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斯威

穿过一条热闹的街区，街后有一条砖石的小路通向城郊的一片树林，越往里走房屋越荒疏，四周的枝叶越茂密。琉奈一路和卡洛没有交谈，没过一会儿沿途空旷的地面开始增添了些雕像，这些雕像形态各异，有一些还能分辨的帝国英雄和贤者，但更多的琉奈也认不全。

终于在幽暗的尽头出现了亮光，刚出树林明亮的光便从天空泻下，暗绿色的背景下一个白色的尖塔出现在琉奈的视野里，接着是塔楼下的大钟，刚才的钟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巨大的半球形穹顶下则是一面绘着浮雕的墙壁，建筑的半身在树冠的间隙里隐约可见。

两人来到教堂前，古老的铁栅栏门半开着没有人看守，斑驳的围墙上挂满了枫藤。琉奈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教堂了，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院子正中央是一处喷泉，一个女性的雕像立在上方，涓涓的流水从她手中的壶里倾泻而下。两侧的花坛开满了风信子的花朵，琉奈俯身吸了吸鼻子可以闻见淡淡的花香，他正转身准备往里走，正巧一个白色身影从教堂里面走出来，此人行色匆匆似乎不愿浪费一点时间，迎面撞上了准备进门的琉奈。

琉奈被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人却只回头看了一眼琉奈，脚下的步伐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卡洛也刚好在院子中，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卡洛，这时才放缓脚步。

“阁下是卡洛吧，在下沃斯菲塔，从枫丹白露来到这里，有公务在身，不知可否借一步谈话？”

那个叫作沃斯菲塔的人很直接的向卡洛伸手打招呼，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份很厚的档案资料。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来去匆匆地着急干什么，不过既然是公务琉奈也不便打扰。所以琉奈只是愠恼地蹙了蹙眉头，恰好迎上卡洛询问的目光，琉奈对他点了点头独自一人朝内走去。

穿过中庭的长廊和拱门终于到了大厅，就见一群七八岁的孩围绕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身旁，孩子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随着老人的指挥演奏。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好像整个大厅都明亮了，乐符随着光飞舞着。

琉奈随身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这些孩子们，在琉奈还懵懂之时这里便是这副光景了，只是每次来都会多一些新的面孔、少一些旧面孔，来到这里的孩子大多数是弥尔顿周边的孤儿，或被父母遗弃或父母亲戚早殁以致孤苦伶仃，之后被送往这里。离开的孩子们有的成为了冒险者、有的成为军人、有的开始做起自己的营生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

音乐进入了末尾旋在周围的那些光也变得暗淡逐渐消失，最后一个音符画上完美的句号后围着的孩子们也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这群孩子中还有几个跑过来和琉奈打招呼，按顺序琉奈一个一个发糖果给他们。

“你们去外面玩吧，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老人拍拍手对着孩子们说，等到人都走了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衫在琉奈旁边坐下。

“高斯威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高斯威是弥尔顿的老牧师，具体有多少岁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为普通老百姓治病驱疾，后来由公爵和居民捐款修建了这座教堂直到今天，而这建筑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

“嗯，已经很好了，没有更多的要求，谢谢小琉奈的关心。”高斯威看着坐在门口嬉闹的孩子们笑着说道。

而话才说完，高斯威想到了什么说:“刚才从枫丹白露来的人你应该碰见了吧，教廷希望接收这里。想到自己年纪大了，这里的孩子们以后得生活，我就答应了。当然还需要征求公爵的意思。”

高斯威所说的应该就是那个自称沃斯菲塔的人，而琉奈不仅见过刚才还险些被他撞倒。

“高斯威爷爷身体这么好，一定能成为弥尔顿最长寿的人。”

高斯威听了哈哈笑了笑，很和蔼地摸着琉奈的头，看到琉奈一副困扰的样子，高斯威笑得更开怀了。笑罢他敲了敲自己满是白发的头自嘲地说：“你看我这个记性，现在都快忘了正事儿了。”

说完他像往常一样从小匣子里拿起月泪花，轻轻吟唱咒语，这咒语听起来像是某种特殊语言的歌谣，不过琉奈完全听不懂。

从月泪花中涌出无数的光点扩散到了整个大厅，然后这些光点慢慢聚拢在琉奈的身边，汇成奇特的光符环绕着。外面吵闹的孩子们忽然都安静了，他们挤在门口张大嘴看着里面的情景。

