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张子尧

01 张子尧

王黎柏大口咬着鸡腿，油腻的手指在PS4的手柄上飞快地跳跃，电视屏幕上穿着黑色甲胄的骑士用手中的黑色大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游戏画面定格在黑色骑士挥手告别的场景，不出意外的，这一次又是他的胜利。

这是一个叫做《黑暗之魂3》的游戏，十分硬核，不管是PVE还是PVP（作者注：PVE指玩家VS电脑，也可以是下副本打怪，PVP则是玩家VS玩家）都能让人吃足苦头，在网上这款游戏经常被网友们戏称是“抖M之魂”。

但王黎柏却是这个游戏的高手，他接触这个系列的游戏还是在初代，那个时候他打病村和王城双基简直打得崩溃，漆黑的画面和恶心人的BOSS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作者的深深恶意。可最后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出色的技术完成了白金奖杯成就，之后他便深深爱上了这款游戏，二代和三代他都会首发入，从初始地打到古龙巅，从新手劝退者古达一路砍到薪王化身，最后他站在初始之火前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眼泪，因为三代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作，他觉得自己的青春和这款游戏一样，走向了完结。

之后就是漫长的PVP对决，游戏发售两年来他磨炼出了超一流的技术，已然是站在这个游戏最顶端的那么几个人之一，他在游戏里摆擂台，邀请贴吧里的大神们与他一战，且没有败绩，一度被人誉为“战神”。

但是王黎柏并不喜欢这个称号，高处不胜寒，现在在游戏里找出能和他过两招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该把游戏封盘了，结婚生子，以后传给儿子让儿子继续受苦……

这个时候游戏画面上出现了“有人入侵”的字样，这就说明又有人来挑战他了。他觉得很新奇，因为这个点一般玩这个游戏的人不会多。

入侵的人戴着一张滑稽的小偷面具，全身光滑干净，只穿着一条破裤衩，那个家伙还算有礼貌，和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王黎柏也和对方挥了挥手，这是PVP的见面礼仪，双方挥手代表准备就绪，战斗开始。王黎柏操作黑骑士一步一步逼了上去，手中的巨大黑剑有着让人窒息的压力，他其实想故意放放水，不然对方根本没法打，战斗马上结束就没人陪他玩了。

黑骑士挥剑，巨大的黑色剑刃从空中砸落下来，如果打中，以对方那样差劲的装备会被黑骑士连续挥剑带走。

黑色大剑并没有砍中目标，这倒在王黎柏的意料之中，毕竟对方靠翻滚躲避也很正常，这个游戏翻滚才是核心。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根本没有翻滚，他忽然出现在了黑骑士的身后，手里的长戟刺入黑骑士的背部，然后再拔出，黑骑士倒地，血条一下子去了半条。

王黎柏嘴里的鸡腿掉了下来，他几乎惊得合不住嘴巴。这是背刺，被背刺到后会有两段的处决效果，对方就是靠处决的伤害将他的半条血打掉的。这并没有什么，玩这个游戏的人都会背刺，但让王黎柏吃惊的是对方诡异的操作，那一瞬间小偷莫名其妙地从黑骑士的身前绕到了身后，拔刀背刺一次喝成，看得王黎柏有点懵逼。

王黎柏默默地擦了擦手上的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紧屏幕。对方的操作让他产生了警觉，这绝不是一般玩家能够做的操作，对方一定是大神级的人物，对待这样的对手就连他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的ID，ID名是：“UMR里幻”，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和听过的名字，这就很让人疑惑，难道对方是隐藏的大神么？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偷开始绕着地图乱跑，这是在等待黑骑士站起来，王黎柏皱了皱眉，对方这是在小瞧他，一般玩家在击倒对手后会站在原地等对手起来好继续输出攻击，小偷这么做就是说明他根本不把王黎柏放在心上。

黑骑士站起身来，这一次王黎柏不敢贸然攻击了，他们在场地里对峙了很久，最后小偷的玩家似乎等不及了，冲上来发动攻击。

王黎柏在心里冷笑，对方虽然有很好的操作但耐心却不够，这样贸然攻击有很大几率会被打断，更何况王黎柏的人物穿着游戏中韧性很高的黑骑士铠甲，对方只是戴着小偷头套，韧性远弱于他，站撸都能赢他！

黑骑士挥剑，他这一下攻击巧妙地打断了小偷的进攻，但小偷却突然出现在了黑骑士的身后，又是相同的操作，背刺两段处决，电视屏幕红光亮起，这就说明王黎柏的游戏角色已经死亡。

电视屏幕渐渐变得灰白，王黎柏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偷朝他挥了挥手。

张子尧放下手柄，缓缓地打了一个哈欠。现在是凌晨两点，深夜。他刚才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打开了封盘好久的《黑暗之魂3》，没想到这么晚还真能碰到人。对方的操作和意识都很好，但他却遇上了张子尧，刚才小偷的贸然进攻其实是张子尧设计好的，对方掉以轻心的时候，张子尧后跳的同时解除了后摇，成功绕到他的后背进行背刺，这种操作一般只有键鼠才能做到，而且还需要游戏有较高的延迟，但所幸张子尧还是打出来了。

