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03:赤魔

“坐吧，汉斯一等兵。”

劳伦斯眼神示意让白夜坐到他对面的草席上，白夜嗤之以鼻：“好歹也是第六的队长，你这招待客人的地方搭的跟狗窝似得。”

“很抱歉，我们第六的军风是简朴实用而不是在一些无谓的地方铺张浪费，我并没有在行军的时候专门让部下背着装饰品和家具的癖好。”

“并不是什么铺张浪费的表面功夫呢，别看匹斯科老大那样，他特意那样做可是有理由的。军队这种组织，上下级关系的体现可是很重要的哟，追求平等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来这不是特意为了来谈论统领部队的大道理的吧，是说洛尔蒙总队长的指令吧，请你快些说完，我并没有给你预留多少时间，我们很快要转移营地了。”

铺垫已经足够，白夜正式切入正题。

“看来你已经没有一点余裕了呢。眼下你们需要的是一个突破口，继续跟敌人在山上玩捉迷藏显然坚持不了多久，可要想突破包围网，你们又得小心敌人的腾岚部队在空中的监视网。一旦行迹暴露了，就很容易被敌方的空地部队联动被一举剿灭。”

“你的手下们都在等着你能够想出来能够打破现状的奇策，也真是好笑，越是在绝境人就越想依靠奇迹，做队长也真的很辛苦呢，连这种不切实际的空想都要背负。”

劳伦斯不语，白夜的话切中了他的痛点。劳伦斯自己才是最想渴求所谓“奇策”的人，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奇策，绝境如果可以随随便便就想到办法打破，那本身就不是什么绝境了。

“会把我放进来，而且还是单独和我谈话，这本身就已经暴露了你走投无路了，劳伦斯。”白夜走到了草席边坐下，手指敲了敲矮桌，“奇迹不会突然从天下掉下来，可不要对我抱有什么期待。洛尔蒙总队长的指令是我骗你的，总队现在在西部总战场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特意让我来传达什么重要指令。”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第九再怎么样姑且也是友军，而且这次的任务你们也不能置身事外，若是任务失败了，对主战场会造成什么影响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劳伦斯有些不太冷静了，或者说，是目前的状况逼迫他变得焦急了起来。

“没错，我们第九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帮你们赢。腾岚部队的空中监视网很快会被撕破，他们部队的队长已经处于无法指挥部队的状态了，塔卡尔要塞的腾岚部队只是一个小分队，人数不多，他们失去了指挥官之后必然会出现漏洞，想要突破包围网只有现在了。”

“你的这条情报来源来自哪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但我也不能轻信毫无根据的情报，这点你懂吧。”

就算再怎么渴望胜利，但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判断能力，虽说是淘汰品，但很不错……劳伦斯·杜兰，我能够看到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幽灵的亡语，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我对那种谣言传闻没有兴趣，这就是你想要说服我的根据！？”

感到自己被戏耍了的劳伦斯语气中带着高压，直面而来的怒意如果是普通的士兵的话，此时应该已经胆怯地避开劳伦斯的双眼不敢与之对视了吧，但是白夜却丝毫没有畏惧劳伦斯的气场，嘴角的戏谑反而更加嚣张。

“三天前有一封匿名传到我们第九的信件，里面包含了腾岚的巡逻分布以及这附近详细地形地图甚至还有要塞内的详细地图。匹斯科老大看到这玩意的时候两眼都放光了，第九目前正准备从塔卡尔要塞的东面进攻，那边没有兵力巡逻，要塞的看守也薄弱。”白夜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件，将其放在桌面，推到了劳伦斯的身前，“信，还是不信，这都得看你的判断。不过，我认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劳伦斯稍作迟疑，还是决定收下了这封信。将信封拆开，他取出了信封内的纸张，铺开来仔细查看。半刻钟后，劳伦斯将这些纸折起来，小心地装进了信封内，长呼了一口气。

“如果说这些数据都是假的，是敌人故意做的陷阱——这样假设去质疑，可就没完没了了。”

看着劳伦斯不由地苦笑，白夜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许应该说，他别无选择。营地里士兵间的氛围和士气，以及从庞特那试探出来的第六的士兵们对劳伦斯的信任和忠诚，在这基础上，劳伦斯走上了一条看似是由劳伦斯自己判断抉择而实际却由白夜所规划预订的道路。

于此同时，塔卡尔要塞的回廊中，一声声急促的步伐接连响起。从资料室中出来的文莱克同样也做出了抉择，从加尔文那得知了记录的正确阅读方式，重新阅读了一遍那个记录后，他此刻连走路都有些不稳，身体发着颤。

迪迈雷翁战役，文莱克没想到那场战争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真相，更为可怕的是整个国家全然不将其当做一回事，依旧沉迷在王室和教会所描绘的狂热幻想中，照这样下去，这个国家迟早会完蛋。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这次的战役不能当做一场轻松的游戏。”

加尔文中将在会议上给了崔哈特和朱莉安命令，却没有给自己下达任何指示。文莱克知道，加尔文是在试探自己。靠着父亲的地位以及贵族出身，文莱克的晋升之路犹如一步青天，如此年纪便已经坐到了少将的位置，在引人妒忌和背后揶揄之外，文莱克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所瞧不起。

被发配到这边境的要塞，也是因为在圣都遭受排挤不被认可，自尊心很强的文莱克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全凭父亲上位的庸人，因此对于下迁至塔卡尔要塞的安排他并没有什么意见。在这里一样能够有机会证明自己，更是听说那个军中传说的加尔文将军也在这里。

