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戴安斯特

「无名的旅人」是一家杂货店，它位于黑月堡的中央大街，作为北境的中央城市，这里的地价寸土寸金，从经营状况来看，只卖日常杂货用品的普通小店不可能有钱支付租赁的代价，但是本地人和常来此地的商人如果听到此种说法，一定会嗤之以鼻。

这家看似普通的小店背后暗藏着巨大的黑暗，它主营见不得光的业务，譬如黑市与情报交易，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灰色产业。

如果只是一般的地下组织在此经营，也不会令人惊讶。但此店却是数十年前，由前任的前任领主，也即是现任黑月堡公爵的祖父一手创建。

换句话说，这家店拥有官方背景，黑白两道都有人照拂，是个产业领域的龙头，也因此屹立不倒。

一道年轻的身影，轻车熟路的走向后门，他穿过干净的甬道，在尽头一扇小门面前站定。

他吹了个口哨，按照约定的频率敲了敲门。只隔了数息小门就开启，他到没急着进去，望着面前的老人。

“不管来几次，这条道路都有人打扫，如果这位勤劳的清洁工人考虑换工作的话，请务必考虑安德森家。”

“您说笑了，瑞克少爷，您只要上街喊一声，府上就可以雇佣到大把勤劳的工人，并不需要来我们店里挖墙角。”

瑞克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一直认为你们店里的人非常有意思，例如你就比我家那位无趣的看门人会聊天。”

他向深处走去，即将通过拐角时，他回头对刚关好门的老人说道：“另外，对于清洁工的话题，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认真做事的人。”

老人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瑞克走到柜台后面，熟练的拉开一块地板，露出通往地下的楼梯，一路上他察觉出通道两侧的墙壁后面有不下五个人在盯着自己，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总是那么小心，多怕死啊？”

“向您致敬，瑞克少爷，小心一点并不是罪过。”

在通道的尽头，一位穿着得体服装的执事向他行礼。

瑞克跟随执事进入一个房间，对方告退，他很自然的找到一把椅子坐下，把双脚放到另一把矮凳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对着大班台后面的身影说道。

“那么，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

此时，正在伏案写作地老者放下手中的碳笔，平静的望着他，“自从小公主失踪后，公爵大人一直在施压，我们把生意停掉，想尽办法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我能感觉出，她的耐心快到极限，我希望你能出面劝说一下，给我们一些时间，毕竟你是她的表弟。”

瑞克摇头晃脑的打量完屋里早已熟悉的摆设，歪着头对他说道，“就这样？这些你们自己去说也没问题啊，我凭什么去挨骂？不去，不去。”

“这屋里的东西，包括店里的东西，还有店外的东西，你看上了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帮这个忙，我是认真的。”

瑞克转过身子，“你是认真的？”

老者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诉说，“对于你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属来说，无论你们如何得罪公爵大人，她都不会真正的责罚你们，这是出生即决定的羁绊，对于我们这些外人来说，我们只是下水道的老鼠，只能从公爵大人的手中乞食，所以我们从不逾越这道界限。”

瑞克站起身来，走到班台前，他放下双手撑着台面，身体前倾，“你真的什么都可以给我？”

“除了公爵之位，其它的都可以，我从不对银色的血脉说谎。”

“那你的命呢？”

老者的表情没有变化分毫，“你说笑了，我的生命属于公爵大人，假如她需要，她会亲自来取，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不要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了。”

“可我也是认真的。”

空气开始变得干燥。

老者的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刻，两人之间的班台整个破碎，老者手中多了一把短刺，毫不犹豫的由下往上刺出！

随后，这双手带着武器顷刻间离体而去，瑞克后撤了几步，没让乳白色的血花溅到身上。

老者想站起来，却没能保持住平衡，剧烈的疼痛与失去双手重量的空虚感一起击倒了他。

他趴跪在地上发出惨叫，浑身颤抖着，短短数十息，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我说过我是认真的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果然我的为人还是太温纯，没有大表姐那种……气场？对，是气场！”

瑞克收起剑，拍了拍手。

“你！居然用禁魔石！没关系，你是出不去的！外面的守卫很快会冲进来，你就算杀掉我也没有用！我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瑞克没有理他，他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再次把脚放到凳子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歪头看着他。

