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鵺
“大哥哥,起床啦。”耳边传来甜甜糯糯的声音。
“让我再睡会儿,让我再睡会儿。”躺在床上的家伙翻了一个身,这家伙的睡相真的不敢让人恭维,姿势东倒西歪不说,枕头被子还被踢了一地。
“大哥哥大哥哥,太阳都晒到屁屁上啦!”还是那个甜甜糯糯的声音,这次是凑到耳边说话。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床上的家伙说。
然后,杀猪般的叫声便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张子尧从床上蹦了起来,“菜菜子你想干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通过手指摩挲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耳廓上那一道整齐的牙印,张子尧看着女孩磨着自己雪白的牙齿,觉得非常悲愤,自己不过只是想多睡一会儿,这个小姑娘竟然给予如此酷刑!
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穿着学校精致的蓝白相间水手服,戴着白色蕾丝边的贝雷帽,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垂落在肩上,在空气中散发出只属于洗发水的芳香。
“爸爸说,不能让大哥哥偷懒,今天要整理屋子外的菜田。”菜菜子噘嘴,“大哥哥太懒了,没有菜菜子的话是起不了床的!”
那麻烦姑奶奶以后别用您的牙齿叫我起床!张子尧在心里吐槽。
他张子尧,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优秀的少先队员和共青团员,将来也许还有机会成为**员,履历清白性格温顺,常常扶老奶奶过马路,在人民广场上义务捡垃圾,简直是人民教师口中的道德模范。
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在之前72小时的时间里经历了飞机失事、孤岛求生、以及被几百上千头妖怪追杀,在他快要被分食下肚之际,和他同行的女孩舍己为人,拔刀劈天,救了他一条狗命,最后自己嗝屁长眠不醒人事。
这要是一部小说的话,作者的脑子一定是抽风了吧?张子尧在心里想。
“姐姐怎么样了?”张子尧刷着牙,发音含糊不清。
“还是没有醒。”菜菜子摇头,“大哥哥,姐姐是不是不会醒过来了?”
“少说不吉利的话!”张子尧瞪眼,“你姐姐你是累了要多睡会儿,什么时候饿了自己就爬起来吃东西了,像你这种身板的小朋友还不够她炖一个锅!”
“那我一定把山本抓起来给姐姐吃!”菜菜子说。
“什么山本?”张子尧不解。
“山本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他长得很高大,所以总是欺负其他的同学,要是姐姐醒了,我就把山本抓起来丢给姐姐吃。”菜菜子老实说。
张子尧心说傻妞子你也太可爱了,先不说你怎么把孩子王山本抓起来,就说你要丢给姐姐吃吧,你当姐姐是动物园抓耳挠腮的猴子或者狗熊么?
“姐姐不吃坏孩子。”张子尧随口说。
“啊?那姐姐吃好孩子?”菜菜子吓了一跳。
“姐姐不吃孩子,我吃孩子!”张子尧满脸黑线,觉得和这小王八蛋简直对牛弹琴。
菜菜子吓得不轻,大概觉得张子尧就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但她害怕归害怕,又悄悄地溜到张子尧的身后拍了他一下,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大哥哥就算是怪物,我也不会嫌弃大哥哥的。”
“还不去上学?”张子尧假装瞪眼。
“那晚上见!”菜菜子朝张子尧吐吐舌头,背起黄色的书包小跑下楼去了。
张子尧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上,然后擦掉了嘴边的泡沫。
菜菜子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孩子,据收养他们的堂岛先生说,菜菜子在四岁的时候受到过严重的惊吓,以至于心理年龄一直保持在七八岁的水平,可真实年龄确实17岁,在日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高中,菜菜子虽然也上高中,但能这样去上学校还是堂先生爹哀求校方的结果,菜菜子的班主任也对她特别照顾。
他走进一间房间,这间房间的装饰是少女的粉色,四壁上贴着粉色的墙纸,被子与传单也是粉色的,床是上下铺,上铺的床上还放着一个小马宝莉的玩偶。
粉色长发的女孩静静地躺在下铺的床上,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全身的肌肤像是雪一样素白,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张子尧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伸出手去捏女孩的脸,他左捏捏右捏捏,像是在玩一块橡皮泥。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到也不是成心戏弄对方,只是他觉得这样捏她的脸,没准对方感觉到了生起气来然后醒过来把他暴打一顿......
