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2）

新历一年4月×日

鉴于针对原始体××的克隆理论上不可行，“素体实验”自今日开始实行。

已收集到121份试管婴儿作为基础样本，将对其进行××的类似ERF照射与贝尔原石融合实验。

……

新历四年×月13日

实验体67号夭折了，原因似乎是ERF过强所导致肾功能衰竭，原来过度照射还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吗？那些守护者战士会怎么样？

仅剩17个实验体还健康活着，希望这个数字不会继续减少。

……

新历六年1月3日

战争意外地提早结束了，我们这些埋头于实验室里的人收到消息的时间似乎还晚了一些。

实验似乎不再那么有必要了，××还没有下达下一步怎么做的指示，如果实验终止的话，不知道剩下的这些孩子们会被怎么处理。

……

新历十年6月9日

孩子们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了，实验室一片手忙脚乱，不过绝大多数人并不是想要救他们，而是担心这十年来的劳动成果付之一炬罢了。

……

新历×年×月×日

她终于获得了自己完整的名字，不过她还是喜欢让亲近的人叫她××，虽然最后一个能这样称呼她的人也已经埋在基地的松林之中了。

那时她一滴泪都没流，不过那时的她到底是哪一个她呢？

……

罪孽永远不会减轻，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深刻地烙刻在我的灵魂上，噩梦每晚都追逐着我，在耳边低语过往的种种罪恶，我已无法偿还，无法祈求她们的原谅，我只希望如奇迹般活到最后的她能寻找到救赎，而不是在我们挖下的黑暗中永远迷失。

最后一段话不同于记录的内容，没有一点修改掩饰的痕迹。

丹尼斯.山岚的目光移到了文本的最右下角：根纳季希.Y.伊万诺夫。

“这个人，完全没听说过呢。”

在网上稍微检索了一下，果然没有任何结果，不难推断是被有意封锁了情报。

之前拿到的关于源的基础的论文也是出自于这个人之手，可见这位科学家在源的相关研究上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只不过迫于某种压力一直呆在幕后而已。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这篇实验的记录了。

合上便携式的情报战用笔记本，压了压棒球帽，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咖啡厅。

“这副打扮是不是反而太经典了？”

因为天依不在身边，不得不自己吐槽自己，而所谓的经典当然指的是隐藏身份的电子骇客。

这篇记录也属于被深深埋藏起来的“宝箱”，本来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心调查了一下论文的作者，中途却有了意外发现，一路顺藤摸瓜，结果摸到了军国最深层的情报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过这篇记录只是藏得深而已，保密措施倒不怎么严密，大概并未收到多大的重视，只是偷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被哪里的刺客给抹掉吧。

“说来，ERF是什么。”

根据前后文推断，F大概是field，是一种场或者领域之类的东西，那R是real，E是effect？

“影响现实的场？有点微妙啊。”

似乎有点太中二了，语法上也说不通。

“说到底凭这点情报就想判断出这是什么，连我这种天才也做不到啊。”

自言自语中只有旁边路过的上班族投来在看奇怪的东西的目光，果然没有吐槽的人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位总是只会挖苦人的虚拟少女暂时没法联络，小天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现在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吧。

其实冒险偷出军国的情报，是出于一种预感。各个势力之下暗流涌动的危险气味非常浓重，小天这次的任务看似简单，实则危险重重，即便在对手的地盘上他不可能会放松警惕，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总之以防万一的通讯装置也平安送到小天手中了，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好好相处——不可能的吧，毕竟是那两个人啊。

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吹着轻松的口哨，少年消失在街道的人潮之中。

（3）

“……！……天依哥！天依哥！哥哥！”

感觉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但是有人会这么叫自己吗？

“加百列大人，这种时候需要做人工呼吸。”

身旁传来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

“呃！索特，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刚。”

“喔……”

“爱丽丝小姐要做人工呼吸吗？”

这个声音是伊芙。

“怎么连伊芙都这么说……”

“不做吗，加百列大人不擅长的话由我来……”

“等等！”×2

爱丽丝和天依同时喊出了声。

在两人对话的途中，意识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感觉话题继续下去会出大问题，便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爱丽丝生气地大喊道，完全不顾之前树立的严肃形象。

“没，我也是刚刚。”

“哦……不对，你说了‘也’，是吧！”

