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酒吞

01 酒吞

“大人听说过池田中纳言大人的千金么？”源赖光低着头说话，这是出于对这位大人的尊重。

他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这位大人的名讳，百姓们都说他是神在人间的使者，是超脱世间秩序的人物，所以他精通占卜之术，知晓未来与过去，最擅长解决凡人无法解决的事。

他偷偷抬起眼睛打量身前这个人，正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他长着一张女人般俊美的脸，阴柔的五官让他看上去竟有些淡淡抚媚，但那股抚媚下却是一双精明的，狐一般的眼睛，仿佛心中所想，都会被他看出。

“当然知晓。”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那个人开口，“我听闻那是让天皇都为之痴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想必是倾城之姿，我一直想见见。”

源赖光暗暗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大人对他所讲的话题很感兴趣，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会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的。

“是这样的。”源赖光说，“大家都说她同月亮上的那位嫦娥仙女一样美丽，您知道嫦娥仙女吗？”

可他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位大人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当然会知道大唐的神话故事，自己这样问倒是有些班门弄斧的味道了。

“当然知道，唐王朝神话故事里的广寒仙女嘛。”那人挑了挑修的整齐的眉毛，朱红色的嘴唇微微掀起弧度，“她抛弃了射下九个太阳的丈夫，飞上了月亮，至此孤独一生。”

“是啊，明明是那样的美人，却抛下了自己的丈夫，做了错误的事。”源赖光叹息。

“她可没有做错事啊。”那人感叹，“ 换做是我，我也会如此。”

“哎？”

“月亮，那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是神的领地么？我很想知道。”那人微笑，“神，那是让人向往的东西啊！”

源赖光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毕竟对方是那样超脱的人物，他一届凡夫俗子不理解也实属正常。

“别干坐着说话，喝酒么？”那人拍了拍手，“小九，上酒。”

房间的实木门自动打开，面容抚媚的女人走了进来，这让源赖光有些发愣，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的皮肤素白如雪，黑色的亵服（作者注：亵服是日本平安时代女性的一种家居服饰。）都藏不住她那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她只是出现在这里，但空气却因为她的出现变得甘甜了一份。

“晴明大人，金屋藏娇啊！”源赖光眼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羡慕。

被称为“晴明”的男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他命令女人给源赖光倒酒，女人便静跪在源赖光的身前，纤细的手指捏着酒瓶的柄，将透明的酒水倒入酒杯中。

源赖光闻到了淡淡的酒香，以及只属于女人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胭脂香味，整个人如坠云端。

“赖光大人，请！”安倍晴明敬酒。

“请！”源赖光将杯中的酒饮尽，清酒入口微甜，口感清脆，有些辛口，但却不粗犷，非常醇厚。

“好酒！”源赖光大声称赞，“没想到晴明大人也是爱酒之人呐！”

“您喜欢便是好的。”安倍晴明微呡杯中的酒，“不知道这次赖光大人前来造访，所谓何事？”

“其实是有些事请晴明大人帮忙。”源赖光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他像是很不擅长这样请求别人，“池田中纳言大人的小姐已经失踪多日，我想请大人占卜一下她人身在何处。”

“失踪么？”安倍晴明喃喃自语，“不知道大人可带了小姐的贴身物品？”

源赖光从口袋中拿出一缕头发：“这是小姐的头发，从她的闺房中找出的。”

安倍晴明接过这缕碎发，放在手中慢慢摩挲着，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吗？”看到他的这个笑容，源赖光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是妖怪唉！”安倍晴明低声说。

“妖怪？”

“这缕碎发上缠绕着凌冽的鬼气，对方是不得了的东西啊！”安倍晴明表情严肃，“赖光大人是打算去救小姐么？”

“受人之拖。”源赖光老实回答。

“那就去丹波国的大江山找她吧，她就在那里。”

“大江山？”源赖光心生疑惑，“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是这缕头发告诉我的。”安倍晴明说，“头发沾有主人的气息，寻着这股气息就能知道她在哪里。”

“这可真是厉害！”源赖光由衷地说，“我敬大人一杯！”