试探我？那正如我所愿。

文莱克还正觉得去收拾那些游击队老鼠过于轻松了。机骼部队，若是自己能够擒获俘虏从其口中问出更多关于机骼的情报，那么在证明自己的同时，也可以借此去质问军中那些无视了迪迈雷翁战役的人，想必届时，父亲也会支持自己。

眼下，滕岚部队已经没有了音讯，文莱克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预测，如果滕岚部队已经全灭，那么就相当于空中的监视网已经消失，那么敌方肯定会想办法突破现在在山上围剿他们的地面部队的包围网。

从地图上来看，敌方可以选择突破的路线无论是从东侧还是西侧都是可行的。文莱克料定对方一定会选择从西侧突破。早在围剿作战开始时，他就已经令腾岚部队去侦查敌方是否有后方的补给线，而得到的结果是并没有后方补给。

如此一来，这几天的拉锯战肯定消耗了对方不少弹药和粮食。东侧的突破路线要比西侧长，突破之后对方的粮食不一定能撑到进攻要塞，那样的话突破包围网也就没有意义了。

敌人的最终目的是要夺下这座要塞，那么他们肯定会选择路径最短的西侧路线，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在有限的粮食和弹药下找到一丝获胜的可能。

虽然自己并不认为他们就算顺利突破走西侧路线就能够对要塞造成什么威胁，毕竟人数差距和地势差距摆在那，有足够多补给的要塞打防守战几乎没有一丝败北的可能，何况还是加尔文中将坐镇。

但是，这只是一般情况下，机骼部队以及指挥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对他们不能掉以轻心，文莱克的直觉在警告他，对方很有可能拥有攻陷要塞的致胜战术。

如此一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很明确了。既然腾岚的空中监视网已经不能指望，那么不如让地面部队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方走西侧的路线，而自己带领要塞中的精锐在西侧的路线上埋伏设下陷阱。

穿过回廊的文莱克马上通过「链音」术式召集自己的部下，让他们半小时后在西门集结。

“这小少爷从西门出去了，这不会有点不妙吧……不过这也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说不定那家伙连这点也算到了。”

这一切都被拟态成“某人”的赤魔尽收眼底，他虽然想把这个情报告诉白夜，不过白夜那边已经切断了和自己的「链」接，想要告诉也没有方法了。机骼虽然很便利，但它的缺点就是无论是外置式还是内嵌式，其内部的系统都是完全封闭的，机骼之间无法做到通讯。对机骼有深入了解的赤魔也不理解为何机骼的设计者当初会这么设计，这明显是一种设计上的缺陷。

至于阿尔叛顿正规军内部的通讯系统则仍依赖于信使传信，正规军的通讯系统赤魔也是无从利用的。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行动了，就是灰鼠这家伙怎么还没到，别不是搞砸了吧。”

按照白夜的指示，赤魔需要将十个「笼槛」放置在这要塞的特殊位置。在「笼槛」生效的球体范围内若有另一个「笼槛」的生效范围与之重叠，那么将以两者球心间的距离作为半径，距离的中点作为球心形成一个新的球体范围。白夜所设定的地点，利用了这个特性，最大化最终球体的体积，使之能够将整个要塞都包括进去。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流逝，约定的时间不会等人也不会提前，不偏不倚，当最后一秒从光影中掠过时，赤魔的视线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双手正捧着十颗小球体的灰鼠。

赤魔一惊，转念一想就知道灰鼠应该是使用了她的能力，从敌人的某个术士身上偷到了什么源术才能溜进要塞的吧。

灰鼠并不知道赤魔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赤魔拟态成了什么样子，她出现之后迅速地将手中捧着的球体谨慎小心地摆放在地面，随后又发动了「匿行」的术式，在自己身上披上了一层“镜子”，身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而实际上，她还在这里。

赤魔并没有立刻去接收那些「笼槛」，他仔细确认了周围之后，缓步向灰鼠刚才出现的地方走去，随后蹲下快速地将十颗「笼槛」回收。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

听到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赤魔并没有慌张，而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过看向叫自己的那人。

“你才是，加尔文爷爷不是让你去召集士兵去搜寻炎戮部队的下落么？”

“所以我才来找你呀，真是，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房间。”

“唉，老是待在房间里很闷嘛，想着出来透透气，你可别找崔哈特大哥告状呀，朱莉安姐姐。”

赤魔的拟态并不是变化外形这么简单，就连对方的记忆也能够获取，除了赤魔自己，没有人会觉得拟态的对象和本体有什么不同。

哪怕是朝夕相处的至亲也不例外，赤魔对此抱有绝对的自信。

“那可说不准，得看你之后的表现了——莉安努。”

能将军中的冰山美人朱莉安那冰冷的脸融化，绽放出如此笑容的，大概也就只有她眼前的这位“少女”了。

“欸——怎么这样，等等，该不会我也要去吧？这点事至于嘛，不就是找人。”

“就是因为找人，所以才更需要你的力量啊。”见“少女”娇嗔的样子，朱莉安宠爱地笑道，“好啦，回来之后我和崔哈特会补偿你的，你偷跑出来的事我也保密，这样行吗？”

“那好吧，不过我也要回房间准备一下，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到哪里集合吧，我准备好了就过去。”

“也是，你也总不能穿着这一身出去执行任务，那你快去吧，十五分钟后西门见。”朱莉安上下扫了几眼，“少女”这一身束腰长裙和白衬衫确实不适合待会的行动，再怎么说也算是上战场。

“好~”

送走了朱莉安之后，赤魔总算舒了口气。

“十五分钟么，应该勉强来得及吧。”

赤魔估算了一下安插这些「笼槛」所需的时间，十五分钟应该勉强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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