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月

伊莲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还存在于世，她尝试着伸出手，却没能如愿地看到应有的肢体，那是一堆不停跃动流转的银色符号，构成了手臂的形状。

她无法发出声音，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仿佛失去了情感的表达能力。看向四周，这里是一个充斥着白色的空间，上下左右，全是单调的色彩，她漂浮在其中，不存在空间的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长达数年，也可能只有一瞬，一只庞然大物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银色火焰构成的巨大双瞳占据了整个视野，它的身体同样是由那些银色的符号组成，令人无法分辨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同样拥有着燃烧银焰的瞳孔，名为伊莲的个体在它面前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

————

伊莲是被饿醒的，一种强烈的香气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即使在睡梦中，胃部也不停的分泌酸液，她睁开眼，暖洋洋的晨光烘烤着少女的脸，在视网膜里留下了六边形的耀斑，显然天色已经大亮。

伊莲尝试伸手遮挡光照，眼前出现一支修长、健壮且白皙的人类手臂。

她松了一口气。

“醒来就赶紧去洗漱，要开饭了。”

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歪过头，看到不远处站在篝火另一侧搅着锅的男子，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切，立刻蹿了起来，但动作进行到一半，浑身上下如同被千万根针穿刺一般的痛楚令她重新跌回睡袋，发出了痛呼。

“嗷！”

诺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打翻厨具，连忙放下手中的家什跑过来查看情况，只见少女在睡袋上哭天喊地。

“你搞毛啊……”

诺兰给她检查完，发现没什么大碍，猜测是爆发小宇宙、变身马猴烧酒……不，使用了力量之后造成的肌肉拉伤，休息一阵应该就恢复了。

他安慰了少女几句，并告诉她事情解决了，暂时不用担忧，有问题吃完饭之后再说，便继续忙着料理，离开这小一会儿，支在篝火上的锅，内容物差点烧糊了，柴火就是不方便，不像燃气灶可以随时关火。

伊莲翻过身子看着在篝火边忙碌的身影，薪柴在火中劈啪作响，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散发出令人智熄的香气，忽然有点想哭，急忙把脸扭到一边，吸了吸鼻子，轻轻地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一定是被火熏的，她暗想。

“傻不傻呀，别一直盯着火焰看，也不怕眼睛又瞎了，才刚养好几天？”

诺兰居高临下，自然看到了一切，他有些担忧少女的智力。

“你快点做，都要饿死了！我就算是死了也要天天缠着你做饭！”

少女笑着催促道。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少女不便于活动，只好向后仰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回廊，步入中庭。

诺兰抬头看了一眼。

“都清理完了？过来歇着吧，要吃饭了。”

伊莲强忍着痛楚挣扎着坐起来，回过头看向诺兰，又看了看那个女人。

“诺兰！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这位大姐姐以后就是同伴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和你详细的说一下”

他将锅里的东西盛到盘中，随口答道。

“不是！她为什么穿着你的衣服？你的衣服怎么谁都可以穿？你必须解释清楚！不然这饭我不吃了！”

————

“来，张嘴。”

诺兰拿勺子喂着眼前的伊境泽，内心毫无波动。

开玩笑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没法杠。

嘴上说着不吃，身体力行已经干了三大盘的少女恶狠狠地嚼着食物，一边凶巴巴地看着旁边的女人，仿佛那是家族仇敌。

诺兰想到刚才让大姐姐抱着她去河边洗漱，少女一边喊着“不要啊！”、“放开我！”、“你起开！”一边挣扎的场面，嘴角不禁翘起，绽放出偷税的笑容。

“让你也尝尝强制公主抱 p l a y 的滋味。”

他喂得越发愉快。

又干了两大盘，少女说什么也吃不下了，诺兰才收手。

另一边也毫不承让，面无表情的大姐姐保持着一个匀速地频率进食，如同工厂的机械化流水线，逐渐吃空了餐盘。

“又是个吃货，这下营养真的跟不上了。”

现代人有些惆怅。

饭后，诺兰将舍不得吃的山楂干加糖煮成酸汤，递给撑傻的少女，把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顺带把仓库里经历的梦境也一起说了。

“嗝~换句话说，她对你没有恶意，从梦中而来，嗝~只会听从你的命令，对吧？”