浮动的光收到了某种召唤向四周散发波纹如同心脏的律动，律动从最初急促紊乱渐渐变得有平缓而规律。高斯威观察着琉奈闭眸冥想的神情，确定他的脸上完全缓和后才逐渐将驱使光点们重新汇聚，待到所有光点全部回到盒中时高斯威合上盖子，教堂里一下子暗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今天的祝福就到这里。现在感觉如何？”

高斯威话语中有些疲惫。

“虽然我听不懂那些咒语，但在听到它们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平静，什么也不想，就像是精神进入了虚空。”

“其实这个并不是咒语，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作某种共鸣魔法。”高斯威说完关切地问道，“你最近还有没有犯老毛病？”

琉奈望着绘有精美壁画的穹顶，仔细地思索着：“最近只出现过一次。”

“很严重吗？”

琉奈摇了摇头：“很快就好了。但是最近好几次作了很奇怪的梦。”

高斯威很认真地倾听着琉奈的述说：“你能回忆起梦里的情景吗？”

“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完全想不起来。如果努力去想的话头就会很疼，疼得最后什么都不想去想。”

高斯威闭着眼睛思考着，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会用右手食指作敲击动作。过了一会他起身从房间里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书。

“你这毛病肯定不是身体的病痛，虽然你的老师也说无法可施，但是你最好到枫丹白露之后去拜访一下那几个人，他们或许会有人知道。”

“您说的是哪几个人？”

高斯威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笑了笑：“你到了那儿，自然就会知道了。”

这话让琉奈有些不能理解，不过他既然这么说琉奈也不再问，心里想着如果到时候不知道的话再给他写信问也不迟。

高斯威继续说道：“我准备趁着退休的时间去外面走走。”

“那……高斯威爷爷准备去哪儿？”琉奈问道。

“现在还没决定好，等这边交接的手续办完我就出发，目标虽然还没定好不过既然是出去散散心，走到哪儿就去哪儿罢。”

“可是……琉奈要是想高斯威念爷爷的时候怎么办？”琉奈苦着脸。

“放心吧，我会经常写信的。”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现在我把这本书交给你，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潜心地研究书上的内容，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这是什么？”

“我就是用这上面的语言为你‘祝福’的，原本是准备亲自教你，不过一只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过段时间我就出门远行再不把它给你就没机会了，你天资聪颖相信靠自己也能很快学会。”

高斯威再次关切地叮嘱道：“记住，一定不要让这个毛病变得更严重，知道吗？”

琉奈抿着嘴点点头接过书本，书看起来很古老，兽皮的封面没有任何字，琉奈打开书发现里面居然通篇是琉奈看不懂的文字，不过高斯威在多处作了很详细的注解。：“这本是书上到底是什么？”

“这本书是我从一位故人手中拿到的，看起来像是一本古老的诗歌集，但只有书的前半部分能够确定是诗集但后面有很多内容我却无法用同样的办法破译，前面关于诗歌部分的内容我参照大陆各地流传的神话故事只解析出了部分内容，里面解析的方法是我这十几年翻阅古代文献一点一点总结所得，但是它只是残缺品，我所破译的正是你看到的这些。至于这之后的要依靠你的智慧和运气。”

这时，卡洛正好走了进来，应该是刚刚和沃斯菲塔说完话。

琉奈郑重地点点头，小心地把书收起来 ：“谢谢爷爷的礼物，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直接报在约修亚哥哥的账上就好了。”

“欸？”刚进门的卡洛还不知道两人在谈论什么，只一进门听到最后一句话当场愣住了。

高斯威摸着白胡子笑着摆了摆手。

时间过的很快，从教堂里出来才发现太阳就要西沉，临走前高斯威拉着琉奈的手，彩绘的高大玻璃窗折射出迷幻的色彩。

沉吟了好久高斯威才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伯纳尔德家族是一个受到魔法和武技眷顾的家族，无论是你、艾琳娜还是约修亚在武技和魔法上所表现出的天赋都是万中无一的。”

“从去年你在格雷尔实力评估赛上比试的结果来看，你以后的实力一定比很多人高得多，我为你感到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高兴的自然是因为你很有可能很快就能达到普通人几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担心的……是你太年轻被那些表面的现象所迷惑被有心人利用。当有一天你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你就问问自己的内心，它会告诉你答案。”

高斯威的话让琉奈陷入迷惑当中，对于现在的琉奈来说，这一切好像离他还很遥远。暮色四临琉奈和卡洛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高斯威缓步回到教堂内，他走到正中的雕像前颂唱起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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