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善恶

又来了。

明明应该是疑问，却莫名其妙变成陈述的语气。

就好像苏瞳本就不打算在意他的想法，没想过征求意见，只是对现状进行宣告而已。

于是苏同便无奈。

“我拒绝。”

他只能这么说。

但果不其然，他的拒绝被否定了。

“我拒绝你的拒绝。”苏瞳说完又想了想，补充：“还有……禁止套娃！”

“那我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不说。”

“……可我还是不想去。”

“那！可！不！行！”

苏瞳一字一顿道。

她伸出手来，两根筷子直指男孩的鼻尖：

“看你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头发这么长不剪是准备扎辫子？人家女孩子扎辫子好看是因为发质养护得好，你呢，乱糟糟跟鸟窝一样，又干又枯，就这发质白送给人家人家都不一定愿意要，你还想留着？”

苏同被教训得涨红了脸，下意识顶嘴道：

“大丈夫……大丈夫不拘小节！”

“一屋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我……”

“你什么你！乖乖闭嘴！”

“……”

苏同终于放弃治疗。

那一天，男孩终于回想起了被苏瞳驳倒的恐怖，还有被她嘴炮轻易吊起来打的屈辱。

丫就是想不开。

苏瞳活了两辈子，摸过的鱼比他吃过的米还多，精通各种要脸以及不要脸胡搅蛮缠战术，哪里是苏同这纯情小处男能够应付的？

naive！

所以女孩冷笑一声：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我请你吃了饭你就算不感激到五体投地，也多少应该心存感谢，现在让你去剪个头来报答我都不行？”

苏同僵住。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女孩，又低下头来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饭，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也在她的计算之中吗？

借由买教材的借口请他吃饭，他也因此被迫欠下人情，心有感激，便必然欠下人情。

好有心机的女人！

苏同心中一凛，随手把碗里的最后一勺饭填到嘴里——不管怎么样美食是无辜的，然后毅然决然摇头：

“不行，一码事归一码，这顿饭是我带你买教材的报酬，因果已经结清了，至于剪头发那是另外一码事，与这顿饭无关。”

说完他已经攥紧了拳，做好了被苏瞳鄙夷亦或是继续胡搅蛮缠的打算。

可意外的，并未有设想中的情况发生。

耳边只是传来轻笑声。

苏瞳放下筷子，托腮，静静看他：

“果然，你还是你，不管怎么样都是……”

声音渐渐落下，最终近乎消失。

苏同愕然。

他不明白女孩为何要对他说这种话。

可他已经顾不得想这个了。

因为苏瞳又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坚决拒绝了，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这么说？”

女孩顿了顿，像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

“当然不可能，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是讲道理的人，所以不管你怎样挣扎，我都不会放过你。”

苏同差点没一句脏话骂出来。

可女孩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叫来了服务员，结账，然后朝他眨了眨眼：

“还不走？”

“……”

苏同越发搞不清楚女孩的想法了。

如果她真想带自己去剪头发，不应该想方设法制住他，让他无法脱身么？

可现在他可以随意走动，苏瞳丝毫不担心他会逃跑的那副运筹帷幄姿态……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

不去想了。

有人要走阳关道就自然要走独木桥，虽然他不明白女孩为何如此执着于他，可总归是对不起她的好意。

略微有些抱歉，可是有些事情他不想被改变——天鹅有天鹅的样子，癞蛤蟆也自然有要像癞蛤蟆一样活着，虽然苏瞳刚刚亲口说什么她喜欢他，可男孩比谁都清楚那只是个玩笑而已。

是善意的玩笑，仅此而已。

所以无需期待。

无需期待有什么天使降临。

无需期待有什么恶魔耳语。

因为人生从来不止童年这般痛苦，而是……

一直如此。

苏同闭上眼睛，在心底想着待会儿一出餐厅就绝对要脚底抹油溜了，看女孩细胳膊细腿的绝对跑不过他，毕竟虽然当初父亲过世之后一直消沉到现在，但当初练出来的长跑耐力还算没还给老爹。

长跑嘛。

那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忘却痛苦和愤怒的，可以缅怀老爹的办法了。

打定主意。

他便重新睁开眼，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跟在女孩背后一路走过去。

两步远的路，很快就要到门口了。

苏同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刺，又想着抱歉的话恐怕要等返校以后再说，现在实在是抱歉……

直到他听见女孩的声音：

“妮娅，就你一个人来了？”

他一惊，紧绷的肌肉瞬间萎了。

可终究是还抱有点希望，他歪过头越过女孩看站在女孩面前的人——是个小女孩。

看上去相当幼齿，满脸羞怯和慌张，有一头银色长发，穿着长筒袜和女仆装，弱气满满很好欺负的样子。

也很可爱。

不过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女孩，胳膊腿比苏瞳还要纤细，弱不禁风，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苏同就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身高八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的杀神保镖，结果就一软萌小女仆？

就这？

苏同瞬间来了自信。

“苏瞳同学，”他叫女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联系嗷！”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干脆脚底抹油。

准备冲钅……

夆！

前半个字还在脑海中，下个瞬间肌肉记忆已经自然而然行动起来，带着他踏出一步。

可这时候耳边传来女孩无奈的吩咐声：

“妮娅，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是！”

一主一仆的对话传到苏同耳中，未免让他有些好笑——真以为他长跑小王子的名号是凭空得来的？

虽然他不太擅长短跑，可坚持这么多年爆发力也足以碾压普通人，更何况是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抓……诶？

突兀袭来的重负牵扯住了他的身体。

外套被拽住，本身就是劣质品，经不起过度拉扯，苏同几乎听到衣服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他僵住，下意识转过头。

背后，银发的小女仆正拽着他的外套纹丝不动，仍然是一脸羞怯的表情，见他转头过来差点吓了一跳，怯怯解释说：

“小姐……小姐不让您跑，先生。”

“……”

苏同开始怀疑人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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