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父亲的模样。
到底是从出生开始就没再见过,还是见到的时候还没办法留下确切的记忆,这个也无从知晓,更加可笑的是,连父亲的照片也从来没有找到过,大人们总是找些理由岔开了话题,去问母亲得到的答复也只是没有来得及照。
“妈妈,爸爸到底长得什么样呀?”
“嗯......和小天很像。”
“唔?哪一点很像?”
“全部。”
这是唯一一点天依可以凭借着去想象的资本了。
“那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来见我呢?”
“爸爸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母亲是这样回答的。
“那爸爸还会回来吗?”
自己接着问道。
“不知道呢,但我会一直等着他的。”
道出这句话时候母亲的表情已经记不清了。
“那我会陪着妈妈一起等的!”
这个似乎是开心又似乎是悲伤的表情倒是一直印在了心里。
但是,没过多久这个诺言就被打破了。
大约六岁时,自己被半强行地接到了人界,去接受守护者的教育,那时出现在门口的大人们给一个儿童留下的映象只有可怕这一个词。
不过只有一个人不太一样,一个看上去不太爱笑的大姐姐,只有她没有露出想要在自己身上掠夺什么的虚假笑容,只有她看自己的目光中含有的感情是和别的人不一样的。
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越是努力回想,越是像攥在手心的细沙,迅速地在指缝间溜走,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清醒的头脑,和浑身上下,包括头部在内传来的剧痛。
“好痛。”
是因为在暑假久违地回了一趟家的缘故么,最近总是做这种好像是儿时回忆的梦。
尝试站起来,才注意到双手和双脚都被戴上了镣铐,环顾四周,则是一个十几平的方方正正的小房间,照明的光源只有头顶的一盏不怎么亮的旧式灯泡,墙壁都是金属的,敲上去的感觉不是很厚,但也不是他的力量能破坏的程度。
同样材质的门在外侧上了锁,随意敲打了几下,另一侧没有任何回应。
继续摸索了一小会儿,没有其它的发现,再加上走动时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于是便找个了角落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的方向传来喀拉喀拉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以及复数的脚步声,等到声音差不多到了跟前的时候,天依才睁开了一只眼。
“哟,小伙,感觉如何。”
眼前的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性,灰白的短发打理得干净利落,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褶皱,被眼罩遮住的一侧有一道清晰的伤口,余下的一只眼睛中透露着犹如猎手的威光。
(这个人,和炎林校长还有列奥尼德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三战的幸存者吗?)
同样是释放出与垂暮之年完全不相符气场的老人,然而眼前这个人的目光之中还存在这些别的什么东西,像是火一样在燃烧着。
见没有回答,男人继续说道。
“我的手下好像受你照顾了,能给我说明一下事情的缘由吗?”
天依继续保持沉默,男人身后的保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而当他都准备好接下来要遭受的皮肉之苦时,男人却阻拦了下来。
“不要随便对guardian出手,而且,他比较特别。”
不明白男人口中的特别是指的什么,对方也没有再作解释,保镖啧了一下舌头,似乎很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天依顺势瞟了一眼进入到屋中的人,除了眼前这个老大样子的男人外,还有三个保镖,刚刚想要动手的是一个剃了光头的男性,往后是一个手持轻型步枪的年轻男子,而靠近门口的,是他认识的人。
(这个女人,是当时偷袭我的那个。)
虽然面对面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这张脸还是深深烙在了天依的心里:棕黑色的眼睛,矮矮的鼻梁,加上端正的五官,本来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东方知性系美女,但锐利得似乎要置人于死地的目光,后天被染成红色的短发,则把原本的美引向了别的极端,要说的话,果然还是黑色的长发更加......
(嗯?为什么我会觉得黑色的长发更加适合她?)