少女打嗝中。

诺兰忍不住笑出声~

伊莲气得脸红，想拿杯子砸他，又舍不得里面的糖水。

他把头转向一边，努力的数着几根幸存下来的廊柱，半晌，还是没憋住。

“噗嗤”一声泄了气，扑在地上混身发颤，发出猪叫一般的声音，如同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的癫痫患者。

少女的额头鼓动，气得不想思考，她顾不得烫，猛喝了一大口，重重地把杯子放在地上，双手使劲压着胸口，试图阻止消化系统的气流上涌，但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变本加厉。

“诺兰！嗝~~~你不准笑了！等我嗝~~~能动你就死定了！！！嗝~~~啊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吧！！！嗝~~~”

时间就在沙雕一般的气氛中流逝。

到晚上时，少女的怒气也没消去，晚饭也只吃了一份，诺兰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好随她去了。

白天并不是毫无收获，他仔细询问了大姐姐一些问题，发现她虽然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不能像梦中一样开口说话，但是具有思考能力，能听懂诺兰的语言，换句话说，她是个活人，并不是一个AI少女。

另外存在一些未知的原因，她对于很多问题选择沉默，但涉及到诺兰自身的一些事情，她都会回应。

例如诺兰问道，“你现在说不了话，但是你识字对吧？”

她点头。

“你把你所知道的情况写出来给我看，可以吗？”

她沉默。

“是不方便写吗？”

她依然沉默。

“是有一定原因，不能写给我看？”

这次，她认真的看着诺兰，凑上前，一双柔荑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晚饭后，三人收拾好餐具，围在篝火旁，谁也没说话，诺兰看着篝火发呆，伊莲还在生闷气，至于大姐姐，她根本说不了话。

白天问过大姐姐的名字，也没得到答案，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如此神秘，想到这里，诺兰下了决定。

“对了，我帮你起个名字吧，这样方便的多。”

伊莲只是耳朵动了动，大姐姐的反应就出人意料了。

她走到诺兰面前单膝跪下，低下头，灰白色的长发从后背滑落，铺到地板。仿佛被他赋予名字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伊莲磨着后槽牙怒视他，好似眼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你瞪毛线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吧？”

诺兰一脸无奈，用上了力气想把大姐姐拉起来，但小车能撼动坦克纯属是想多了。没办法，虽然能下令让她起身，但强扭的瓜不甜，只得由她去了。

他回想起梦境中，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那个死寂的古战场，天空上那轮黑色的月亮，正如同眼前的女子，神秘、幽邃且华美。

“我不知道你之前叫什么，你把过去的名字告诉我之前，你就叫黑月吧。”

刚说完，伊莲就大声抗议，“等等！你个笨蛋！我家就叫黑月堡，大姐正是黑月公爵！你快换个名字！”

但眼前的女子，现在应该称作黑月的女子抬起头，她的眼中饱含着炽热的情感，直直的看着诺兰，眼角边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

「我是月之民洛丽丝！深渊的杂碎们！放马过来吧！我会碾碎你们！我将战死沙场！」

「军团所属月光纠袭，军团长洛丽丝，向战争指挥官致敬，这是一场空前的胜利！」

「洛丽丝吗？今天开始赋予你名为“黑月”的战争编号，我亲自编写的，怎样？有没有惊喜的想膜拜我？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了不起，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看来所有预设的成功条件已经失败，艾斯坦，帮我搭建通道，宣告，天权系统，开启攻击权限，以我的灵魂为坐标，开始上传标记，大致……时完成。现在可以记录遗言吗？希望这个世界得以依存，黑色的臣民得到阳光，白色的人偶得到灵魂，万物的心脏继续跳动。」

「炮击已经开始，目前看来……任务完成，剩下的交给你了，希望你……算了。你听好，别让我的心血白费，我以战争指挥官的名义命令你，活下去，再见。」

「我是洛丽丝.黑月，是月之民的第一个君王，他的遗憾应由我来背负。正如月亮从不会背离星辰一样，我们会找到他，直到永远。」

「下决定了吗？这次一定要……」

「暮星闪烁，天乌地耀，血色穹冠，极北之风，黑河冥水，日光无冕，月色无染，存在此生。」

跨越时空的记忆充斥着脑海，往昔的一幕幕和眼前的身影重合。

这次一定要……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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