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

刚刚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如同无机质一般的表情向自己质问道。

“蔷薇，你不也看到了吗，是对方反应太快了，再说了，负责的不是我，是深红才对吧。”

但你阻碍到我了，明明全部交给我就好了啊~

另一个从身后方悄然出现，纤细的手腕像蛇一般缠绕上来，冰冷的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滑动。

为什么不用神经毒素呢？可以明白的吧，我们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没什么特殊原因。”

自己此次携带的荼毒匕首太少，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能够解毒，有误杀某个关键目标的可能，等等理由都能轻易想出来，但自己不愿再多费口舌。

把脸摆向另一边，不与她对视，因为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露出恶狼一般的眼神和獠牙，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身后的她无趣地叹了口气，离开了自己的后背。

蔷薇，你的计谋也没有起效不是吗？

她呵呵地笑着，仿佛有意愚弄对面的她。

否定，他们确实把充源完毕的原石核心误认为了我们，这也证实了之前获得的情报的可靠性，但是深红，你的杀气释放的太早了，这才是伏击失败的关键原因。

“深红”像跳舞一样绕到前面，围着“蔷薇”转了一圈。

别拿我和那种背后偷袭人还藏不住气息的人相提并论，能够在攻击前一霎压制住杀气已经是极限了，不那样做的话可没办法下杀手了啊。

是你兴奋了吧，面对那个叫做天依的人。

哈哈哈！那种暧昧不清的感情我自己可没有，这东西应该是装在“我”身上的吧。

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了自己。

“好了好了，互相推脱责任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话虽这么说，无论是思考还是具体实行的工作都不是自己的，自己有着别的职责。

“蔷薇”滔滔不绝地讲着作战计划，“深红”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花板听着。

这样做究竟有没有必要呢？

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啊，自己讲的话无论听或不听，都是可以记住的吧。

但事实究竟如何呢，“蔷薇”的记忆对自己来说像是一张数据详细的记录表，事无巨细全部都可以找出来，“深红”的记忆则像一场充满红雾的噩梦，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在迷蒙中摸索。

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对她们来说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来了。

“蔷薇”望向原地下避难所唯二的出入口。

“我”，不想和他们说几句告别的话吗。

看来“蔷薇”已经做出决定，等会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了，以免再出现之前一样的干扰，所以等身体的控制权一换，再次醒来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就……”

——不想逃走吗？

猛然回头，空旷的空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木箱上。

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现在的自己的声音，稚嫩，幼小，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深红”和“蔷薇”由于自己无缘无故出现的奇怪反应而看着自己。

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心中萌生的不必要的感情掐灭掉。

“不必了。”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消失在灯光下的阴影中。

从废弃的木箱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再次抬起头时，那位拥有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的少年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看上去稍微有些不高兴，但是那双耿直纯净的眼睛还是不曾改变，是自己所遇到的人中少有的，非常令人喜欢。

即使不是上级的命令，自己一定也会因为被这双眼睛吸引而接近他吧。

逐渐昏暗的视野中瞥见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地动着，但声音已经无法传递过来。

（4）

曾经的地下避难所规模巨大，仅此时他们所处的这一个房间便足以让千人规模的平民安住。

天花板相较于外部的通道而言并不高，支撑柱间隔十米左右规则排列，内部只有一些废弃的木箱和不知做什么的电子设备，显得相当空旷，照明设施年久失修，不是光线昏暗就是寿终正寝。

而这也是几分钟之前的状况了，现在的房间只剩一片黑暗，近乎所有的照明灯都被破坏，仅存的只有一边的入口处的那一盏。

就在唯一的灯光之下，天依死守着。

“可恶，在哪！”

在与娜塔丽娅见面之初，对方无视了自己的发问，二话不说就展开了攻击。

原本依靠自己和爱丽丝两人的优势，没有费太大功夫就压制住了娜塔丽娅——谁知这也是个陷阱。

右手边传来了石子的咔嗒声。

注意力转移到右边的一刹那，一个黑影便从左侧的死角突然冲出，用手中的长剑抵住了瞄准大腿动脉的攻击，但小腿还是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另一把小刀划出了一道很深地伤口。

成功造成有效伤害，娜塔丽娅再次退回到黑暗之中。

没有毒，确认了伤口和自己的意识后，这样判断着。

自己位于唯一的亮处，对方在隐身于黑暗，这怎么想都是自讨苦吃，但别无选择。

瞥了一眼身后的入口，门后不远处便是奄奄一息的爱丽丝和忙于治疗的伊芙——这都是那个陷阱所造成的结果。

娜塔丽娅持有带有剧毒的匕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最开始伏击的时候没用，但刚刚趁着两人自以为占据了优势，用一把不起眼的小刀刺伤了爱丽丝。