他其实是挺希望女孩醒过来的,毕竟人家救了他,在那成千上万的土蜘蛛组成的洪流里,这个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拔出插在地里的长刀从天而降就像神话里的女武神那样英勇美丽。
“你说你的头发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是这种颜色?”张子尧像平常那样自言自语,玩弄着女孩的头发,将发丝与发丝打结,然后再拆开。
“不会是染的吧,你也许不知道,在中国染这种颜色头发的人叫杀马特,他们组成了一个叫葬爱的家族,打扮得都很潮流。”张子尧说着烂话。
他忽然瞥到了对方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那双漂亮的红色瞳孔暴露在空气里,像是闪烁的红宝石那样瑰丽。
张子尧心里有成千上万的雷劈过......
“玩够了么?”女孩看着张子尧的手。
“玩够了玩够了,要不我帮你把这个结解掉?”张子尧的后背直冒冷汗,他心说这家伙怎么说醒就醒?
他见到过女孩发飙的模样,手中长刀所指的方向便是生命的终点,她轻而易举地劈开湖面冻结的冰层,随后将天空斩成两半,这样强大的人想弄死他不要太简单。
女孩迅速起身,张子尧还没有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她扑倒在床上,女孩的脸与他近在咫尺,她的呼吸扑在张子尧的脸上,张子尧非常惊恐,虽然很丢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女孩的力气远比他要大,他被死死地按在床上,没法反抗。
女孩开始亲吻张子尧的面颊,用舌尖挑逗他的耳垂,张子尧觉得全身酥酥麻麻,心想完了,上次躲过去了但这次绝对凶多吉少,但心想自己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两次被一个女孩非礼?真是有失男人的尊严。
“鵺?”张子尧喊。
女孩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起身坐在张子尧的身上,眼睛盯着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子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安符:“上次菜菜子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它从衣服里掉了出来,菜菜子说这是神社里用来祈福的平安符,里面装着写有名字的字条,我没忍住就打开来看了看。”
“还给我!”女孩,或者说鵺一把夺走了张子尧手里的平安符,她拿起平安符,用手指轻轻摩挲。
“它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张子尧低声说。
“是的,它是妈妈留下的遗物。”鵺说。
张子尧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难怪对方看到这个平安符的反映那么大,原来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你会说日语?”
“看动漫学的。”张子尧说,这是实话,他看了不少的日本动漫,看得多了也就会讲日语了,但日本字还是一个不认识。
“这里是什么地方?”鵺环顾四周。
“这里是菜菜子的房间。”
“菜菜子?”
“菜菜子是堂岛先生的女儿,是堂岛先生在八十稻羽镇外的田地里发现我们的,他好心收留了我们,我们在这里已经两天了,只是这两天你一直在昏迷。”张子尧解释说。
“八十稻羽镇。”鵺努力回想,“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好像是奈良附近的小镇,镇上没多少人。”张子尧说,“这几天我也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鵺沉默了,她低着头,张子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刚醒过来一点很饿吧?”张子尧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做吃的。”
他们一起走下楼,堂岛先生家非常小,下楼就是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电视机开着,在放天气预报,地板是最普通的榻榻米。厨房就在客厅的边上,是一间非常小的房间,张子尧走进去,熟练地打开电磁炉。
“蛋包饭可以吗?”
“行。”
得到肯定的回复,张子尧开始处理食材,他将蔬菜洗净,把胡萝卜剥皮,将它与火腿、洋葱、蘑菇一起切成小丁,热锅,然后将它们把米饭炒在一起。蛋包饭最重要的步骤就是煎蛋,煎出蛋饼讲究柔软滑嫩,这对火候和时间的掌控是非常苛刻的。但这难不倒张子尧,不到十五分钟,最正宗的日本蛋包饭在他手下完成。
“おそまつ(作者注:意思是“招待不周”出自知名漫画《食戟之灵》里男主的口头禅。)!”张子尧说。
“还挺有模有样的。”鵺哼了一声。
“前两天跟着菜谱学的,堂岛先生不会做饭,我想不能在他家里白吃白住,所以就主动学做日本菜,厨房里正好有菜谱。”张子尧说,“味道还行吧?”