她脸颊和耳根看上去有些发红，是因为太冷了吗？

“你这么激动干嘛，还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努力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都传来阵阵钝痛，好在没有骨折。

身边只有气鼓鼓地爱丽丝，蹲在地上的伊芙，一脸严肃的天启部队女战士，是叫索特来着？

除此之外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在哪？”

“没有移动，还在原来的地方。”

爱丽丝不耐烦地回答道。

没有爆炸后的硝烟，没有护送队或者袭击者的身影，甚至连被炸翻的车都完全不见了踪影，就算是暴风雪，短时间内把那些东西完全掩埋也是不可能的。

爱丽丝察觉到了疑问的目光，环抱起了双臂解释道：

“你没昏过去太久，是袭击者把残骸收拾走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是的，”代替爱丽丝回答的是一直警惕着周围的索特，“速度很快。”

“那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索特因为在外边巡逻姑且不论，袭击者总不可能看漏三个大活人，况且这片低洼地带上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毫无藏身之地。

“这个，怎么说呢。”

爱丽丝少见地扭扭捏捏起来。

她抬起右手，翻转手掌，一把如水晶般美丽晶莹的剑便出现在手中。

“…..你不是说只带了I型佩剑和什么弩来着吗？”

“是番茨弩啦，”爱丽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粼，算是保险吧，只要解放了能力就可以让它维持气态带在身边，通过塌陷点的时候也没有被发现。”

这个其实是艾瑞德的点子，没想到那家伙所谓的以防万一竟然真的奏效了，她不甘地碎碎念着。

“所以你就用粼的能力制造了些幻象和雾之类的逃过一劫了？”

“没错，虽说在这边用能力非常吃力就是了，好在有暴风雪的掩护才勉强没被发现。”

“原来如此，”瞥到在一旁站起身来的伊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是你保护的伊芙吗？”

“哈？”

爱丽丝似乎又有点生气的样子。

“不，是天依突然扑过来把我和爱丽丝小姐保护住了，所以我们两个才没有受伤，天依不记得了么？”

对于伊芙的解释，爱丽丝没有反驳，只是把头摆向了一边。

“可能是有点摔蒙了吧，说来你剩下的那两位队员呢？”

“尝试追击，但是失败了，抱歉。”

索特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毕竟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加上天使在这边的世界没法发挥全力，追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的，便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

“无所谓啦，反正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肯定是刚刚那个城市的人干的好事。”

爱丽丝抢先一步说出了结论。

因为提前知晓运输车辆的底盘是加厚过的，才不以炸毁为目的，转而用定向爆破来让车队失去行动能力；这种精确地定向爆破不可能是提前设定在道路上的，毕竟要保证同时让所有车辆都被炸翻，只可能是一开始就安装在车底了。

再加上迅速收拾现场的行动力和对时间地点的把握，种种线索都过于清晰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是啊，只可能是军国。”

“但这个连我都能看出来，不觉得太矛盾了吗？”

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背后捅刀，事后却又大费周折地收拾现场，而且对方似乎并没有一开始就想下杀手，否则直接利用兵力优势把大都会方的护送队全部干掉就好了，这样反而更省事一些。

整个事件都充斥着麻烦的味道。

“唉……”

“布姐说过，老是叹气会让运气跑走的。”

伊芙用她的小手贴心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然而我就是因为运气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才叹气的啊。”

“真是没骨气，有空在这儿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要放弃任务也无所谓，反正我的工作本来就是‘协助’而已，护送你们回到Metropoles还是能做到的，不过……”

爱丽丝把剑旋转一圈，插在了地面上。

“不过呢？”

“我会一辈子不把你当兄长看就是了。”

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很不错的一句话，她眉毛微微上扬，露出略有挑衅的笑容。

“也就是说现在是把我当哥哥看咯。”

“唔！不要偷换概念！”

闪过突然刺过来的一剑，对着被索特好不容易拦下的爱丽丝耸耸肩膀。

“总之工作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这可是身为成年人的矜持。”

不然学分可又要敲响警钟了，这句话作为成年人可说不出口。

“你有什么计划吗，就算我们知道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位置吧。”

“这个嘛，”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是否还在正常工作，“这也是所谓的以防万一吧。”

（4）

切多沃作为一个由军事设施发展成的城市，地下及其所依靠的山体之中自然存在着一个容量巨大的防空洞，但由于荒废已久，加上下水道等基础设施不断的改建，已然成为了一座无人敢进入的地下迷宫。

