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通缉令
东京,千叶县,贺茂宅邸。
这座宅邸矗立在高崖之上,崖下便是无穷无尽的海,太阳西落,黑色的潮水被推上海岸,在沙滩上泛起雪白的泡沫。
宅邸是典型的寝殿式建筑,这是日本古代权贵们喜欢的建筑样式,一般由水池、寝殿、对屋、渡廓、中门廊、中门、钓殿、杂屋组成。宅邸前是一处巨大园林,园林的设计可谓是一绝,设计师利用天然的湖池和起伏的地形,形成“水庭石”的景观,并在天然小径旁栽种常青树、枫树、以及樱花,利用结界控制气温,将常青树的青绿,枫树的火红以及樱花的初粉融入在一起,形成让人惊叹的绝景,行人踏入其中便宛如身临梦境。
贺茂丽矢带着众人穿过园林,即便都是来自大家族,但众人还是惊叹于这座园林的设计之精妙,诗一般的意境里带着朝气勃发的生机,但却也是温柔的,走进这座园林让人感觉就像拥入母亲的怀抱。
贺茂丽矢在心里沾沾自喜,这一路上下来她一直被这些人压得死死的,如今看到众人惊叹的神情,她心想终于压了这些家伙一头。
但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不应该说是人,而是鸟。
“徒装做派罢了!红红绿绿粉粉的真是非常土气!”帕奇对着路上的花花草草指指点点,“园林的最高意境讲究自然,你们这样做一点都不自然!一群土包子根本不懂艺术!”
贺茂丽矢的眼睛微微抽动,张祈梦瞪了帕奇一眼示意它闭上嘴巴,帕奇非常委屈,它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这些个日本人的审美太过俗气,缺少贵族风范。
“别听它瞎说,一只鸟懂个什么。”阿黛尔连忙打圆场。
帕奇心心愤愤,它就算是一只鸟那也是跟随过普林姆尔的鸟,众所周知普林姆尔是真正的英伦贵族,他出入各大社交场所,与上流社会的名媛侃侃而谈,入住各种洲际酒店,参观的历史古迹数不胜数,帕奇跟着他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如果不是因为某个该死的家伙它也不会被普林姆尔特意关进秘密藏书库八年。
“是很漂亮,但我看这里每年的维修为用大概非常惊人吧?”尼禄观察四周。
“是的。”贺茂丽矢点头,“园林内种植的植物大多是古种,这些树得去神户山里或者北海道找,由50个园丁每天轮番打理,他们都有阴阳师血统,你们也应该看到了,这里的结界不是普通人能够处理的。”
“这是在炫富么?”姬莉叶瞪眼。
“不,树能够进化空气,日本人相信树是大自然的精灵,它们非常纯粹,越是古种就越能起到抵抗诅咒治退百鬼的作用。”贺茂丽矢解释说,“相传土御门家族的宅邸内有一棵安倍晴明亲自栽种下的古樱,那是神道之树,有它在土御门一族便不会遭到妖怪的袭击。”
“可他们最终是被人类灭族的。”尼禄说,“真是讽刺。”
“安倍晴明是谁?”
“他可以说是日本最伟大的阴阳师,也是土御门家族的祖先,他活跃的平安时代,人们都称他为是‘神在人间的使者’。”
“神在人间的使者。”姬堇铭重复着这句话。
“对,有些人甚至把他看作是神本身。”贺茂丽矢说。
“太夸张了。”姬堇铭说,“任何国家的历史里都有被神格化的人物,那些只是凡人眼里的巫师罢了。”
“不,并不是这样。”贺茂丽矢摇头,“安倍晴明可能真的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尼禄皱眉。
“不是人类那会是什么?”姬莉叶眨眼睛。
“传闻安倍晴明是一只白狐与人类所生的孩子,这在日本是家喻户晓的传说,所以他很有可能并不是完全的人类。”
“你是在说他可能是半个狐狸?”姬堇铭笑了。
“妖怪,他流着妖怪的血。”贺茂丽矢一字一顿。
“可你们称他为神。”尼禄说,“即便他拥有一半的妖怪血统,可你们仍然把他当作人类或者接近人类的东西看待,而不是狐妖。”
“是的,因为他是一名传奇阴阳师,他镇压百鬼,他是英雄。”贺茂丽矢说,“这个世间崇拜英雄。”
他们来到宅邸前,贺茂宅邸被黑色的高墙重重包围,海浪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古战场上擂鼓的声音,贺茂丽矢带着众人走上实木的长廊。
“诸位听这海潮声,九十九里滨就在我们的下方。”贺茂丽矢说。
“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听说这是一处天然沙滨,海岸线绵长,一直笔直得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是夏日理想的海水浴场。”阿黛尔说。
“阿黛尔小姐说的非常对,九十九里滨在日本也是有名的海水浴场,许多情侣会选择在沙滩上搭起帐篷,他们夜晚相拥而眠,第二天清晨依偎着彼此,一同观赏日出。”
“听起来很浪漫。”张祈梦由衷地说,这是她为数不多主动开口说话。
“丽矢小姐有和男朋友去看过吗?”姬堇铭随口问。
“我没有男朋友。”贺茂丽矢摇摇头。
“你很漂亮,难道没人追你?”姬堇铭的语气很轻佻,。
贺茂丽矢突然沉默了,姬堇铭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调侃一下对方,没想到似乎戳中了对方的伤疤。
“我有些饿了。”康纳马上打圆场。
“这么说我也有些饿了。”姬堇铭顺着她的意思说。
贺茂丽矢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已经为诸位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原本是想等诸位沐浴完后再请诸位享用......”
