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

方泽希从车里醒来时，脑中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样，当他捂着脑子从板凳上起身时，恍如隔世。

足足一分钟，他就这么保持着单手捂头的姿势坐在位置上，呆呆的回忆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和夏祈连饭都没好好吃就被突然指派了任务跟着罗昆和沈腾就一头雾水来到了一个工厂，说好的巢穴，然后一个感染者都没看到，然后........

为什么现在只有自己在车上？沈腾呢？罗队长呢？

老夏呢？

不对.....还有两个人......还有两个人是....谁来着？

“喂！老方！醒了没？过来帮忙搭把手，快点！”

头痛欲裂之时，车外传来沈腾明显故意压低的声音，他连忙打开后车门，却惊讶的看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罗昆和背着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沈腾。

“这.....发生了什么？罗队长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方泽希接过罗昆时才看到他背上可怖的伤口，如同峡谷一样的裂口从罗昆的肩膀下侧延伸到腰部下侧，伤口有一段地方甚至已经深入皮肉，血液涌出的痕迹处处可见。他不敢怠慢，将罗昆平稳安置在车中后立刻拿出急救箱开始处理伤口。

“呼....这伤口有点严重....沈腾——”方泽希拿出酒精帮罗昆擦拭伤口，刚想催促沈腾动作快点时，突然听到好像有物体拖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扭头看去，却看到惊人的一幕——

沈腾从身后拖出一个黑色畸形的东西，费力的走向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奋力一丢把那东西丢上了车。拖动路径上流出的黑色血液形成一道明显的痕迹。

“那是...什么？”方泽希不敢停下手上的工作，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追问道。

但沈腾直到关上车门，发动引擎之后都一直在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昏迷中因痛楚而全身冒汗的罗昆一语不发。不得已，他只好认真处理着罗昆的伤口，防止罗昆的伤口恶化危及生命。

半晌，当方泽希小心翼翼将最后一包纱布包扎在了罗昆的肩部，他擦了擦额头早已悬着的冷汗，松了口气。

“沈腾，现在可以说了吧？那是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赶到罗昆那里时，他已经把这东西解决了，我只干掉了两只普通的感染者罢了....”

“看来，只能等罗队长醒来问问他了...对了，夏祈呢？队长的情况很不好，得赶紧回去才是，沈腾，他人呢？”方泽希边说着边拿出通讯器想呼叫夏祈，殊不知沈腾已经沉默的回身开动了装甲车。

“喂！沈腾你不等老夏了？！停车啊！”

“..............”他没有回应，就这么保持着沉默驾驶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中，沈腾心中很是不好受，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摆脱不了关系，他没办法对着不知是真忘记还是假失忆的老方道出真相。

他记得，夏祈对他的重要程度，不亚于自己和罗昆的关系。刚刚在车内听到枪声时内心突然的紧张还历历在目，他不会不能想象当罗昆真的在自己眼前逝去时自己崩溃的样子......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沈腾！你——啊.....不对！好像.....夏祈他....他....是不是....啊！！！”

即使有一层薄薄的心理屏障存在，时间一长，那一幕残酷的事实还是回到了方泽希的大脑中，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捂着脸无助的发泄着。

沈腾默默把控着方向盘，默默接受着后车厢中方泽希突如其来的咆哮与哀嚎......他知道，这点程度，远远不足以自己的赎罪。

罗昆眼前，是一片烈狱。

从立足之地往下看去，无尽的感染者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大楼大门处，用不了多久，它们估计就会突破下面那点可怜的人类以及薄弱的路障来到楼顶，将自己淹没。

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楼顶，面对着精神已经失常的沈腾。

“沈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周遭胡乱丢出的燃烧瓶和投出的爆炸物将一切都无情点燃，徐徐而上的浓烟已经将整栋楼全部包裹起来，罗昆在浓烟之中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他其实没看见对方的样子，但冥冥之中，他却肯定，那就是沈腾。

但沈腾并没有用语言来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疯狂，近似癫狂的疯笑声。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双手像病娇一样扒在脸色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来抑制笑声，但从罗昆的角度，这样发出的笑声愈发变得扭曲奇怪起来。

