。

“小天，笑什么呢？”山岚拍了拍天依的肩膀。

他环视了一下，另一个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恐怕是“醒”了吧，他猜测到。

“没什么，只感觉跟自己说话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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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现在是卒业式。

全体师生坐在学校的大型礼堂中，高三毕业生分别位于主席台前两侧及中间偏后方，台正前方是毕业班的教师，礼堂更往后的位置则是为毕业生送别的学弟学妹们。

天依就位于主席台前偏左的一侧，聆听着校长形式上的送别词。但他的感受，除了一点点临别的哀婉，剩余的复杂感情占了主流。

“说来，貌似此次这边过了相当久啊。”

天依自言自语着。因为上一次与自己的对话时离毕业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现在一下子就要离校了，反而太过突然以至于没什么感慨。

熟悉的山岚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环视四周，能看到凌，风，南湘等人的身影，唯独找不到宇茗。

“山岚，宇茗……在哪？”

“啊？你是不是被催泪演讲冲昏头了，宇茗不是早就转学了吗？难道你对她……咳！”

在山岚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天依就用肘击让他先闭住嘴了。

（看来另一边“现实”所发生的事，对这边的确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毕竟这两个世界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我了。）

“希望她没有在这边也消失……”

“小天，你一脸凝重想些什么呢，现在不调整好心情小心影响到过两天的考试哦。”

“啊，没事，没事。”

天依再次意识到他身在此处，就得做一些与这个自己的身份相符的事才行。想太多也是无用的，因为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的天依就不再是他了。

如果这个世界可以继续存续的话。

这时学生会长的身影出现在台上。天依看到她那一副气度非凡，大义凛然的演讲，与台下跟他一起时的天真散漫判若两人，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啊，那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呀，天依每次看见她的样子都会这么想。因为他实际年龄比会长要大的一些的原因，再加上断断续续的记忆，与其说是在恋爱，不如说是在和学妹玩乐一样，当然同样非常开心。

终于在最后催泪演说完毕，几乎所有人都挥洒了一把少年泪后，毕业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校园。不过很长一段时间中校园内依然有不少学生驻足，不舍离去，天依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理由有所不同。

他记忆中占主导的是另一边世界中的经历，所以对学校的留恋没有其他人这么深。然而天依记忆中最初的那个校园，只是为了效率单纯的机械式灌输必要的知识加上专门的战斗训练。他所走过的是一段既定的道路，就是成为守护者，虽然他并不抵触为保护大都会，保护他人出一份力，毕竟那的确是发挥自己潜力的最好方式，但那种生活太过单一，就像目标过于明确的旅程，只是一个个终点站之间穿梭，一路上除了笔直向前，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看不到，直到走到暂时的终点，进入守护者学院之后才能有一点自己的选择，这反而使他陷入根深的迷茫。

所以在这里的经历是无比珍贵的，让他真正体验了不曾拥有的轻松和愉悦，如果可以的话，他依然希望能够继续下去。

“嘿！”

伴随着一个可爱的声音，天依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啊……原来是会长啊，吓我一跳。”

“谁叫你在这发呆，还有怎么还叫我会长啊，是不是时间一长改不过来了？唉~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叫我名字就好啦，”会长用手指戳了戳天依的脸颊，有些小生气地说着，“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考哪里的大学呢，果然是本地吗？”

会长不安地玩弄着头发，不时地投以期盼的眼神，似乎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嗯……可惜，不是本地。”

天依没敢直面会长的视线，淡淡的说着。

她很吃惊地长大了双眼，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让天依心头一紧，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说：

“是去国外，而且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说恐怕……”

“嗯，我知道了。”

女孩害怕再听到接下来的话，主动开口打断了天依。

“不过以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普普通通地考个本地大学，普普通通地找个好工作，然后普普通通地……”

她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这个平时开朗而又坚强的女孩开始抽噎起来。

天依咬了咬嘴唇，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所以说，先听我把话说完啦。我是想说恐怕很久才能正式归国，但长假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回来一段时间的，而且就算见不到面，还是可以时常联系的嘛。”

天依又补充上一句”当然，如果你不怕国际长途的话”她才忍不住小声笑起来，然后擦干眼泪，假装生气地反驳”那写信不就好了嘛！”

天依见她不再那么失落，稍稍思虑了一下，继续说：

“不过，我回来之后一定会到会长你那里去的。”

“唉？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女孩此时却脸红起来。

“让我看见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放心的下呀！”

他恶作剧般呲牙笑着，但马上又回到认真的表情。

“所以，我向你保证，不管分开多久都会回来找你。”

这是个巨大的谎言，但女孩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

“那……就在这里给我你的证明吧，一定要回来。”

说完，女孩踮起了脚尖。

对不起，天依在心中道着谦。因为这次来到这边的世界，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并不是没有留恋，并不是不曾期望这样平凡而幸福的活下去，然而这就是自己最终的选择，还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还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即使是最终的许诺，或许也会连同他的存在一同被慢慢遗忘，但他依然说出了。

“我答应你，……。”

似乎做了一件坏事呢，天依暗自想着。

两人的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直到世界化为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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