“不好次!”鵺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包饭,然后又转头吐进垃圾桶里。
张子尧非常郁闷,他做的蛋包饭可是得到过堂岛先生和菜菜子的一致好评,怎么到这个女孩的嘴里就变成了“难吃”了?
“蛋包饭啊,就是要多涂一点番茄酱的!”鵺站起来小跑到厨房去拿番茄酱,她把瓶盖用力撬开,然后把整瓶都到了上去。
“你这是吃蛋包饭呢还是吃酱?”张子尧目瞪口呆。
可鵺根本没理他,她不用勺子,改用手抓吃饭,吃完手里的饭还不忘舔一舔手指上的番茄酱,张子尧心想大概新疆人民围着火炉吃手抓羊肉也没这个女孩一半豪迈。
他记得高中时候有一次去吃肯德基,隔壁桌的情侣卿卿我我,男的拿着鸡腿要喂女的,女的摇摇手说我吃饱了,男的不信,说还没有怎么吃就饱了?女的说我饭量小,吃不下。于是男的就真的相信她吃不下,一个人把满桌的东西都吃了,女孩盯着他一直咽口水。
张子尧知道女孩子和异性吃饭的时候总要装一下矜持少吃那么一点,你以为人家小巧玲珑其实对方和闺蜜吃饭的时候也是一顿几十个鸡翅数百串烤肉的真汉子。可鵺就不装,她舔完盘子还揪着张子尧的耳朵让他再去做一份。
张子尧匆匆忙忙,俨然是为女皇服务的小忠狗的模样,番茄酱不够了他还特意跑去老商业街上的Jeunesse超市买。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鵺吃完饭,满脸狐疑地看着张子尧。
“唉?”张子尧愣了一下,“因为你救了我?”
他其实觉得这是挺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毕竟是鵺救了他,他只是给她做了一顿饭而已,根本谈不上鵺口中所说的那样“好”。
“是我答应那个式神的,再说没有她我们也逃不出来。”鵺说。
张子尧知道鵺是在说摩根,贺茂炀说过在日本这边,使魔通常被称为“式神”,他想了想说那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你我就会死,鵺看着他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们那儿的人都不这样想。
“你们那儿的人都怎么想?”张子尧满脸诧异。
“这个世界上只有有用和没用的东西,厉害的人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往上爬,没用的人只能被当做是踏脚石。”鵺淡淡地说,“所以谁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感谢别人。”
张子尧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的理论很荒唐。”
“怎么荒唐?”
“因为没有感情,人要是没有感情就不再是人了。”张子尧低声说,“只是行尸走肉。”
“所以我才会被他们说成怪物。”鵺说,“因为我是那里最厉害的人,我踩在他们的头上。”
“你是想说自己没有感情么?”张子尧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鵺摇摇头,“什么是感情呢?”
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莫测的问题么?张子尧在心里想。
“伤心就是一种感情,伤心了就会留下眼泪。”张子尧斟酌着回答,“你总有流泪的时候吧?”
“我最后一次哭是在妈妈死的那天,我趴在她的尸体上哭了好久好久,从那以后我就没有眼泪了。”鵺面无表情地说。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说错话了,戳中了你的伤疤。”张子尧说。
“没有,我没有伤疤。”鵺说,“我受的伤都会很快愈合,不会留下伤疤的。”
“可是心灵上的受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在谈到你妈妈的时候你也会伤心的对不对?”
“已经不会了。”鵺低声说,“那会成为我的软肋,我不需要弱点,那只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张子尧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个女孩的世界观到底是怎样的。
“不说这些了。”鵺踢了一脚张子尧,“我饿了,要吃的。”
“可你刚吃完三份蛋包饭!”张子尧瞪大了眼,“你是猪么?”