四通八达的道路连接着无数隔间，有圆形的人用管道，有架在深不见底的水道之上的桥梁，也有单纯被各个建筑“挤出来”窄小通道。这些通道所连接的空间就更加千奇百怪了，从高不过四五米却广达一个足球场的大型储物库，到望不到顶的管道节流所，也不排除很多不知用来作什么的小型房间。

作为藏身之处和秘密实验的基地是再适合不过了。

“虽说实验基地也早就废弃了就是了。”

娜塔丽娅嘴里衔着随手摘来的杂草坐在一根只剩半截的石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搬运战利品和物资的部下跑来跑去。

一个士兵小跑步地跑到了跟前，脚跟一碰，敬出一个有声音的礼。

“报告长官，黑箱已搬运到指定位置！”

“嗯，辛苦啦~”

啊，不好，看这个士兵一脸诧异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用了平时在雷神之锤队内的态度。

杂草一扔，从高处跳下来，整理好军装，回以敬礼。

“辛苦了，战俘处理得怎么样了？”

“已运往东部的收容所，有几人受轻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很好，叮嘱看守看好他们，但不要伤及性命，黑箱外围加强巡逻，再过几小时回收的人就来了。”

“遵命！”

对话的过程中对方的眼睛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毕竟以这边的身高，挺胸抬头就完全看不到了，最后似乎也有什么想问的东西的样子，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没问出来就跑走了。

毕竟这支部队并非雷神之锤空中中队，也就是说并非自己直属的部下，甚至除了眼前这位副官外，其他人连正规军都算不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空中中队就不能执行地面任务，整个雷神之锤都是由守护者组成的，全员都能适应各种战斗任务，战斗能力比现在这支临时雇来的部队强无数倍。

就算上级没有明说，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让他们来，大概是怕那群傻瓜知道任务具体的内容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毕竟守护者和军人不一样，有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听从指挥。

“傻瓜究竟是谁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

为了散散心，加上一点私人的目的，给部下安排好任务后，决定在这片昏暗复杂的地下空间中随意溜达了一会儿，迷路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的童年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背后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空旷的通道中最后只剩下皮靴和水泥地面规律的碰撞声，落满灰尘的挂灯只能发出仿佛随时都会消逝的暗光。

人们总说回忆是充满光亮的，自己记忆中的一切却和此时此刻的景象相差无几。

经过地板有些倾斜的训练房，在第三个路口向左拐，进入照射实验室，摸着右手边有明显凹痕的墙壁，再走过满是弹坑的枪械室，充满血腥味的手术室，四壁焦黑的测试室，最后到达的，是空无一人的宿舍（牢房）。

“呼~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恶心的味道啊！”

会这么觉得的，只有娜塔丽娅而已。

实际上，实验的设备早已被拆除了，地上的血迹也和尘土混合为了一体，连那生了锈的铁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有的痕迹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在旁人看来的话，这只是几间脏兮兮的空房而已。

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块，确认了这里确实和以前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没再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特意故地重游，可不是为了回味过去，而是为了确认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实验是否再开了。

“拥有那种适应性，结果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吗？”

之前捡到的那个少年，身体检查完全没有问题，倒不如说各项指标健康得有些过了头，体格虽不至于说像棕熊那般夸张，但有明显的锻炼过的痕迹，不像是那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程度；身上也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指纹与面部识别在整个军国资料库中都对不上号。

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只有自己还有一条线索，所以现在才站在这里，好在只是杞人忧天。

“哎，回去吧。”

回去之后就把那个少年拉到雷神之锤部队中来吧——这么想着，娜塔丽娅刚刚迈开脚步，一阵带有凉意却无比清爽的风从脚下吹来。

“竟然走到这里来了么……”

脚下的地面带有明显的坡度，一直向着上方不断延伸。

只有这段路两旁什么都没有，直直地通往山的另一侧——被称作墓园的后山。

向上方迈出了脚步，犹豫了几秒后收了回来。

不畏惧过去，不代表克服了过去，自己只是把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用黑色的布包起来，锁住，丢在一旁，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冷冷看着它而已。

人工所造就的空壳模仿着人类的样子存活于世，血肉所铸成的身躯仅如工具般为人所利用，抛弃过去，抛弃人性，抛弃自我，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亲手毁灭的自己——

没有资格去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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