“你有没有什么私藏的宝贝？趁现在还能说话，快告诉我啊。”

老者如同看到一位疯子在他眼前拙劣的玩耍，“你……”

“你看看你，在我还小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就像你的子侄一样，怎么年纪大了以后，说话不算数呢？难怪你没有孩子。”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水果，用手擦了擦便一口咬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以前还对小伊莲说过，你会保护她们姐妹的，你的记性实在是太差劲了。”

这时，楼层传来震动，仿佛发生了地震，天花板的粉尘纷纷飘落，瑞克看了看手中沾灰的果子，一把扔掉，双手拍打着头发。

老者不再看他，他喘着粗气翻了个身，双眼注视着天花板。“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不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要不是有人要亲自收拾你，你就翻不了这个身了。”

大门被人推开，瑞克立刻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服，向门口行礼。

“向您致敬，公爵大人！”

门外的世界已经一片狼藉，通道两侧被披甲的士兵塞满，他们正在将地上的尸体拖走，推开大门的近卫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随后，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摘下饰有羽毛的毡帽递给卫士，银色的瞳孔向屋内一瞥，眉眼间尽显冷漠。

这是一位美貌惊人的女子，最令人瞩目的却是那一头披散到后腰的白金色长发，随着她优雅的步伐轻轻飘动，如同璀璨的星河。

“伦德也来了？果然你们要赶紧杀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有人压迫他的喉管。“外面的人大概被你们杀干净了吧？你比你的父辈都要残忍。”

被称为伦德的女子走到老者面前，瑞克搬来一把椅子，服侍她坐下，将后腰的头发整理好。

伦德看向地上的残喘之躯。

“祖父让你们拥有一切，是为了黑月堡，你们的生命并没有你想象的重要，现在，还是不打算说吗？”

老者突然放声大笑，“哈！到这种地步，你还要展示你的傲慢？你根本不像你的祖父，也不像你的父亲，他们都是正直之人，很显然，它来自你母亲那一脉！你们简直如出一辙！”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唾液甚至飞溅到面前女子的裙摆上，但她不为所动，毫不在意。

老者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着：“我诅咒你！你们的血脉必将死去！你们不知我主的威能！你的妹妹已经先你而去，和你的父母团聚了！这就是戴安斯特的结局！哈哈哈哈！”

“你知道为什么，从祖父起，就没给你起名字吗？”

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并不是因为你行走在黑暗中，需要隐姓埋名这种无聊的理由。”

女子抚平膝盖上的衣物皱褶。

“他从收养你开始，就考虑到终结，在同一批孩子里你并不出众，但你有个其它人都没有的优点，你不能生育，所以你要感谢这个优点，它让你改变了命运。名字是一种力量，每个名字背后都承载着世界赋予的位置，而你没有这种力量，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没有你的位置。”

伦德不再看他，起身向外走去，瑞克紧随其后。

老者仿佛失去了灵魂，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待她快要走出房间时，他听到此生最后一句话语。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伊莲还活着，她身上的血缘印章还在生效，你可以抱着遗憾去找你的主宰，希望它会仁慈的奖励你一个名字，祝好梦。”

“不！！！！！！！你们这些傲慢的混蛋！！！你给我回来！！！！！！！”

伦德从近卫手中接过帽子，挥了挥手，近卫们低下头，随即抽出武器进入身后的房间。

待两人回到马车里，瑞克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姐啊，为啥不让我去找小伊莲？她饿死怎么办啊？她可不会做饭。”

“然后你好帮她策划逃到老二那里，躲避惩罚吗？”伦德瞪着他。

瑞克有些心虚，“怎么可能啊，我是怕她挨饿。我们不去找她的话，她被敌人抓住怎么办？”

伦德没有再说话，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

快要抵达府邸时，伦德终于开了口，“我从梦境里能感受到，她过的还行，好像还有了伙伴。”

马车停下，侍卫拉开了车门，她迈出脚的同时嘱咐道，“明天开始我要出远门，你看好这里。”

瑞克看着远去地身影喃喃自语，“真是令人羡慕，我也想要新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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