他们再次对饮，美丽的侍女再次给他们添上美酒，源赖光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身上，侍女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画中般优雅。

“赖光大人可是喜欢她？”晴明挑了一下眉毛。

源赖光大惊，他刚才确实在心中想象着这个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想着他的手在女人羊脂般细腻光滑的皮肤上游走，安倍晴明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源赖光忽然觉得自己在那对黑色的眼睛面前就像一张白纸。

“她可不是人类哦。”晴明微笑。

“不是人类？”源赖光的脑子转不过弯来，这样美丽的女人不是人类，难不成还是厉鬼？

安倍晴明摇摇头，他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朝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侍女站起身来，对两人缓缓地鞠躬，以鞠躬的姿势踩着小碎步后退到木门前，门自动推开，侍女最后在门外正坐下，像是随时等待主人的吩咐，门自动关上，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晴明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源赖光的脸上有些不悦，在他看来安倍晴明这样做派有些小气了，他不过是有些在意这个侍女罢了，晴明便将她调出屋子去，好似他源赖光是那种无赖般的人，要向他索要这个侍女一样。晴明为了搪塞他甚至还说那侍女不是人。

“她是我十二役式神中的一役罢了。”晴明放下酒杯，“式神并非是人类，小九虽是天后，但她在成为我的式神前只是一只鬼。”

“鬼？”源赖光吃了一惊，他心想自己大概是错怪晴明了，如果那个女人真是鬼的话那么他确实无福消遣。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源赖光问。

“说。”

“掠走小姐的妖怪究竟是何方神圣？”

“哦，你说它啊。”安倍晴明饮尽杯中的酒，“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它，它是以大江山为据点的大妖怪，传闻它平时是一副英俊的少年模样，以上好的皮囊吸引年轻女子，得手后它就会将她们杀死，以她们的**作为下酒的食物。”

源赖光听了微微心惊，他怕那位小姐同那些年轻女子一样此刻已成为那妖怪的腹中之食。

“那家伙嗜酒如命，所以人们称它为酒吞童子。”安倍晴明说，“它是真正的大妖怪，如果赖光君想要去救回小姐，就必须做好十足的准备。”

“晴明大人有什么好的提议么？”源赖光琢磨了片刻后，问。

“那样的怪物并非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力量可抗衡的，它必然拥有属于自己的百鬼夜行，想要战胜它，就必须用上朝廷的军队。”安倍晴明沉吟片刻，“我想天皇陛下会乐意为人民铲除这样的祸害的。”

“谢谢晴明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源赖光心里有数了。

“这个忙，我就帮到底吧。”安倍晴明忽然说。

“大人的意思是？”

“最近天下不太平啊。”安倍晴明感叹，“到处都是恶鬼与妖怪横行，那些被迫害致死的百姓们所产生的怨念又制造出新的妖怪，如此循环，世间过不了多久便是地狱。”

“确实是这样。”源赖光叹气，他虽然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但妖怪这样怪异的事并非他所擅长。

“但却有法子改变这一现状。”

“那是什么？”

“阵法。”安倍晴明微笑。

“阵法？”

“是的，一个覆盖本州、四国以及九州的巨大阵法，只要这个阵法在，任何邪恶的东西都会被压制。”安倍晴明说，“但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它并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东西。”

“这样啊。”源赖光随口附和他的话，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一个覆盖本州、四国、九州的阵法？这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没人能够做到，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大概只有神吧？

他们再次对饮，透明的液体倒入口中，鼻腔内弥漫着醇厚的酒香。

“真的是好酒啊！”源赖光再次赞叹，相比晴明所说的那根本无法实现的浩大工程，他对这酒的兴趣更浓。

“这是用上好的大米酿制的酒，所谓清酒，刚入口时清淡，但却后劲十足，越喝到后面越是醇厚。”安倍晴明望着杯中的酒，“就像咒术。”

“什么是咒术？”源赖光问。

“所谓咒术……”安倍晴明的嘴唇慢慢地勾起，形成一个愉悦的弧度，“就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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