猛烈的毒素几秒钟就让大天使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不是伊芙勉强可以抑制毒素蔓延……

一股寒意和连想都不愿想的画面涌现在心头。

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怒火，这种情况下万万不可失去冷静，因为通过几次交手也多少明白了娜塔丽娅真正的恐怖之处。

表情虽然变得像野兽一般狰狞，却丝毫不会做出玩弄猎物这样外行的举动，精准的要害攻击配合高效的伤害积累策略，一点点削弱对手的体力；心理的引导，通过诱导对手的感情而操控其行为，恐怕无论是伏击时对伊芙的攻击还是现在毒伤爱丽丝，都是为了让自己失去冷静。

再加上远超一般守护者的力量与速度，几乎完全看不到胜机。

咻！

捕捉到右前方利器的破空声，挥剑打落了瞄准身体的三把飞刀，剩下的几个从肩膀和腰部擦过，带起一串串血沫。

暗器的速度太快，没办法全部顾及，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因为通过之前的攻击可以推测出娜塔丽娅的毒匕首由于某种原因不能用于投掷，而且造型很独特容易辨认。

此外天依也很清楚，真正的攻击在后面。

娜塔丽娅从正前方扑来，锋利的短剑直逼着自己的喉咙刺去。

架起长剑卡主其左手的刺击，同时侧身闪开右手一把更短的小刀的攻击，瞄准右腕关节一记上踢，一瞬间夺掉了对方双手的武器。

“噗哦！”

腹部的空气一下子被挤压出来，发出了不像样的声音。

完全没看到对方的动作，其膝盖已经顶入了自己的腹部，随之而来的是一套闪电般迅速有力的攻击打在脸上。

用尽全力握住手中的剑柄才没让武器脱手，在意识飞走之前大幅斜挥剑刃，才勉强拉开距离。

“这可，不妙啊……”

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血液，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模糊的视线完全恢复之时，娜塔丽娅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下大概是又中计了，武器脱手只是诱饵，真正的目的就是拉入能够近身搏斗的距离。而且不仅是淤青，身上又多了很多利器的伤害。刚刚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娜塔丽娅不仅手中握着武器，脚尖，脚后跟，肘关节，手背……身上很多地方都隐藏着会突然冒出来的短刀，稍不留神就会被刺。

“冷静……这还怎么冷静……”

刚刚如果对方继续强攻的话，自己没有自信还能够站在这里，幸运的是，她最后依旧选择了暂时撤退。但到这种地步都如此谨慎，这样干耗下去的话胜负已是显而易见的了。

对比双方的能力，单纯的力量上不好说，然而速度，尤其是技巧显然是娜塔丽娅更胜一筹。

（对不起啊，罗兰叔，我竟然真的在这方面败了。）

即使天依不愿承认自己竟然在技巧上完败了，但事实就是对方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一般，完美进行了应对，并给予反击。

（而且怎么回事，感觉已经耗掉了她很多武器了，怎么还能拿出新的来，说来那些武器又跑哪去了，难道趁我不注意又捡回去了？）

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分心于这些多余的事情，余光突然瞥到了地上几块细小的条形金属块。

——有一种莫名的，天依的感觉。

心脏突然咯噔一下，冷汗在额头逐渐渗出来，但不是由于眼前的战斗，而是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

接下来的行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实验，如果成功的话便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失败了恐怕会受到致命性的伤害。

天依丢掉现在手中的武器，淡蓝色的长剑在空中闪动了几下化作了一团光粒。随后再次向手中聚集源，制作出了一把造型和刚才迥异的单手剑。

与一般的单手剑相比，其剑身更加宽且长，外观接近于骑士剑的种类，剑柄上镌刻有华美的纹理，其两端也拥有近乎握把的长度，尖端形如弓箭的倒钩。

整把剑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一般，外形复杂。天依平时并不会特意创造这种结构的武器，因为维持复杂结构往往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而且正如它看上去的那样，这把武器的设计对一般人来讲毫不适用，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完全掌握好，在这种情况拿出来可以说无异于自杀。

但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同样会命丧此处，所以不如赌一把，况且如若料想的没错的话，这恐怕是唯一能赢过娜塔丽娅的可能性。

四周的黑暗如死一般寂静，即使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一点，仍旧无法在一边漆黑中寻到娜塔丽娅的影子。

焦点对着虚无太久，反倒会让大脑产生晕眩感，反应变慢。追寻声音的话则又可能会中对方的陷阱，因为娜塔丽娅只会在攻击的前一刻故意诱发声响，而且无论她使用了什么方法，声音的源头往往与她袭来的真正方向是错开的，她就是这样诱导自己，再从视野的死角悄然闪现。

