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的天空

灰色的，遍布尘埃，这是我对这片天空最初的印象。烧焦的树枝味充斥鼻腔，黑色的木炭带着屡屡白烟朝向天空升腾，走着走着一具破碎的残骸出现在了眼前，带着血腥又有些糜烂，可怖的模样让我迅速别开视线。我想逃离，却又不知逃向何处，一路走来尽是这般场景，彳亍着耳边突然传来哭泣声，循着声音走去在一片烧焦的稻田里，一位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微微哭泣着，她的泪是那样小心，仿佛不愿意打破周围的死寂，或许一个小小的举动便会遭到这里的排斥，毕竟除了我以外她是这里唯一称的上生命的存在了。

“你还好吗？”下意识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但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便觉得后悔，只要有着一双眼睛那么便不会看不见吧，女孩的处境绝对算不上好。

“我好怕。”揉了揉略带浮肿的眼睛，手上的尘土混合着泪水沾染在脸上，栗色的长发穿插着几根杂草，我安抚着少女的心，将杂草从她的头上拨下，她安静的顺从着，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威尔，你好像威尔。”

“威尔？”

“嗯，我的青梅竹马。”她的脸上绽放出笑意，那是能抚平一切的幸福感，让人一刹那遗忘了残酷的现实。

“这样啊，他还好吗？”

“他......”幸福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犹豫与茫然，少女顿了顿，目光朝向远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但终究还是黯淡，索性变得失落。

“他参军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样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的不幸，但对于在这场空袭中死去的人来说女孩又是幸运的，在这偏远的村落里她是我唯一见到的人类。

“我叫雪你呢？”

“雪？”

“嗯。”那一刻女孩的眼望向天空，空中飘落下的尘埃宛如黑色的雪一般，她伸出双手任其飘落在掌心，然后紧紧的捏住，指缝中渗漏的尘埃飘落在地，与黑色的土地归为一体，最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寂寥的微笑。

“温莉，这是我的名字。”

……

……

在幸福破灭的时刻，往往带着血的味道。我记得那是一个圣诞节的雪夜，第一次怀抱期待的我坐在孤儿院门口等待着，与某个人的约定，带着期许与希望抱紧了身体，纷飞的雪飘落而下夺去了身体的温度，模糊的视线内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人的身影，我固执着坚信着，但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在一片房屋的废墟里，温莉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我跟着她的脚步走了下去，木质的爬梯踩在上面发出嘎吱的声响，由于轰炸的关系地下室内充斥着尘埃，稍微呼吸便会剧烈的咳嗽，我们打开入口尽量让空气流通，黑色的尘埃混合着灰尘给这密封的空间又带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目前只有这里能住了。”温莉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她一边打扫着，一边用手捂住口鼻，细微的咳嗽偶尔传出。

“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只是雪你为何会到这里来旅游啊，明明就是个战乱的国家，在这里旅行可不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哦。”

“嗯，我知道，只不过我跟一个人走散了。”

“咳咳……走散了？”擦着桌子的手停下，那具娇小的身体微微一颤。

“在这里走散了可是很不妙哦，可能的话一生都无法相见了。”话语里像是提醒，却又流露出一丝悔恨，让人难以理解，却又能确实的感触。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没问题的。”想以这样的话语打消温莉的担忧，但听了我的回答，温莉的表情却显得不悦。

“没有谁在战争里是没问题的，大家都一样，被子弹打中就会死，没有食物就会饿，找不到水便会渴，没有人是特殊的，会这么想的人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手上用来当抹布的破布快要被她捏烂，放下的手露出微抿的双唇，温莉又咳了咳，泪水在眼里打转，但她始终没有让那份悲伤滑落而出，手臂在脸上抹了抹，轻轻垂下，那固执的笑容便又重新回到脸上。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先休息下吧，我出去找点吃的。”

“嗯。”

摸索着从木梯上爬出，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总感觉温莉在逃避什么，不过真亏她还能保持冷静啊，整个村庄全部毁于一旦，死亡的气息遍布周围，正常人呆在这里绝对受不了的，但温莉却固执的留在这里，她是怎么想的呢？

索性倒在木材堆里，揣摩理解别人的心思一直都是我不擅长的，话语中的含义，表情里的想法，不说出来便无法理解，但迟钝的我又总想去探明其中的深意，不是好奇，仅仅是一种期望，如果能够办到，也许就能理解那份未曾理解的心情，还有我与洁儿之间的关系。

“还是感觉不到呢。”我看了看木材刺伤手指流出的鲜血，无奈的叹了口气。

……

……

死亡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硝烟，鲜血，尸体，这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沉溺进去的我，以至于雪从身边走失都没有发现，我顺着这股气味来到了这里，战场之中随处可见散落的尸体，鲜血浸染着土地，阵阵硝烟诉说着昨晚发生在这片土地的情景。闭上眼睛展开双臂，让思绪跟随着风儿，黑暗里我能看到一点一点的光芒，它们从地面升起朝着天空散去，像夏夜里的萤火虫，伸手去触碰，却又从指缝中逃离，有些奇妙又让人怀念，蹦着跳着，在光芒中起舞，顺从着内心的感情张狂的笑着，一瞬之间回到了从前的自己，顺从着心境跳着跳着，视野的一角突然被吸引了，那里的光芒在空中缠绕着盘旋，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我好奇的朝着光芒走去，在靠近它们的同时睁开了双眼，从黑暗中逃出来了，目光顺势朝下，那是一位士兵的尸体，男孩的外貌十分年轻，与雪的年纪相仿，应该只有十七岁左右，残破的绿色军服沾染着红色，从腹部流出大量的鲜血，少年似乎是流血过多致死的，他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应该呼喊过吧，可是没有人救他，看了看他爬去的方向，有些巧合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有着雪的气味。注意到他的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掰开紧握着已经僵硬的手指，一个挂坠掉落而出，我小心翼翼的拿起，擦了擦沾染在上面的血迹，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个栗色头发女孩的照片，在这之上还有一张被折了好几层的纸条。有些在意，突然想起了藏在口袋里的戒子，才意识到我与雪已经分开很久了，同样将挂坠与纸条藏在了口袋里，闭上眼看了看，那份光芒依然盘旋在原地，似乎对这片土地还有着很深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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