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年之后

距离艾特温特这个无闻的小村庄的血案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如果不是那件事，琉奈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在格雷尔省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小村庄。

而如今，即使是古兰尔的地方地图，艾特温特这个名字也被悄悄抹去。这座村庄的名字和拥有这座村庄记忆的人们都已经消逝。

从窗外吹来的夏风翻动着桌子上未合上的书页，一旁传来女仆沏茶的清脆响动。从门口缓步走来一个人，正是副会长切斯特 ：“少爷，莉妲小姐现在正在楼下。少爷今天也看了这么久，可以休息一下了。”切斯特是商会副会长在弥尔顿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弥尔顿一半的钱袋都是他在管。

“啪”地一声账合上了，琉奈听到莉妲就在楼下露出欣喜的神色，琉奈长呼了一口气，因为终于从痛苦的账目审查中解脱出来。他现在闭上眼睛都能看到那些数字在眼睛上留下的印记。这些又宽又厚的账目每个月都要审阅，本来应当是约修亚抽时间来做奈何他以“公务繁忙”推给了琉奈，琉奈独自在弥尔顿的时候这些就都落在了琉奈身上。他站起身将账目递给切斯特开心地说道:“剩下的就交给切斯特爷爷啦！”

“呵呵呵，少爷快去吧，剩下就由我来。”切斯特接过账目抚须含笑看着琉奈离开的身影。

琉奈刚来到楼下的大厅，就有人围上来想和琉奈搭话。“琉奈少爷现在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你们下次再来或者找其他负责人。” 守在大厅里的商会护卫们阻挡了这些人的靠近。

大厅的两侧放着一排排桌椅，许多人正坐在那儿翻看着报纸喝着茶等待着赴约的人，大厅里来来往往人很多，可是琉奈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作莉妲的女孩儿。

少女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肌肤如粉雪柳眉如新月，那时刻露出的浅兮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给人温柔认真的感觉。葵青色的女仆装束显得与众不同，远远看去就像精灵少女。

少女双手巧然放在身前站在商会大厅里，可爱的眼睛在四处张望，即使她没有刻意展现自己，也已经成为众人的目光的焦点。

“这是哪家的女仆，好漂亮……”有人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讪，不过都被旁人阻止。

“你瞎了吗？没看到她胸前佩戴的鸢尾花徽章？”经常来往弥尔顿商会的人早已悉知这个女孩儿的来历，只有初次来到这里的人还一头雾水。而鸢尾花的徽章在商会的大厅里随处可见，这是格雷尔公爵的家徽，商会几乎大部分物品都会印有这个图案。

这个少女就是艾特温特最后的幸存者。当然普通人是不会知道这件事，他们所知道的是这个叫莉妲的女孩是公爵府的女仆。

在古兰尔城的那天，琉奈决定带着莉妲一起回到公爵府。他并没有敢很快告诉维瑟尔这件事，直到去年约修临时赶回来的时候，琉奈才不得不告诉父亲。原以为父亲大人会不同意，结果却令琉奈有些意外，约瑟尔只回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几个字“随你的意思”。

“哈哈，莉妲，今天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外面转转，听说在城南的街道新开了一家可丽饼店，这家店可是远近闻名分店很多，据说味道很不错哦。”琉奈高兴地三步并做两步跳跑着过来。

“好啊，好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终于有吃的了。”浑厚的声音吓了琉奈一跳。

“莫克，我有问过你吗？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插话啊！很容易造成误会的。”琉奈脸上挂着一溜黑线鄙视地瞅了一眼莫克。

“小少爷不是要去吃东西吗？” 莫克挠了挠头。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中午在我这里吃的一点都不便宜呐。不打折一共四百五十金币，多谢惠顾。”琉奈伸出手指在莫克眼前晃了晃。

听琉奈算起今天中午饭的帐，莫克脸色立马变了，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琉奈只是吓唬吓唬莫克，却没有真要他出这钱。不过自从去年他回到弥尔顿后就一直待在了弥尔顿，这一年的时间几乎很少见他跟着船队出海了，他自己说生意渐渐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则经常跟着琉奈。

恰好琉奈渐渐接手商会的部分工作，经常要见一些商人，莫克和海运公会的许多人都熟稔，有他在琉奈认人就方便多了。当然对莫克而言能经常和“琉奈”露脸自然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琉奈只是装作不知。

琉奈嘴上说着算账的事，实际上是希望莫克识趣地避一避，所以他暗地里对着莫克使眼色，然而莫克似乎真地纠结午饭钱而完全没有领会其意，还自顾着辩解:“不不不，小少爷，你别看我五大三粗的，其实我饭量挺小的，一顿吃不了这么贵啊。”

“嗯？”琉奈斜视着莫克。

“小少爷你怎么用这种看我，我，我哪里做错了吗？”莫克奇怪道。

“嗯！”琉奈小巧的鼻子仿佛呼出了一团白气。

“虽然那个什么果味道不错，要是少爷不愿意，我以后不吃就是了……”莫克摸了摸鼻子。

琉奈忽然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憋了半天嘴里终于嗡嗡地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人能听见。

莫克掏了掏他毛茸茸的耳朵，侧着头凑了过去:“小少爷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叫你……”琉奈伸出爪子就要“下毒手” 时站在一旁的少女终于说话了。

“走吧。”一旁捂着嘴的少女展颜一笑轻声道。

“欸？”感觉袖子被拉住，琉奈转过头，看见的是她的侧脸。少女的脚步比想象中还要轻盈，琉奈一时踉跄地亦步亦趋，从琉奈的角度看过去，那饱含笑容的侧颜比背景的阳光还要夺目。

一瞬间仿佛世界慢了下来，少女金色的长发和系在头发上的丝带轻轻飘起，宽大的裙摆飞舞着，风卷起下落的树叶围绕着两人，琉奈盯着她有些发愣。似乎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少女微微侧过脸庞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对，就是完美的笑容，因为那是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赞美的笑容。

时间从静止中又缓缓流动起来，路边马车的车轮恢复了转动，来往的人群又涌动起来，嘈杂的声音重新充满了世界。再次吹起的大风让琉奈琉奈睁不开眼，但是琉奈心中却安宁无比，感受着少女手心传来的温度，琉奈不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莉妲，我们去哪儿？”

“去那家新的可丽饼店。”

这种笑容，就是我一直想守护的。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让她的脸上再次展露这种纯净的笑容。我发过誓约的，这一点我从没忘记过。我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一样对待，我不在乎府里的仆人们是怎么看待的，在莉妲的面前我表现得和在姐姐艾琳娜面前一样。没有那种上下之间的约束，没有尊卑之间的隔阂。我把她当成自己又一个亲人。打破陈规旧矩是我常做的事情，仆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哎哟，等等，莉妲小姐，琉奈少爷，等等我啊。”莫克赶紧跳着步子从商会出来，险些被石阶绊倒，等他站到大街上出来的时候，莉妲和琉奈早就不见踪影。

“重色轻友的家伙，居然和女仆单独约会。不行不行，不给我一点报酬，怎么能轻易放过那个小家伙。”

“你说什么小家伙呢？”

从莫克身后传来甜美的女声，然而这声音让莫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只见他脸的表情有些僵硬然后如木偶般机械转身，但是莫克不敢抬头看那人，只是低着头有些尴尬地答道:“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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