“哼!”鵺哼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来慢慢旋转,她穿着菜菜子的白色睡裙,这件薄得像是纱一样的衣服将她美好的身体勾勒得完美,“小猪可没有我这样好的身材。”
张子尧虽然想吐槽鵺沾沾自喜的态度但却也不得不表示赞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花季少女,她长发及腰腰细腿长,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张子尧以为自己看到过太多的美女了,对此早已麻木,但鵺在他面前翩翩旋转的时候他还是挺心动的。
“我们出门吧!”鵺欢快地说。
“去哪里?”张子尧愣了愣。
“当然是去吃好吃的啦!”鵺拉起张子尧就想往外跑。
“傻瓜,你穿这件衣服就出门?”张子尧瞪眼,“换了衣服再去!”
八十稻羽镇,旧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修建于2000年,距今也有18个年头了,一直以来是八十稻羽镇最繁华的地方,说是繁华其实也只是稍微热闹一点罢了,八十稻羽镇的人口非常少,有志气的年轻人都到东京或者京都大阪那样的大城市发展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选择留下来。
商业街也在近几年里逐渐败落,因为Jeunesse的分店开在了商业街的对面,那是连锁全日本的大型超市,年轻人们总是喜欢新鲜与潮流的东西的,Jeunesse的顾客越来越多,而商业街则越来越冷清,已经有许多商铺倒闭了,剩下的也只是苟延残喘。
张子尧跟在鵺的身后,他们出门花了不少时间,张子尧从菜菜子的衣柜里找出了一件水手服给鵺穿,不得不说这件水手服穿在鵺身上颇为合适,鵺本就是美少女,穿上水手服后则又多了一点国中生的清纯可爱,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下午的商业街十分冷清,许多店门都是关闭着的,只有寥寥几家店铺开门营业,张子尧他们先去了Jeunesse楼上的美食街,那里的炭烤牛排非常出名,曾经上过奈良的美食杂志,鵺胡吃海吃,把张子尧身上所有的钱都吃光了,张子尧非常难过,那原本是他去秋叶原用来买游戏和手办的钱。
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商业街,去逛了逛一家叫“大陀罗”的店,那竟然是一家卖仿真武器和铠甲的商店,这种店如今已经不多见了,老板是一个光头男人,长相凶恶但人却很好,鵺把玩着那些武器,很诚实地说这些武器都是残次品,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张子尧示意她立马闭嘴,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又去了大陀罗隔壁的四六商店,张子尧要给菜菜子买药,这个女孩精神非常不稳定,每晚都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除此之外他还买了晚饭的食材,今晚他决定做咖喱。
四六商店的隔壁则是久慈川豆腐店,店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张子尧与她闲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老奶奶的孙女是大明星,现在在东京工作,老奶奶虽然希望孙女事业有成但也很想念孙女,希望她有空的时候回来看她一下。
“你为什么一家一家的逛过去?”鵺不解,“我累了想回家!”
“想了解这座小镇的情况。”张子尧说,“你再忍耐一下。”
张子尧习惯性地摸了摸鵺的头,这是这几天他经常哄菜菜子的动作,结果被对方抓住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妈呀,你怎么什么都吃?”张子尧吃痛,赶紧缩回手。
可面前这个女孩则一脸坏笑地将脑袋凑了上来,在张子尧的耳边轻声说:“因为你身上香香的。”
张子尧被她的这个举动撩得心跳加速,他张子尧自认为脸皮厚得可怕,但闻着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此刻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起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鵺问。
“听说商业街上有一座神社,我们去那里看看。”
神社在商业街的南边,张子尧他们踩着青色的石砖走上去,穿过朱红色的鸟居达到神社面前。神社陈旧破败,原本上面朱红色的漆经历风雨侵蚀也脱落了不少,青石铺成的道路两旁是两尊狐狸石像,石像上有红色的布遮盖。
“这个地方有点意思。”鵺环顾四周。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里的灵气十分充裕,想必是有神灵庇护。”鵺解释说。
“神灵?”
“就是这座神社供奉的东西。”鵺说,“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供奉香火,神明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了。”
“你这都能看出来?”张子尧非常吃惊。
“千贺地虽然是忍者世家,但也同那些阴阳师有着密切接触,知道这些不算什么。”鵺说。
“千贺地?”