他关掉了PS4，电视屏幕渐渐熄了下去，房间里唯有桌上的那盏小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桌上的东西，那是一封信。信由考究的羊皮纸制成，上面是几排漂亮的小楷字。

这封信是阿瓦隆学院的开学通知书，大致内容是让张子尧在新的一学期里好好努力学习，不要因为其他东西荒废学业，顺便提醒一下他上学期还有九门科目挂科，需要参加这学期的补考，信最后的落款是学生会主席，姬瑾铭。

张子尧叹了口气，要说挂科一两门还情有可原，可他却连续挂了九门……这里面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LOM.0的废材，几乎没有魔力可以用来使用魔法，所以那九门魔法课倒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努力了也没用，只能干瞪眼。

不用使用魔法的课到是都合格了，其中包括莫佳娜教授的《巫师编年体》和费舍尔教授的《魔法动物在哪里》，当然，还有《魔法外的战斗技巧》这门课。

这是那个叫**德华的男人给他的分数，一个A，这可真是他所有课程里成绩最高的一门了，大概学院在核对的时候也会在想这是不是爱德华在偏袒他，可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爱德华·莫里斯已经不在学院里了。

想到爱德华，张子尧的心猛地疼痛了一下。

他缓缓地躺在了床上，这是他在家里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就要回到那所充满神佛后代的学院里，为成为一名巫师而努力学习。

“真是幻灭啊。”他自言自语。

半年前的他绝不可能会想到自己会进入一所巫师学院，会有一个活了几千年的炼金老师，同样也不会想到自己能拔出选定国王的剑。

但一切就这样发生了，突如其来，但却又是命中注定，想逃都逃不掉。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纽扣形状的东西，这东西和那封通知书一起被寄了过来，夹在信封了，张子尧一开始以为它只是个垃圾，结果将它扔掉后它又会自己飞回来，像是认了主人。

张子尧这才知道这是个炼金器具，但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难不成是像柯南里那样的纽扣版**么？他在学院里闯了祸，学院想拿这玩意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蠢货！”有人冷哼了一声，那人的身影自虚无中浮现，柔软修长的身体以坐姿轻轻地悬浮在空中，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肌肤依然白得让人心动。

张子尧很想对摩根翻白眼，但迫于对方的威严不敢当场发作，他怕一个不好被这家伙拖起来暴打一顿…….

摩根是张子尧的使魔，按照张子尧的说法这个女人哪里是什么使魔，别人的使魔都是用来伺候主人的，充当暖床的好帮手，身娇体弱好推倒，可是到他这里却变成了祖宗，这个女人没少吩咐他办事情。

张子尧忽然觉得有些新鲜，因为自从他回到家后摩根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他一度以为摩根陷入了沉睡。

“将魔力注入进去。”摩根指着张子尧手里的纽扣。

张子尧恍然大悟，原来这玩意儿是这么用的，不愧是冬之女巫，懂的东西就是多。他举起手中的纽扣，用手指将魔力一点一点地注入进去，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他的老师桂妮维亚一直有让他做控制魔力的练习，身为LOM.0的他必须学会合理控制体内存在着的极少数的魔力。

纽扣忽然挣脱了张子尧的手掌，它缓缓地升入空中，并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那光芒愈来愈强烈，白金色头发的少女在光芒中浮现，她同摩根一样悬浮在空中，白色的长裙无风自动。

“现在才想到打开的方法，是不是有点慢了？”白金色长发的女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子尧。

张子尧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突然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炼金术老师，初代阿瓦隆学院校长，桂妮维亚！

如果换做是平时到也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这群神仙的出场方式，可这次就不同了，这次是在他的房间里，半夜两点，他可只穿了条裤头啊！张子尧没有顾忌摩根是因为他们俩是分不开的，一开始的时候张子尧确实有顾虑但之后习惯了就没什么事了，他脸皮又厚，既然摩根都不介意那他介意个屁勒。可桂妮维亚不同啊，被自己的老师看到这样的场景委实有点不太合适。

“大姐，三更半夜的能不能不吓人？”张子尧抓住被子往自己身上盖。

“那要怪你在这个时间打开这个东西。”桂妮维亚环视四周，似乎在审视自己的学生平时的生活环境，最后她的目光和摩根对上了。

张子尧的后背直冒冷汗，按照他所知道的故事版本，这两位神仙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太好，现在在这里碰上面，会不会大打出手就很难说，女人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狠毒，他怕这两个人会把他家给掀了……

果不其然，双方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只是对视，可四周的空气开始剧烈的扭曲起来，桌椅开始微颤。张子尧心说姑奶奶们别这样行么？我们有话好好说，这里是我家啊，我家还有其他人！

