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恨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怪。

苏栀子这次竟然难得乖乖从楼上房间下来吃饭，只是挑了个和苏瞳老苏都隔得远远的位置，于是三人鼎立而坐，互为犄角，莫名就酝酿出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也没人先说话。

两只小女仆轮流上菜，很快餐桌上就摆满了各式佳肴——家里厨师是星级酒店后厨退下的主厨，手艺自然没的说，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可也没人动手。

老苏和苏栀子都心不在焉地盯着桌上的菜出神，只有苏瞳笑吟吟的，转头吩咐小女仆：

“妮娅，去给我盛碗饭。”

“是，小姐。”

银发小女仆乖巧地跑去厨房，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碗米饭。

苏瞳伸手接过，倒是没在意老苏和便宜妹妹的想法，自顾自开始大快朵颐。

盖因这具身体很不对劲。

出乎常理健康，又思维敏捷，过去人生四十多年的记忆可以如臂使指使用，几乎……不，完全能够称得上是天才。

智商这玩意儿不是先天固有无法改变的属性，而是可以通过锻炼大脑积累知识量而提高的，但凡人之力终有穷尽时，有些天生的差距不是通过努力就能追赶，而是天堑一样永远无法逾越的。

芸芸众生几多凡人，又有多少生而知之的天才？

这具身体的原主恐怕就是一个。

可惜宝珠蒙尘，纵使是生而知之的天才没有用到实处依旧是个凡人。

甚至不如。

倒是便宜她这个重生者了。

这身体神经反应速度极为恐怖，大脑运转飞快，可有得必有失，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能量消耗极大，所以不仅有低血糖的毛病，还吃的巨多。

先前老苏说她吃饭跟个饿死鬼一样就是因为这原因。

所以甭管身边两位剑拔弩张，饿了半天的苏瞳自然不会想那么多，索性将一切抛之脑后，很快就已经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饕餮事业之中。

只是苦了旁边这两位。

她吃得香，把饭大口大口咽下肚，豪放却不失礼貌，让人看了便勾起馋虫。

老苏一边琢磨着自家大女儿这算不算是给他台阶下，一边挥挥手吩咐小女仆：

“妮娅，去，再盛一……两碗饭来。”

“是，老爷。”

小女仆退下。

而老苏隐晦地打量了一遍左手旁二女儿的神态。

苏栀子从头到尾并未参与任何互动，只是低着头端坐，颇有些毫无灵魂精致人偶的既视感。

只是架不住老苏时刻留意。

所以苏栀子在苏瞳开口吩咐小女仆时那一闪即逝的冷漠又复杂的神色被他清楚捕捉到了。

老苏却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两个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女儿离家出走之后浪子回头回心转意倒是省了不少心，可二女儿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却不好下手解决处理……

造成这一切的，是他自己。

老苏沉默下来，挺直的腰板略微佝偻，苦笑一声，抬起头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终究被吞下了。

气氛更加压抑起来。

只有耳边窸窸窣窣仓鼠一样的咀嚼声响个不停。

气氛立马就压抑不起来了。

老苏用古怪的视线看向自家大女儿，而后者正在与一只大闸蟹斗智斗勇，厮杀得火热，只是大概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孩才终于施施然抬起头来，歪着头问：

“老苏你有事？”

“……没。”

老苏艰难地咽下了嘴边差点溢出来的吐槽。

恰巧这时小女仆已经端了饭送来，老苏和苏栀子一人一碗，挨个摆好。

然后老苏才犹豫着沉默片刻，接着试探道：

“丫头啊，我今天怎么听说你上午出去……是跟个男生逛街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苏心情相当忐忑不安。

父女关系好不容易改善，他可不想因为这档子事让好不容易挽救回来的关系再度趋于恶化，可要是不问又怕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猪把自家小白菜拱了。

他也很绝望啊！

可没想到女孩头也没抬就肯定道：

“嗯，没错。”

“没、没错？！”

老苏震惊。

危！

嗨呀虽然提前知道了有这码事可现在听到大女儿亲口承认了还是感到震惊以及火冒三丈，并想把那不知哪儿来的野小子给大卸八块。

三天之内必给他鲨了，骨灰都给他扬咯！

老苏眼里怒火燃烧。

而苏瞳也终于抬起头来，伸手把垂落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漫不经心地解释：

“班里新认识的同学，我要他陪我去买教材，顺带逛街。”

毫无波澜。

老苏却意外熄了怒火。

平时这时候大女儿恐怕早就尖叫起来，拍桌子摔碗，喊“你居然监视我！”——然后父女二人再度历史循环般闹崩，唇枪舌战，不欢而散。

只是这次大女儿意外冷静……不对，不能叫冷静，只是毫无波澜，甚至像在说什么与己无关的身外事。

那是冷漠。

老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嗫嚅着满脸纠结。

可平地起惊雷。

苏栀子突然推开了椅子站起来，咬着嘴唇，低下头刘海便遮住了眼睛，看不分明神情。

面前的米饭一口未动。

她却低声丢下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转身离开，抛下背后皱起眉质问她“苏栀子你想干嘛”的老苏，噔噔噔上楼。

接下来是近乎摔门的巨响。

而苏瞳也终于把注意力腾出来些，看着便宜妹妹房间的方向，随手夹起一枚虾仁塞进嘴里嚼嚼嚼，微微一笑：

“终于……忍受不了了吗？”

◆

苏栀子关上了门。

她的房间布置得很典雅，很温馨，却偏偏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都是假的。

因为一切温馨都是假的！

女孩扑在床上，好像缺氧一样急促呼吸着。

床上的鲨鱼布偶是姐姐送她的生日礼物，有软软的肚皮——所以女孩抱紧了鲨鲨，像抓住最后救命稻草一样，又把脸埋在它的肚皮，呼吸更加急促，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情绪陷入极端，心跳加速血管收缩血压增高，几乎是窒息般的体验。

可女孩没有流泪。

她死命地咬着牙，倔强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苏瞳……”

她深呼吸着，近乎喑哑地呼唤着姐姐的名字。

“我恨你！”

[未完待续]

——

应该没人猜到剧情走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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