年龄的话不太容易看得出来,至少从气质上大概属于姐姐辈的,从自己所认识的人中并不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错觉吗。)
努力赶走脑中浮现的无关紧要的想法,天依注意到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但见识过一次她的攻击方式后自己很清楚,那是一种很棘手的能力,大概是一种instinct(本能),没有和伊芙的链接没办法弄清楚其具体原理,目前没有任何应对的手段。
除此之外应该说是战士的直觉还是创世者的嗅觉呢,可以确定三个保镖加上眼前加上这个男人都是源的使用者,而且都不是泛泛之辈。
“咳咳......”天依清了一下嗓子,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
“哦,”对方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俯下身,好和天依的视线在同一高度,“那么,女孩去哪了?”
“那个女孩,你在说谁呀?”
旁边的光头保镖似乎又想做点什么,不过被再次制止了。
“贝鲁别总是这么没耐心啊,这里就交给叶蓉交涉吧。”
“哈!?”
光头的保镖和身后的红发女郎同时发出了奇特的叫声。
不顾两人明显的抗议,他转向这边继续说着。
“天依小伙呀,”不知从何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男人一副非常熟络的样子搭着话,“我们不是坏人,倒不如说和guardian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和炎林也是老战友了,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只要说亚历山大的话他就能明白,另外我不知道那个军国的女孩和你说了什么,但你可不要搞错了可以信任的对象。”
否则不但是你,整个大都会都会跟着遭殃的。
这样说着,自称为亚历山大的男人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指了指这边。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叶蓉。”
“等下,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套话什么的我可不擅长啊?”
似乎是叫叶蓉的女子还没有放弃抗议的样子。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不擅长的东西就要多锻炼,不要抱怨,这是命令。”
留下还没有接受现实的女保镖,她的老大带着剩余的人离开了房间。
“可恶的臭老头。”
“这么说没问题吗,他是你的boss吧。”
“哼,”对他的话不屑的嗤之以鼻,“变得能说会道了啊,明明小时候还哭哭啼啼地喊妈妈。”
“哈?”
“看来完全不记得了啊,也没办法,毕竟就带你到这边来的时候见了几面而已。”
本来没有任何头绪的天依琢磨着她说的话,发动不怎么擅长记忆的大脑搜索着,突然恍然大悟。
“啊,你是那时候的阿姨!”
咚!
小腿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发出了哀嚎声。
“我觉得就算是现在也不至于获得这个称号,你说呢~”
继续在被踹的部位旋转着脚跟,还好不是高跟鞋。
“是姐姐,是年轻漂亮的大姐姐!”
“知道就好。”
终于被放开的天依喘了一口气,揉搓着被踩的地方。
“虽然老头说把你交给我了,不过我想就小时候见过几面的交情你也不会坦白吧。”
“其实坦不坦白都一样,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到叶蓉一脸怀疑的表情,又从心底莫名地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可以信任,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么和娜塔丽娅莫名其妙地相遇,被拖入坑中,以及最后分开的情形尽量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哈......”听完他的讲述后叶蓉无语地叹了口气,“你是笨蛋吗?”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了,那个女孩,是叫娜塔丽娅吧,她一直绕着弯子什么情报都没告诉你啊,却还厚颜无耻地要求你的协助,你还真的就这样乖乖帮她了?”
“不不不,我也是有很多苦衷的啊,而且情况发展的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在这里了,况且我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啊,痛痛痛!”
相同的位置又被狠狠踩了上去。
意识到确实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叶蓉揉搓着太阳穴,为了转移话题,天依抬头问道。
“话说你染发了?”
已经完全放弃套话的叶蓉觉得没有再摆出架子的必要,也进入了闲聊模式。
“是啊,为了改变一下形象和心境。”
好可惜啊,那可是黑色的柔顺长发啊,天依在心中呐喊着。
“你记得还挺清楚的。”
“嘛,我对你的映像还挺深的。”
“怎么讲?”
大概是觉得一直居高临下地站着说话不方便,她也靠着跟天依相邻的另一面墙边坐了下来。
“大概是小孩子天生的直觉吧,感觉只有你不讨厌我。”
“讨厌你,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蓉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一些。
“我是留着一半天使的血,是曾经屠杀过无数人的敌人的子嗣,就算是结盟了,也总会有人放不下的,而且......”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是背叛者,身为人类最初的守护者,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人类。”
“喔,他们是这么说的?”
