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与白

诺兰看到熄灭的篝火，与坐在石墩上的身影，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陷入凝固。

在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人类为了生存而追逐食物。奔波于大地之上的人类祖先，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取暖御寒的巢穴，以保证自身和族群的繁衍生存，至此形成了居所的概念。通常巢穴的选址需要满足各种条件，最为基础的一点便是足够安全。

诺兰当初选中这块位于山谷偏僻一角的废弃庭院，正是考虑到隐蔽性与安全，才选中了这里，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睡的安稳，就此渡过了最为艰难的初始时光。

在前世，一个空间拥有耀眼的灯火与温暖的热气，才能称之为家。

当初诺兰面对未知的困境陷入迷茫时，点燃了中庭的废弃火坑，他蜷缩在温暖的篝火旁，注视着橙黄色的火焰，心灵就此获得了平静，他把这里当做了真正的家。

此后无论何时，他从未让篝火熄灭，这是支撑他的信仰，他甚至给篝火起了名字，有时候会对着它自言自语，种种在外人看来怪异荒诞的行为，却是流落异乡的孤独旅人，唯一的精神依托。

然而，眼前的一幕预示着居所不再安全，熄灭的火焰更是令他悲伤不已。

“才拥有了伙伴，我就得意忘形？这么快就遭到了报应，家已经没有了，一切都是我让它熄灭的惩罚。”

他无比的悔恨。

伊莲看到陌生的身影，瞬间警觉，果断把身上背负的物资甩落在地，拔出了直剑，全身肌肉紧绷，进入迎战状态。

武器出鞘的清吟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回响，也令那个身影站了起来，看向这边。

“诺兰！退到我身后！不要在往前走了！”

少女大声呵斥着，原本应保护在身后的人，却如同中了指使术一般，眼神空洞，张着嘴在念叨什么，一步一步的向中庭走去。

少女发觉语言已经失去作用，没有办法，只好持着剑向前跑了几步，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如同在寂静地猎场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篝火旁那个身影动了，它双手持着长柄，身形一矮瞬间消失。

伊莲悚然一惊，一把将诺兰推了出去，迅速双手持剑转向身后。

黑暗中，致命的枪尖从后方袭来，她只来得及翻转剑面就被击中。

“噹”

少女感受到武器上传来的巨力，不是自己所能阻挡，随后便被震飞了出去，她在空中努力的调整姿势，使自己的后背平稳着地，但也被摔的不清，发出了一声痛哼，半晌没爬起来。

诺兰被伊莲甩到一边的地板上，肉体与大地的硬性碰撞所带来的疼痛令他清醒过来，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伊莲被击飞的一幕，他眼睁睁的看着少女落入一片黑暗的中庭。

“伊莲！”

他喊了几声，少女毫无回应，随即听到甲片的摩擦声，他身体一僵，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破旧的甲靴，诺兰的额头冷汗津津，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向上望去。

“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白天所经历的梦境中，城墙上那道魅影。

熟悉的破败黑甲，全覆遮面，持枪而立俯视着他。

“你就是我的玛斯塔？”

虽然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长枪戳刺而亡，但他还是脑补出某个名场面的梗，随后对自己的不着调敬佩不已。

沉默了数息，她拄着长枪，慢慢的蹲下，单膝跪地，与坐在地板上正在放飞自我的现代人平视，灰白的长发甚至盖住他的手。

诺兰意识到情况有些古怪，她好像不是来杀他的，但伙伴被攻击遭受重创却是事实，强如一只伊莲，在她的手下却连一招都没招架住，前些日子怎么形容这种状况来着？“不过是一合之众。”

总之现在没有人能保护自己，只能努力沟通，想办法搞清楚对方的诉求，拖延到转机出现的时刻。

“你想做什么？”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随后又问出了数个问题，诸如“你叫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来杀我的，对吧？”

对方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他双手被冷硬的地板冻得无法忍受，他缩回手揉搓着，抱怨了一句，“好凉啊。”

眼前的人终于有所行动。

她松开长柄，武器和上次一样化作数据流直至消失不见，令诺兰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开始庆幸，她却把手甲脱下，伸出修长的双手一把握住他的佐佑。

“嘶~~~~~~”

手上传来巨量的寒冷令他更加刺激，好似寒冬腊月天气拿液氮洗手，忍不住想抽回手。

“她这是在帮我制冷？”诺兰一头雾水。

似乎是发现这样做没有效果，她收回了手，站了起来，随后将诺兰一把拉起，抱在了怀里。

“？？？？？？？”

