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讯之后,罗昆匆匆前往顶层,沈腾的房间。
那个硬币的结果,对于罗昆来说已经丝毫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已经想明白了。
对于希望的渴望,以及对于这么多平民的牺牲所换来的真相,他没有理由任其隐藏。
不过在罗昆心中,对于结局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着一定反转的希望,他仍就觉得在沈腾得知背后主使之后能够联合外部军方,借助他们的力量将这一切结束。
所以,关键就在于沈腾到底能不能将真相拉出迷雾的水面。罗昆暂时对于最近的事有点没有头绪,他此时也希望能够从沈腾那得到一点破题的关键。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罗昆踏出门时,恰好看到了一脸倦意,正拿着杯咖啡走过的沈腾。
“老沈,想事情没睡好?”换上轻松的笑容,罗昆上前打了声招呼,而沈腾则是用深深的黑眼圈回应了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来和我说,已经把事情告诉杨那个家伙,然后继续一下昨天的话题?”
“......你知不知道有时和你这种智商太高的人交流很心累哎....”罗昆挠了挠头,上前拿过沈腾手上的咖啡,一边向阳台走过去——“聊聊?”
沈腾本来的计划就是一个人散散心,现在边上多了个人让他着实有点不爽,但碍于罗昆已经迈开步子向着阳台走去,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现在,有些事,还不能和他说,起码得让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格来讲,这座城市其实算是傍湖而局,一座巨大的天然湖存在于这座城市的偏北方向,这个时节的风向则正好大部分会从那个方向吹来,柔和而又舒适的微风略带水汽,迎着风向打在脸上的感觉让罗昆有点飘飘然,在这片只有死亡与未知的废土上,这份凉风显得格外来自不易。
享受许久,罗昆压抑的心情算是得到了些许释放,他回头转向沈腾,想把杯子递还给他,却看到他仍旧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耷拉着肩膀,有点沮丧的看着远处一座建筑。
循着他的视角,可以看到通向郊区的大桥,只不过不同与往昔的是,那里遍布撞毁的车辆以及游荡着的感染者。
“喂,你没事吧?是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罗昆把杯子放在阳台的外部围墙上,用手在沈腾眼前晃了晃。
“.....你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老罗。”沈腾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幽幽的警告。
“哈?什么才算最坏?不对不对,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自顾自上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看着楼底下那些仍在徘徊着的感染者。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告诉我,只要点头或者摇头。”罗昆有点猜不透他为何不回答,只能如此来继续他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那,为什么要做最坏的打算?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把平民全部转移出去吗?”
“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告诉你.....”
他回过头,饮尽最后一滴咖啡后,将杯子随意向后一扔。
“没有可能性,因为他们已经再也不能回去了。”
沈腾的话语,伴随着楼底杯子粉碎的声音一同传入罗昆的耳中,敲击着他的内心。
“因为,我已经大致可以确认我们内部到底谁才是那个陈翔提到的‘该小心’的人了。”
“是谁?!”罗昆追问道,但是沈腾则摆了摆手,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等东西到了,记得过来叫醒我,你想了解的事,之后我会告诉你,别把他惹急了。”
不过,没走出几步,他猛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有点颤抖的问道“老罗,方泽希....是不是被感染者攻击过?”
罗昆则是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意,点了点头。他记得很清楚,这件事,当时只有他和方泽希本人才知道。
“他的房间我记得在楼下对吧?1708?....”他继续道,声音愈发颤抖,像是看到了自己所恐惧之物一般。
“到底怎么了?”罗昆有点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拿好你的配枪,他(它)可能快不行了。”
当迅速整备好来到楼下时,时间才仅过去两分钟,但沈腾的眉头却更加紧皱,罗昆自知现在应该相信他,不敢怠慢,飞快跑到了方泽希的房间门口。
最上面的两层本来是给士兵们居住,现在,就只剩下了沈腾罗昆方泽希以及幸存下来的那位士兵——钟飞烟(但两人只知道他姓钟orz)。空荡荡的十七层现在只有方泽希一个人居住,而且自从他手臂受伤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出过门。
“老方!老方!快开门!有事找你!”罗昆用拳头粗鲁的敲了敲门,还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但让罗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屋内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方,别怪我!”罗昆在深呼吸后用全身的力气撞向房门后,立刻向着门锁处开了一枪。
啪沓!锁被破坏后的声音传来,罗昆立刻再次撞向房门,这一次随着“咚”的一声,门被直接撞开!