“张子尧，你丫的是想造反了么？吵死了！”从隔壁房间传来张婉漪恼火的声音。

张子尧心说糟糕，他的姐姐最受不了别人吵她睡觉，现在被吵醒一定会冲过来兴师问罪，可现在他房间里还飘着两位女神仙，以她们的骄傲看来也不会躲躲藏藏，要是被张婉漪撞见那就全完了，他该怎么解释大半夜他房间里飘着两个漂亮女人？先不说巫师的秘密会不会暴露，他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另人意外的是摩根和桂妮维亚彼此看了一眼对方，随后都消失在了空中。张子尧心说这两个人还是比较懂事的嘛，知道轻重缓急，现在就该把过去的仇恨先放放，一致对外！

房门猛得被踹开，一个枕头狠狠地砸在张子尧的脑袋上，扔枕头的家伙出手相当熟练，张子尧想躲都躲不掉。

修长纤细的身影大步走进屋子，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睡裙，齐腰的金色头发柔软地散落在空中。她抬起脚就往张子尧的脸上踩下去，大长腿紧绷出让人心动的曲线。

“死弟弟，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张婉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弟弟。

张子尧很庆幸刚才那脚被他用手挡住，要不然也许会出人命，他感受到了来自姐姐身上的那股庞大的杀气.......我的妈呀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我……我只是想锻炼下身体…….”张子尧浑身哆嗦，因为张婉漪还死死地踩着他，没有丝毫松力。

“在大半夜？”张婉漪的眼里闪着摄人的光，“信不信我踢爆你的狗头？”

“别别别，大姐我们有话好好讲行么？”张子尧连忙招手，可张婉漪更加用力了，张子尧纳闷自己的姐姐是不是隐藏的女汉子为什么力气那么大？

“为什么我总感觉屋子里还有别人？”张婉漪转着眼珠子，环视四周。

张子尧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的直觉要不要这么可怕？

“小子，下次给我省心点，好端端的美容觉就这样被你毁了！”张婉漪咬牙切齿，“要是我长熊猫眼了就把你吊起来打！”

“大姐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张子尧哀嚎。

张婉漪松开了脚，可她并没有走回房间，而是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随后她转过头来瞪张子尧：“你是不是屋子里藏着人了？”

“哈？”张子尧露出“吃惊”的表情，论演技他完全可以与自己的这位姐姐匹敌，两个人都是蔫坏的主，谎话张口就来。

“屋子里有女孩子的香味，还不止一个。”张婉漪盯着张子尧的眼睛，然后指着刚才桂妮维亚和摩根消失的地方。

张子尧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吃惊于对方敏锐的嗅觉但却不敢丝毫地表现在脸上，他眯起眼睛，嘴角噘成一个无奈的形状：“这位同志，你是没睡醒么？”

回答他的又是一脚，这脚可真是又快又狠，雪白的脚丫子直接踩在张子尧的胸膛上，差点一命呜呼。

“我们.......我们有话好好说！”张子尧痛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婉漪满脸狐疑地环顾四周，她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橱，又去检查了床底，在确认完一切正常后，丢下一句“真是奇了怪了”就走出了门去，但她立马又折了回来，对着张子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要再吵，我明天把你房间里的电视烧了，游戏碟全拿去卖给收废品的！”

终极大招已经祭出，张子尧连连表示绝没有下次了，要是有下一次......嗯.......那就是到时候在说呗.......

房间又变回了初始时的安静。

摩根与桂妮维亚的身影再次浮现，她们的眼神再次接触在一起，可是这一次，谁也没有再挑衅对方，两个人突然变得沉默了。

“你们的关系......很好啊。”许久的沉默之后，桂妮维亚低声说。

张子尧听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让她们看到这样一个疯姐姐。张子尧并不讨厌这样的姐姐，相反的，他很庆幸自己能和姐姐一起生活，他从小就没有爸妈，是姐姐拉扯他长大，这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血脉之情，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割舍，如果有，那他就将那东西毁灭。

张子尧忽然愣住了，他诧异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好像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想法，以及那种震痛神经的暴怒、不甘与悲伤......

“张子尧，明天你就要回学院了，有些东西必须提前通知你。”桂妮维亚开口。

“什么事？”

“这个等你到达学院再说，记住，你一到学院就来钟楼与我见面。”桂妮维亚的语气里透着毋庸置疑。

“知道了。”张子尧打哈欠，在经历刚才那一出闹剧后他委实有点身心疲惫，想好好睡一觉。

“就这点事，这枚纽扣你要慎重保管好，有它你就能随时联系到我，想必在以后会对你有用的吧。”桂妮维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可是张子尧太困了，注意力并没有那么击中，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她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以及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他注意到了，也许立刻就会觉得不对劲的吧？

“睡着了啊。”桂妮维亚无奈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年，然后她转过身子与那个带着巨大巫师帽的女人对视，“你要保护好他啊，他是那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的。”摩根低声说。

很罕见的，她们两个死对头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2018年3月3日，凌晨三点，张子尧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了被地狱之火包围的建筑，以及在火中咆哮着的......白色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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