诺兰的思想出现了停顿，场面一时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气氛。

被一具冷硬的盔甲包住，腮帮子贴着凉呲呲的金属一阵刺痛，简直是冰箱特效，感觉快要失去灵魂，他试着挣扎了几下，对方却纹丝不动，如果说刚才只是冻了手，现在的情况就好似光着膀子在雪地里打滚了。

“我明白了，她是想活活冻死我。”

他浑身颤抖着，只能用怀中抱男杀来解释这一切。

“你放开我，快被你冻死了！”

诺兰忍无可忍，只得开口嚷嚷，却没曾想到，如此说完，对方就真的放开了他，这令诺兰更加疑惑不解。

“放开他！”

冰冷的女声传来，伊莲终于缓了过来。

诺兰惊喜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看到一个银色的人形。

此刻的伊莲，身体四周环绕着银色的数据流飘带，紧握的直剑燃烧着白色的火焰，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她的双瞳散发出亮银的光芒，配合着无机质的表情，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少女。

这一刻，她婉如神造的女武神。

“伊莲你没事……”

“离他远点！”

少女怒吼着，表情却毫无变化，表情管理的不像一个人类，看着熟悉的人变得强大且陌生，眼前的未知令诺兰有些慌乱，没再说下去。

黑色的战士动了起来，她轻轻地把诺兰推到一旁，张开左手，闪烁的数据流开始构型，化作乌沉沉的长枪，右手却伸向腰侧，拔出了剑柄篆刻花纹，刃宽两指的黑色刺剑，最终手持一长一短两把武器垂于身体两侧，诺兰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把剑。

场面再次沉默。

诺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不能让她们打起来，俩人看起来都是强者，届时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不死不休，最主要的是，她们会拆掉他的家。

于是主张和平的他张口劝道：“等等，你们……”

银色的身影带着一道残影突进而来。

黑色的战士不慌不忙的抬起武器招架住伊莲的突然袭击，两把武器相交传出一声巨响。

她们脚下的砖石承受不住巨力的碾压碎裂飞溅，俩人各退一步，再次欺身上前挥舞利刃，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观测，兵器快速相击产生的高频噪音，令诺兰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她们每一次的斩击，溢散出的力量都会在地板上划出痕迹，不多时，整个回廊伤痕累累。俩人踩过砖石已经没有一块完好，四周的廊柱也没能幸免，被斩碎了数根。

看了一会儿，诺兰发现，伊莲的每一击都使出了全力，剑刃附着的白色火焰伴随着武器的碰撞四处飘落，星星点点，宛若盛夏的萤火虫。

但对方却游刃有余，使用刺剑，甚至是长枪轻松地招架住伊莲的攻击，四米多长的武器在近距离灵活的上下翻飞，眼前的一幕超越了人类的想象。

黑色的战士瞅准一个空隙，用枪柄磕开了直剑，同时身体旋转，右手的刺剑紧随着身体的惯性向左横扫过去，伊莲只得后撤半步身体同时后仰躲避斩击，但眼前黑色的人影转了半个身子却伸出一脚，伊莲被重重地踹飞出去，紧接着，人影的背后出现了黑焰编织的斗篷，伴随着刚旋转完的身体飘动，如同死神的黑纱，舞蹈着死亡的美学，武器也开始燃起黑色的火焰，她迈出了一步，随后，人已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时，已是伊莲快要落地的尽头。

原本躲在一旁观战的诺兰，心中警铃大作，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大喊道：“指挥官下令，快住手！不要伤害她！”

远远地看去，月色下的黑影轮廓双持着武器正待刺出，却突然改变了方向，随后伊莲重重地撞到了她的身上，巨大的惯性令黑影的武器脱手，两人顺势滚作一团，如同实心炮弹一般，一路横扫撞碎数个障碍物，直到撞上墙壁才停止动能。

诺兰向数十米外跑去，短短的数秒，心中在祈祷伊莲不要出事，穿过烟雾缭绕的粉尘，看到的却是伊莲骑在黑色战士的身上，双手持剑，高举过头顶，准备刺下。

诺兰惊得大喊：“伊莲，快住手！”

但她好似没有听到，完全不为所动，诺兰鼓足了力量，最后一段路加速冲刺过去，扑向了伊莲，撞上她的瞬间，那一剑刚好刺下，却偏向了一旁，插在头盔的一侧。

等撞得七晕八素的诺兰爬起来时，看到的是已恢复如常的少女，她侧卧在地上紧闭着双眼，银色的一切已经全部消散，好似从未出现。

诺兰试了试她的脉搏，又扒开眼睛检查了瞳孔，发现她应该是昏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地上舒缓着呼吸，同时歪过头来，看着躺在身侧一动不动的黑色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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