“你不用和我们说敬语。”姬堇铭铭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一起患过难的伙伴不是么?”
贺茂丽矢心说这就是伙伴了?她心想赢得这帮人的信赖也太容易了吧?
“那么你们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她问。
“都不做。”姬堇铭说,“我们去见你的少主。”
贺茂炀将头整个埋进冰水里,连串的气泡从盆底升起来,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抬起头来,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贺茂炀这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他没办法去相信张子尧已经死亡的事实,那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贺茂炀和他约好要带着他周游日本,原本这次交换学习的活动就是一次履行诺言的机会,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张子尧了。
后脑忽然涌上刺骨的寒意,那是极致的杀意,贺茂炀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他以极速拔出腰间的三日月宗近,清澈的刀光犹如闪电,刀剑碰撞的巨响在屋子里响起!
“真不愧是我们学院的学生,洗个脸还带着刀。”姬堇铭带着众人从屋外走进来。
贺茂炀死死地盯着尼禄,三日月宗近和佛拉格拉克死死地碰撞在一起,谁也不曾松力,谁也不曾退步。
“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么?”贺茂炀低声说。
“是的,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尼禄不断地地往剑上加力。
贺茂炀俯身将三日月宗近往上挑起,佛拉格拉克说到底只是一把短剑,三日月宗近的刀刃摩擦佛拉格拉克的剑身一路向上,这一刀是想把尼禄的手砍掉!
尼禄放开了佛拉格拉克,他避开三日月宗近随后跃起侧踢,贺茂炀则用手臂进行防御,尼禄的这记侧踢非常凶狠,贺茂炀脸色微变,巨力几乎要将他轰飞出去,他扎开马步,以此缓解冲击,但对方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尼禄在空中翻转,佛拉格拉克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挥剑而下,黑色的锋芒像是一泻而下的瀑布,不可阻挡!
贺茂炀迎着剑光冲了上去,他无声地咆哮像是破空而来的巨龙,三日月宗近以极速挥出,那江河湖海般的刀光在空中与黑色的瀑布对轰在一起,双方都被冲击轰退数步。
这是仅靠近身格斗的战斗,很显然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压制住谁。
“精彩!”姬堇铭鼓掌。
贺茂丽矢在一旁捂着嘴,她是真正被吓到了,她能看得出这两个人不是在练习,而是真正的以命相搏,他们的每一刀每一剑都是至对方于死地的狠招,这让她觉得这两个人不是同学而是仇家。
尼禄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贺茂炀手里的刀,对方的刀术显然又精进了,比上次与加拉哈德战斗的时候还要强。
贺茂炀平静地看着所有人,然后将刀收回到刀鞘里,随后他说:“张子尧的事我也很愤怒。”
“感觉得出来,你下手非常狠。”尼禄也收回了佛拉格拉克。
“大家心情都不好,所以就该这样发泄一下。”姬堇铭耸耸肩,“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贺茂丽矢心说你们阿瓦隆学院的学生心情不好就真刀真枪的上来打上一架的么?刚才那样凶险的战斗只要有一个失误可就一命呜呼了啊。
“对凶手有头绪么?”阿黛尔问。
“有一点。”贺茂炀说,“他们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让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
“是忍者对么?”尼禄说。
“是的。”贺茂炀点头,“根据尼禄所描述的情况,我们能够断定他们是一群忍者,现在日本的忍者家族并不多,大多都和阴阳师家族有联系。”
“分别是哪些家族?”