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咔嚓一声。

就算刻意克制着，条件反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抑制住的。意识被这环境中唯一的波动吸引了一刹那，眼球刚一发生转动，迅疾的身影已经从另一侧冲到了身前，毫无防备的软肋暴露在了娜塔丽娅的眼前，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将其手中的细长短剑刺入要害。

铛！

短剑的尖端在天依的侧腹上划过，被他的长剑从侧面挡开，并顺势向着向着娜塔丽娅砍去。

丽娅的另一只手抽出一把短刀，加上另一把短剑，双手抵住了逼近到鼻梁前的剑刃。

天依双手握住剑柄，不断加大施加在上边的力道，试图自上而下压制住位置较低的娜塔丽娅。

锋利的剑刃在蓝色的眼瞳前不断颤抖着，甚至削掉了几根前额的发丝，但她的眼睛却始终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自己全身的力量被硬生生顶了回来，长剑和娜塔丽娅的距离慢慢变远了，一直以来积累的伤害和疲劳的确让天依的力量大打折扣，但这副娇小身躯本身的力量实在让他吃惊。

眼看原本单膝跪地的娜塔丽娅已经站稳了脚跟，正准备反击并拉开距离时。

“surprise。”

娜塔丽娅瞪圆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把短短的，没有刀柄的剑刃，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

长剑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天依险些失去平衡，对方则看准时机横挥了一下短剑，把他逼退了几步。

这次娜塔丽娅没有立刻隐入黑暗之中，腹部上的伤口并不算太深，但衣服上的血印正在迅速扩大，不及时止血的话恐怕也很危险。然而她愣在原地的原因并非要处理伤口，而是疑惑地看着——刚刚的暗器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的视线顺着从自己延伸到天依脚下的血迹，直到他手中的武器，非常不悦地眯了一下眼。

“看来，这个你没有学到过吧。”

只有刀刃的暗器，实际上就是这把骑士长剑握柄的一端。

“这把武器叫杜兰德尔，不错的名字吧，是罗兰叔叔年轻时候的武器，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虽然材质没法完全仿制，形状与功能和原物可是一模一样的。”

毕竟被强迫着练习过无数次，耸耸肩膀补充了一句。

娜塔丽娅没有回话，检查了一下伤口，粗暴地撕下衣服的下摆包扎了上去，血暂时是止住了，但紧致的腰部和肚脐完全露了出来。

“先说好，刚刚是你突然后退才把倒钩扯下来的，可不是我的错啊。”

杜兰德尔的辅助刃刀尖为倒钩状，尾部由一根细链和剑柄连接，平时可作为暗器发射出去，使用熟练的话甚至可以变成一手用剑，一手用锁链刀刃这样奇特的攻击方式，但用法困难复杂，多余的刀刃还容易割伤自己，所以除了罗兰以外并没有人用。

“你话真多啊。”

娜塔丽娅包扎玩伤口，嘲弄的笑容下露出尖锐的虎牙。

“哇哦，原来你会说话啊。”

“因为没有说的必要而已，你会对盘子里的肉排说话吗？”

“如果肉排里吃出钢丝我还是会抱怨几句的。”

娜塔丽娅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轻轻挑了挑眉毛。

“你准备用那个玩具跟我打吗？”

“打不了的，我也就能用它当个暗器而已，只要看过一次用法傻子都不会再中招了吧。”

要是能更努力地跟罗兰叔练习就好了呀，把手背到脑后假惺惺地感叹着。

“哼。”

不同于以往的娜塔丽娅，现在的她似乎对这些装傻的话毫不感兴趣，回应的非常冷淡，天依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你……”

“休息时间过了，”一句话打断了正想说什么的天依，“虽然我的确对你所谓的‘没学到过’具体是什么意思多少有点兴趣，大概你已经注意到些什么了吧，‘蔷薇’说的没错，再拖会有危险，要速战速决。”

（蔷薇？）

娜塔丽娅现在还在跟别人联络着吗？

根本来不及思考问题的答案，娜塔丽娅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冲了上来，正如她所说的，放弃了在黑暗中一打一退的消耗战，转而在正面进行强攻。

短剑和短刀的攻击从不同方向袭来，再加上她身上随时会冒出来的刀刃，无数把刀在天依眼前挥舞着，仅凭他这一把用不太好的长剑跟本无法抗衡。

但时间已经足够了。

在心中向伊芙确认了一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勉强用剑挡住了其中一个攻击，在另一边袭来之前，旋转刀柄对准娜塔丽娅的方向，发射了辅助刀刃，然而被轻松闪开了。

意料之中。

斜向一挥手中的武器，强迫对方和自己离开了一点距离，直接把剑扔了出去，理所当然也被躲开了，但也制造了逃跑的空档。

“三十六计走为上！”

一边喊着奇怪的口号，天依从出口狂奔而出，一把揽住蹲在地上的伊芙，向着通道另一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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