阴暗的光线有些影响视线,但能还是观察到她的脸色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的,所以他们都讨厌我,疏远和孤立在学校中都是家常便饭,还有很闲的人喜欢以栽赃我为乐,大家还都相信了,就算我什么也没有做,”冷笑了一下,早已淡化的记忆和感情在眼前一闪而过,但也仅此而已罢了,那都是早就被自己抛弃的东西,于是转换心情,继续说着“当然,我也不是想要怨天尤人,其实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不太习惯啦,后来接受了以后感觉也没什么,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我也认识了朋友,一直照顾我的罗兰叔叔也很......痛痛痛!”
说到一半,脸颊突然被拧起来,强制地转到了和叶蓉面对面的方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成为guardian,这个世界有你要守护的东西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有家人......”
“我指的人类这一边。”
松开手,叶蓉大声问道,莫名地有些生气。
“这个嘛,一开始的话我也只是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没有想这么多,既然有能力的话,保护他人是理所应当的,有人这样教育过我,况且嘛,”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觉得这样也不错啦,哈哈。”
叶蓉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傻笑的他看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下定了决心一般,慢慢说道。
“我认识你的父亲。”
两人间的对话转化得太过突然,天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响。
“不,呃,等一下,等等,让我整理一下......”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如果说自己对父亲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愿意谈及那个人,似乎也不希望他知道太多,所以还算聪明的孩子就顺从大人们的愿望,装作早就放弃了罢了,而事到如今突然又像开玩笑般地唾手可得,还是在这样一个迷之“老熟人”那里。
有些怀疑自己之前做出的决断和承受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个比方的话,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自顾自地做了很久的无用功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因为所有人看上去都不太希望我知道关于父亲的事情。
“对于你遭遇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那时的自己基本已经隐退了,只是作为一个和异界联络的线人,加上那时的自己还处于混乱之中,没能注意到他的情况,叶蓉似乎非常自责地解释着。
“有责任什么的,我倒觉得你想太多了哦。”
“不,如果那时候......”
“如果那时你知道了这些情况,能做些什么吗?”
叶蓉沉默了。
并不是不想做什么,而是即使想做也无法做到,天依很清楚,当时自己所处的就是那么一个情况,既有政治的原因,也有某些人想要因此谋取利益的图谋,连身为原大天使的,自己的母亲艾丽也无法拒绝,肯定也不是一个常人能够改变的。
“这么说有点太坏心眼了,”看到叶蓉沉默下去,发觉自己说得太过火了,天依故意提高音量,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过去的事早就固定了,是没办法改变的,所以就让他过去吧,我不喜欢抱怨自己的过去,也更不希望有人因此而可怜我。”
这么说完,仿佛肯定自己一般点了点头。
“明明是个小屁孩,倒是挺会讲大道理啊,”这样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打起了精神,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输给眼前的这个小屁孩,“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一切。”
“明明眼神这么可怕,却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好人呢。”
“有这样和恩人说话的吗?”
“恩人啊......”只是说说一个人的事情就变成恩人了啊,这大概也说明这些情报的保密性吧,“这不会让你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吧?”
“用不着你担心,有想知道的事尽管问就行,我自有分寸。”
“嗯,让我想一想。”
想知道的东西有一大堆,想问的问题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换做六岁时的自己的话,肯定会一直追问到深夜里吧——当然可能现在这个密封透风的铁樯之外就是深夜——而现在所有的疑问和好奇早已烂在了肚子里。
真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需要的只有把手伸过去而已。
但是“手”此时显得无比沉重,一股力量束缚着自己,有一种感情不断警告着不要去触碰不该触碰之物。
自己在害怕,害怕真相,害怕能否接受真实的沉重,害怕在知道一切之后会发生改变,害怕一直以来自己相信的事物轰然倒塌。
没有说话的叶蓉在旁边静静等待着天依,带有隔音效果的墙壁给予了这个空间绝对的寂静,只有中间那盏年久失修的灯泡发出嗡嗡的响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正常地流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耐心已经到达极限的叶蓉挠了挠头,刚要开口,天依突然抬起头。
“真是蠢爆了。”
发现叶蓉正用吃惊和莫名其妙各占一半的眼光看着自己,赶紧干咳了两声缓解一下气氛。
“咳咳,没事,自言自语罢了。”
蠢当然是说的自己,不过指的并非是害怕的自己,而是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的自己。
那个做事经常不经过大脑的天依竟然会因为害怕得知真相而拒绝迈出脚步,这副模样被损友们看到的话,估计会被夸张地取笑一番吧。
“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问的啦,反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
“你确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想可没有别人像我这么了解那个人还这么好说话了。”
“你很了解我爸?”