“就是这次袭击你们的罪魁祸首。”鵺淡淡地说,“我就是他们训练的杀手。”
张子尧这才想起来他们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只是遇到百鬼夜行所以才会联手,这个女孩怎么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鵺笑了笑,“因为我对这个家族没什么感情,我是被捡回来的,我不姓千贺地,我也没有姓,我只有鵺这个名字。”
“为什么叫鵺?”
“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她一直都这么叫我。”鵺说,“在日本的传说里鵺是一种妖怪,它拥有猿猴的相貌、狸的身躯、老虎的四肢与及蛇的尾巴,是一个怪物,和我一样。”
“怪物么?”张子尧低声说,“这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怪物的。”
说完这句话他恍惚了一下,这句话他没怎么想就说出口了,像是下意识地在掩饰或者极力否认......否认这世界上存在着与生俱来的怪物。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背后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那是个看上去40岁左右的男人,留着短头发,皮肤黝黑,脸上满是胡渣,穿着有些邋遢的黑色衬衫,但他的身材确却很强壮,肌肉发达,想必打起架来一定是好手。
“堂岛先生。”张子尧认出了那个人。
堂岛先生就是那个好心收留他们的人,他的全名是堂岛辽太郎,是当地的刑警,那天警局出任务,他碰巧在小镇外的田地里发现了张子尧和鵺,跟上级请示后将他们带回了家。
“堂岛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张子尧问。
“在镇上巡逻,碰巧看到你们走上来。”堂岛辽太郎说,“她醒过来了?”
堂岛辽太郎说的是鵺,张子尧连忙拉着鵺想给他打招呼,结果鵺一直躲在他的后背,不愿意出来。
“小姑娘这么害羞。”堂岛辽太郎哈哈大笑,“我是来提醒你们,这里最近不安全,让你们早点回家。”
“是发生了什么案件了么?”张子尧想了想说。
“是啊,是啊。”堂岛辽太郎身后有人探出头来,“今早大雾散了之后有居民在鲛川河堤发现了一具尸体。”
“足立!”堂岛辽太郎大声斥责。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被叫作足立的家伙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这位是?”张子尧看着他,那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穿着黑西装,像是随处可见的上班族。
“这是足立,我的助手,作为刑警还很年轻,只能算是跑腿的。”堂岛辽太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堂岛先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个合格的助手啊。”男人朝堂岛辽太郎抱怨,然后他转向张子尧,“你就是住宿在堂岛先生家那位吧,我是足立透,请多多指教。”
“张子尧,请多多指教。”张子尧跟着他点头哈腰,他心说日本人介绍自己都要这样么?
“子尧是中国人么?”足立透察觉到了异样。
“是的。”张子尧点头,“这次是来日本旅行的,只是不小心迷了路,幸亏被堂岛先生救了。”
他面不改色地就撒了这个慌,这是他思来想去最好的应对版本,他身上还带着签证和身份证,也是因为这样堂岛辽太郎才相信他的话,让他们留宿下来。
“带着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一起旅行,很厉害嘛!”足立透的眼神里充满羡慕。
张子尧心说你可别搞错了,这哪里会是我的女朋友,但没办法,他们俩一男一女倒在田里,还一起来旅行,说不上男女朋友关系还真没人信。
“对了,说到中国,在老商业街的北边有家叫‘爱家’的中华料理店,他们那里特别供应一种特大牛丼盖饭。”
听到“特大牛丼盖饭”这几个字,鵺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二话不说拉着张子尧就跑,张子尧吃惊于这妞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完全反抗不了。
“等等!等等!”张子尧哀嚎,“我可没钱了!我已经被你吃穷了!”
“堂岛先生是在怀疑他们吧?”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足立透低声说。
“只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案件是在他们来之后发生的,这太巧了。”堂岛辽太郎说,“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你是说吸干一个人的血么?”足立透耸耸肩,“只有吸血鬼才会这么做。”
“真是奇怪的死法啊。”堂岛辽太郎感叹,“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么?”
“这我可不知道了,堂岛先生。”足立透叹气,“我们可是刑警啊,怎么能去想这种鬼神的事情呢?”
“要你小子教训我么?”堂岛辽太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给我买杯咖啡回来。”
“是是是。”足立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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