可见范围内,没有方泽希的踪影。
“在卧室吗?!”罗昆持枪慢慢向里面移动,而沈腾则是手握一把警用霰弹枪,在这么狭小的房间中,杀伤力十足。
“是....是罗昆吗?——”当罗昆走过厕所正警惕着半掩着的卧室门内时,身旁紧闭着的厕所中却突然传出低沉的男性声。
“老方?!老方是你吗?”罗昆听到方泽希的问话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如释负重的他刚刚想要放下枪旋开厕所门时,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喂!老方把门锁了干嘛?快点打开!”他有点着急的喊道,又想如法炮制将门撞开,但身后的沈腾则是伸手拉住了他。
“声音不对,你听。”
厕所内,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蠕动声伴随着水龙头不断流出的流水声,要不是沈腾冷静提醒,罗昆还真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忽略。
“这....是什么?”
“罗昆.....别进来。呜——”
方泽希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的低沉,而且随着里面呕吐声的持续,他的声音变得愈发扭曲起来,就像是有两个人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一样。
“看来情况不是很乐观.....准备好战斗的心理准备。”一旁的沈腾则是微微皱眉,抬起枪口,将枪管架在了与肩同高的位置,只要里面的人一出来,这个距离绝对可以立刻击毙。
“等等等等!沈腾你是不是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罗昆!听他的......快点...杀了.....我!”里面的方泽希没有一丝犹豫地将这句话吼了出来,夹杂着痛苦与混乱,可以明显从话语中感觉到他的音调正向着不可思议的低沉变化。
“喂!你到底——”
砰!——
还未等罗昆的话问完,厕所门的毛玻璃窗被粗暴的打穿,没错,一只沾满碎玻璃和血水的拳头一下子打穿了玻璃后快速收了回去,接着方泽希那张帅气的面容就出现在了粉碎的框架中。
只不过,扭曲的五官让罗昆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没等他说些什么,方泽希原来紧闭着的右眼突然睁开,显露出的样貌让一股凉意直接顺着罗昆后背攀上大脑。
猩红的瞳孔。
“罗昆.....快....开枪.......”此时的方泽希声音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感觉,完全变成了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声。
“老方!你为什么....”终于,在看到这抹猩红之后,罗昆再也无法承受这残酷的事实,他举起了枪瞄准着方泽希的额头,后者则是痛苦不堪的颤抖着身体,像是极力在克制体内的异变来渴望生命的终结。
砰!
随着枪声响起,厕所的门锁应声而毁,一直苦苦趴在门上支撑自己的方泽希一下子失去重心,跟着门的打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喂!罗昆你——”
一旁的沈腾理解罗昆可能下不去手,但把已经快要被同化的方泽希从监牢中放出来则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方泽希后颈上的根须相较于之前罗昆所见到的完全不同,那根须居然只从他的右半边略靠下的皮肤处伸出,而且仅仅只有十厘米左右长,而且此时的方泽希仍保存有自己的意识。
他还是人类,至少对于罗昆自己而言,他还是那个喜欢吹逼,在自己关键时刻能够帮助自己的伙伴,那个天天直呼自己姓名,不畏忌上司下属的那个方泽希。
所以当沈腾将枪口对准了倒在地上暂时没有动弹的方泽希时,罗昆的手枪枪口相对的对准了沈腾的心脏——
“罗昆!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已经——”
“沈腾,他还是人类。”已经有点混乱的罗昆失神般说道,丝毫不去管事实发生了什么。
“蠢货!他如果完全同化,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啊!你想想其他的市民!我们必须——”
“哦?那为什么你会知道呢?”他慢慢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胸口抵在了霰弹枪枪口,死死盯着沈腾略带心虚的眼睛,举起了枪。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没有救!?他还是人类,他还能够和我们对话!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啊!为什么能够这么冷静!还是说,你才是那个——”
“够了!冷静下老罗!——”
“冷静?你这个——”
啊吼!
就在罗昆越说越激动,甚至有点将枪口下移准备对着沈腾开枪的意思时,背后的方泽希突然间发出一声咆哮,瞬间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扑向毫无防备的罗昆。
来不及!罗昆虽然注意力不在身后,作为资深士兵的洞察力,他已经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攻击,但当他压低身子后头看去时,却惊讶于其速度之快——
狭隘的地形,外加上如此近的距离,方泽希后颈的根须居然在瞬息之间就到达了罗昆的前额!