“我可是最了解他的人,虽然想这么说,其实我也是战争末期才认识他的,不过在一起的时间也足够长了,他是一个挺奇怪的人,没有贬义的意思,单纯的让别人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而已,我也是跟着他一起生活了几年,才好不容易理解了一点点。”
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叶蓉的眼睛望着什么都没有的方向,那时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喔,嗯,”天依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啥,等等,你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我老爸的前ren......”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接下来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爸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九岁。”
“捡到?”
“没错,他在战场上捡到了失去双亲的我,虽然说不上抚养,但也带着我南征北战了一段时间,毕竟在那个时候把这种小孩子随便扔到某个地方的话也活不下来吧,托他的福我也成为了guardian。”
只要谈到父亲的事,叶蓉锐利的眼神就会变得温和许多,脸上的表情所诉说的应该不是恋慕那一类的情感,而一种别的什么东西,这让自己心中萌生了一点小小的嫉妒。
“你把他视为家人吗?”
“要说的话,差不多吧,不过不仅仅是我,大家都是这样的,因为那时的guardian和现在不太一样......”
“是说关系更紧密的意思吗?”
“不仅仅如此,毕竟没有那个人的话,就不会有我们。”
“哼~”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天依向后一靠,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着,“有点嫉妒你们呢,能和老爸相处这么长时间,我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
看叶蓉没有回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懊悔地垂下了头。
“对了,我想到一个问题。”
她点点头,让天依继续说下去。
“我和老爸长得像吗?”
叶蓉楞了一下,然后夸张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这个问题,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你也是个怪人!”
“要你管。”
前仰后合地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叶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托着下巴说道:
“唔......气质上差得挺大呢,仔细看的话,脸型倒是一模一样,眼睛似乎更像那个大天使一些,发色的话,后来的话倒是一样的......”
一番细致的评价之后,她给出了结论。
“眼神稍微精神一些,表情再干练一些,嘴角再上扬一些,差不多就一模一样了吧!”
“呃,这到底是说一样还是不一样啊......”
“随你想象吧。”
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叶蓉一口气站了起来,敲了敲屋门,唤来门外的守卫,在守卫一脸为难的情况下半强行地要来了钥匙,丢给了天依。
“给,打开锁后赶紧滚蛋吧。”
“呃,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那个boss不会怪罪你吗?”
“现在还有空关心别人,真是和你老爸一模一样,”她耸耸肩膀,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放心吧,不会的,别看那老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实际上可是很关照年轻人的,他大概也是预料到这个情况才把我留下来。”
“这样啊,”打开了镣铐,活动着摆脱束缚的身体,“你们组织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面恶心善?”
“这么想可是会死的,这次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下次撞见贝鲁......就是那个秃子,他可会直接杀了你的。”
“也是,刚遇见你的时候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过来。”
那个真的好痛的,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天依捂着被打中的地方抱怨道。
“那是不可抗力啦,我也控制不了它的威力,所以让我再抓到你的话,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算是警告么?”
“当然,我们算不上敌人,但也说不上是盟友,嘛,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停顿了一下,思考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后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总之,你本来就不属于这边的世界,也不要想着趟这趟浑水,不要管别人的事情,乖乖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否则在发觉自己深陷其中的时候,就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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