“忍者家族在多次大战后只有少数家族得以幸存,他们分别是百地家、服部家、藤林家,这三家是伊贺上忍三大家,以及甲贺派的猿飞家。”
“凶手就在这些家族里?”
“是的,但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我们很难知道具体是哪个家族在里面搞鬼。”贺茂炀低声说,“忍者说到到底也只是收到了阴阳师家族的委托,但我们能通过这个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人。”
“我看也不止只有一个家族在搞鬼。”尼禄眯起眼睛,“根据贺茂丽矢所说,有很多家族都在觊觎你们贺茂家的王座,我相信这几次的袭击也只是刚开始。”
“这几次的袭击?”贺茂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在路上也遭到了袭击,不知道和飞机上那帮人是不是一伙的。”康纳说。
贺茂炀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给大家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你道歉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姬莉叶说。
“他们的目的是想动摇贺茂家的位置,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这次交换学习是学院和阴阳塾一起决定的,既然如此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姬堇铭说,“我现在才明白,这次交换学习的真正意义,校长这个家伙早知道是这种情况。”
“要制定一下计划么?”康纳问。
“先等着,对方比我们急,到时候他们会自己露出马脚。”姬堇铭的语气非常自信。
贺茂丽矢听得云里雾里,这帮人真的搞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那是躲在暗处的,多个阴阳师家族的追杀,像今天这样的袭击可能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他们难道不害怕么?
“小姑娘不要摆出这幅担忧的表情来啊。”姬莉叶察觉到了贺茂丽矢的神色,凑上去拍拍她的背“我说过的吧,惹到这帮人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你只要放心就好了。”
贺茂丽矢很想给她一巴掌告诉她什么是长幼尊卑。
这时康纳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普林姆尔打来的,她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们安全到达日本了吧?”电话里是一如既往儒雅的声音。
“是的。”康纳说。
“那就好好学习,该吃吃该睡睡,少为烦心事苦恼。”
“校长,张子尧的事......”康纳欲言又止。
“张子尧?”电话那头一愣,“他怎么了么?”
康纳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子尧遇难的消息她应该早就和学院通报过了才对,怎么校长对此一无所知?
“你们不会认为他死了吧?”电话那头笑了一下。
“唉?”
“他活得好好的,你们不需要操心。”
“啊?”
“我只知道他还活着,但不知道他具体什么地方,但应该是在日本,你们得尽快找到他,毕竟他一个废柴很难想象在外面会不会饿死。”普林姆尔的声音充满担忧。
“我们......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康纳说。
通话结束,在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怎么会......这样?”姬莉叶瞪大了眼睛,“那是距离地面7000米的高空中,他又不会飞。”
“是摩根,我们忘记了他有一个强大的使魔。”姬堇铭想了想说。
“这么说他可能真的还活着。”尼禄说,他知道摩根·勒菲的强大,飞行对她来说就像是在呼吸。
“这个死家伙,没死也不知道联络一下!”阿黛尔咬牙切齿,“亏我还为他伤心!”
“总之现在张子尧也没死,皆大欢喜嘛!”姬莉叶说。
“还不能太高兴,张子尧还在外面,我们必须先找到他。”贺茂炀说,他拨通了电话,“帮我找一个叫张子尧的人,资料和照片我会传给你,用家族的名义发出红色通缉令,那是我的朋友,你们的方式不能太粗暴,找到他后立刻联系我!”
“是!”电话那头说。
阿瓦隆学院,苹果林,湖边。
“张子尧真的没事吗?”普林姆尔有些不安。
“你电话里不是说了吗?该吃吃该睡睡,少为烦心事苦恼。”桂妮维亚看着书,头也不抬。
“可他真的失联了,连您也找不到他。”
“一般的情况,只要玉石在他身上我就能感受到他,但有人似乎屏蔽了那块空间。”
“要我亲自去趟日本么?”
“不用。”桂妮维亚说,“他身边有摩根跟随着,不会出现太大的危险。”
普林姆尔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桂妮维亚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犹豫了。
“你是在想分明张子尧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对吧?”桂妮维亚轻声问。
“是的。”普林姆尔苦笑。
“他命中注定是要奔向那世界的王座去的,在坐上那王座之前,他绝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桂妮维亚的声音悠远得像是从湖的对岸传过来,“这是命运,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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