“沈腾！冷静点，你到底怎么了？”罗昆上前想要将他摇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腾居然挥手一甩将他狠狠推开，在淡淡的黑烟之中，罗昆看到了他扭曲的五官以及嘴角留下的渗人黑血。

“喂！你——”

“罗昆！哼哈哈哈！你哈哈哈，你不懂！你不知道它们！哈哈哈哈哈！”沈腾的双瞳像是僵尸一般盯着罗昆，但夸张的表情以及疯狂的笑声却有点格格不入，他一步一步僵硬的后退，愈发疯狂。

“它们！它们到处都是！我们！我们都是啊哈哈哈哈哈！”

一步又一步，很快沈腾就来到了楼顶的边缘处，罗昆赶紧想上前阻止，“喂！正常点！你到底在说什么！老沈！”

“我？我在称述事实啊！你没看见吗！我们，都只是它们的一员罢了啊！哈哈哈哈哈！”

“喂！”

随着最后一步踏空，沈腾最后向罗昆展示了最后一个表情。

绝望。

“哈哈哈哈哈！老罗！我先去那里等你了！挣扎吧！尽力挣扎啊！哈哈哈哈哈！”

“沈腾！”

心中的痛楚，与身后的尸群破门而出一同到来。

幸运的是，他终究没等到那一声绝望的撞击声。

万物归寂，一切如同沉入漆黑的无知之海一般。

“老沈！”磅嘡！

周围是自己蛮熟悉的三楼病房，正值半夜，房间只有窗口投射入的淡淡月光，刚刚的巨响是罗昆猛然从梦中惊醒时无意识打落的台灯撞地的声音。

“哈....哈....哈......”罗昆在床上喘着粗气，久久不能释怀，身后的汗水已经完全将床单浸湿，他就这么坐着，那个噩梦在脑中挥之不去。

许久，他扭身想看看被撞下的台灯有没有损坏，但背后一股剧痛感让他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对，好像自己受伤了来着.....

拜噩梦所赐，他现在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现在唯一想的事就是确认沈腾到底在哪儿。

他慢慢将双腿从被子里移动出来，说是移动，但这缓慢的速度让他自己都有些汗颜，但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后背的伤口依旧散发着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惹得他有些嘶哑咧嘴，手撑着床面让医疗病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金属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罗昆立刻停下了动作，警惕的看着病房的门方向。

他还在刚刚梦境的那种紧张状态下。

但门被打开后，从走廊刺眼的灯光中，沈腾匆匆的走进来，径直走向病床，一脸疲倦中带着一丝丝安然感。

“呦，大晚上的居然醒了？老罗。”沈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写意，虽然自己已经快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啊...嗯....你没事就好....”罗昆倒是没在意这样的种种，他在看到沈腾安然无恙的一瞬间，就已经大大松了一口气。

“嗯？我当然没事咯，我还能出什么事？”沈腾对他的话略感奇怪，但是也没太在意。

“那三枪，真的很漂亮，老沈。我猜猜，你是不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沈腾笑了笑，他不光是等了很久，是从罗昆回到避难所开始，他就默默坐在了病房外，静静等待着他醒来。

“嘛，算是吧。”他看着费力把腿塞回被子的罗昆，忍不住笑出来声，上前帮了他一把，“看样子麻药的药效过了，需要止疼药吗？”

“你看我像是需要的人？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再说吧？”罗昆看着沈腾疲倦的样子，心中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你确定没其他事了？有需要就喊我一声吧？我就在外面....哈欠~”

罗昆默默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了下就侧身躺了下去。

..............

“沈腾？”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罗昆的意志依旧很清醒，他在等沈腾离开的脚步声，但从躺下开始，房间中一直保持着宁静，没有一点点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他费力的扭过头去，看到的场景却有点让他哭笑不得......

沈腾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他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就刚刚接触软踏踏的垫子，大脑就像是死机一样失去功能，一下子就靠在上边沉沉睡了过去.....

“这家伙....累了就别死撑着啊。真是....”

罗昆在不触及背部伤口的前提下，像一只泥鳅一样拿起边上一件大衣，费力扭动着身体转过去，把衣服当被子披在了沈腾身上。

啊！疼疼疼.......真该吃点止痛药啊......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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