“嗯?!”沈腾此时则是反应略微迟于罗昆,他还保持着持枪的动作,直到方泽希的跃起到罗昆上方,他才反应过来,将垂着的霰弹枪重新架起——
就在罗昆准备后仰来规避攻击;就在沈腾准备在他接近之时扣下扳机之时——
额啊!!
空中的方泽希居然突然用左手甩向右侧伸出攻击的根须,随着重心的失衡,根须的攻击顺着罗昆的刘海一旁划过,将一旁的墙壁顺势划出一道浅薄的“刀口”,而方泽希本人则是重重撞击墙壁后闷声侧躺在地上。
事发突然,失去防御目标的罗昆没能收住动作,后仰之后不稳跌落在地,而沈腾则是难以置信的放下了枪,满脸困惑的看着因为疼痛和身体感染而面容扭曲的方泽希。
“方泽希,你为什么会.....?”
“沈腾.....噗啊——”刚说几个字,方泽希的腹部就一阵痉挛,一股不知名的液体涌上食道,他不得不扭过头吐了出来。
满地腥臭的红绿色液体,以及他背后那个仍在抽搐着的根须,还有自己脑中的那个形象愈发的清晰......
沈腾控制不住将枪口再一次对准了方泽希,而后者则是缓缓露出笑意:“帮我...解脱吧。”
“老方!”一旁的罗昆则是爬起再一次想要挡在他身前,但没想到的是,方泽希死撑着墙壁,面朝着罗昆慢慢站了起来。
“老罗....你必须知道....它们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东西—唔噗啊!”
“老方!”他想上前去,即便是什么都做不到,他都不愿意这么看着自己的兄弟如此痛苦,但再一次呕吐过后,方泽希再也支撑不了,重重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罗.....活下去.....一定.....只有你.........也可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也越来越虚弱,罗昆心如刀割的看着他,却自知什么都做不到。
“..........来吧....如果是.........你的话..............应该......................”
滴答——滴答——
喂!你怎么可以哭呢?我们以后可是要做军人去做一番大事业的!到时候可不能像这样哭鼻子哦!————
嘿!罗昆罗昆!我义务兵结束后决定去西部继续留在部队!什么?你居然去了那里吗!哈哈!指不定我以后还得让你帮我一把呢!————
管仓库的?!你咋这么看不起我呢!我的枪法好着呢!真的是————
砰砰砰——罗昆,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小徐!快点找掩护!————
我靠......咋这么多感染者......你别急,我来帮你看着,你去里面拿你的武器!————
罗昆,军方那边怎么说?啥?研究工作?嗯哼.....我想到个人......————
“..............”泪水之中,罗昆拿着枪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不断地逃避着,纵使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纵使它已经开始伸出根须,慢慢积蓄着力量准备攻击。
“老罗,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出去不?或者说,从这个破地方出去后,还有机会做回正常人不?”
“.........”它慢慢伸出手狠狠拍在了血泊之中,溅起的血液将他的裤子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渍,后颈的根须则是比刚刚长了许多。
“喂?话说,你这么优柔寡断,咋做得成大事情?我个管仓库的都知道,当领导就要敢作敢当,风驰电掣啊!”
“...”这一次的它,没有意思犹豫,直截了当向着罗昆刺出了致命的攻击。
“老罗!————”
砰!
硝烟过后,一颗空弹壳退出弹膛,落在蔓延过来的血液中,仅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声响。
滴答.....滴答.......
上一次,这么大滴的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根须,在罗昆眼前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向前移动一步。
那颗子弹精准穿透了它的头颅,干净利落的了结了它的生命。
滴答............
最后一滴泪水,顺着僵硬的根须慢慢向下流去,在经过它的肩膀时与上面的一滴血红融为一体。
而此时的它,嘴角还微微上扬着,像极了一个得到满足的人幸福睡去的样子。
在场的谁也没有料到,当他们祈祷完毕,再司机准备将尸体全部运走时,罗昆指挥官又将一具新的尸体带了过来。
而他的脸部已经被凝固下来的血液笼罩着,看不清到底是谁,但貌似对于罗昆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因为细心的市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上在痛哭之后才会留下的泪痕。
不过,对于市民来说,无论是谁,都会得到他们尊敬以及祷告,因为他们都是保护他们,付出很多的英雄。
出乎意料的是,罗昆与沈腾站在祷告队伍的前面久久没有离开,他们亲自将尸体运上了车后便跪在了祷告队伍之前,开始了长达十分钟之多的默哀。
直到在场的市民都慢慢离开,装甲车在沈腾眼神示意下离开后,沉默良久的罗昆方才,抽出手将自己撑起,眼睛通红的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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