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道别

“你也要去南方了？”初听到格瑞丝说要离开，阿妈一脸惊讶和不舍。

格瑞丝点头，微笑着说：“谢谢阿妈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此次事出有因，实在不能推却。”

“也罢，”阿妈苦笑，“年轻人，始终是想往外跑的，趁着年轻多去闯一闯也好。”

格瑞丝看着阿妈眼角的细纹，说：“不会去太久，办完事救回来。”

阿妈对格瑞丝的承诺不以为意：“不用太着急，阿妈还有大家能应付得过来。这两年多亏你常外出打猎，给村子带回来不少补给，可就算当初没你的时候大家不也过得好好的？你本来就不是咱这嘎达里的人，说不定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呢，趁这次回去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以后有空了再回来看看啊。”

格瑞丝无奈地笑笑：阿妈好像总觉得她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家人”吗……格瑞丝并不是很在意这两个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潜意识里总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等着她。又或许，重要的东西离她太远了，远得她下意识地不敢去奢望。

“本来说今天去地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没想到你明天就要走了，阿妈家穷，也没什么可送的，只能给你准备几件御寒的衣物。”阿妈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跑进屋里翻找去了。

格瑞丝本想说不用太麻烦，转念一想，嘴角掀起一丝笑意：“谢谢阿妈。”

“谢啥谢，自家孩子出去闯荡要是冻着了，阿妈心疼！哎对了，你也去跟阿梓说一声吧，丫头粘你得很，怕是会哭。”

“嗯，我这就去。”

然而，格瑞丝在村里各处都找遍了，也没能找到阿梓。

“你丫头要去南方？去哪儿，帝都？”三爷吐出一口烟圈，惊疑地打量起了格瑞丝。

“是的，去帝都看看。”格瑞丝答。

“那好办，我孙子也在那经营生意，前段时间还给我寄信来着。他小子现在生意做得不错，在帝都里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而且没结婚！你到那之后直接去找他，报我的名号，他小子敢亏待你，回来老子抽死他！”三爷做出拍打的手势，笑着说。

格瑞丝礼貌地道谢。

“哎还有，”三爷对格瑞丝挤眉弄眼，“格瑞丝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归宿了，我孙子人还不错，这十里八村的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有能力！如果你觉得合适，回来跟我说，不用管他愿不愿意，我保证让他把你娶回家来！”

格瑞丝笑了笑，没有回应。

离开三爷家，格瑞丝环视了一圈周围。村子里已经找遍了，阿梓依然不知所踪，格瑞丝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来到村口前，格瑞丝蹲下身子仔细辨别了一会儿雪地上的痕迹，接着发现了不远处树干上一道不正常的划痕。

格瑞丝走到树干前观察，猜想这道划痕应该是用一种小型利器刻下的，从划痕的新鲜度、深浅度和高度分析，十有八九是阿梓刚刚留下的。

刻有这道划痕的树干不止一根，每隔几步路就有一道类似的划痕出现，沿着这些树干往前走，格瑞丝渐渐进入了树林中。

耳边听见轻轻的溪流声，这是村子附近唯一一条没有被冻住的小溪，水流清澈甘甜，村民们常来此处接水和洗衣。格瑞丝自然也是常常去溪边，只不过很少走这条路罢了。

溪水声渐渐清晰，视线穿过树林，格瑞丝看到了一个蹲在溪边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的小小身影。

“阿梓？”格瑞丝呼喊道。

没有反应，小团子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走得近了能看见她手里抓着一根木条，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面前的溪水。

“阿梓？”格瑞丝也在她身边站蹲下，看着她闷闷的小脸，又喊了一声。

阿梓这次非但没理她，甚至把脑袋偏向了一边，留个黑漆漆的后脑勺给格瑞丝。

夹杂着浮雪的溪水被木条分开，激起小小的水花，阿梓和格瑞丝的身影倒映在水里，背景是干净的天空。

“阿梓，我们回去吧。”格瑞丝柔柔地握住了阿梓持着木条的小手，都冻僵了。

“回哪儿？”阿梓回头看着她。

“回家。”格瑞丝答。

“那你呢，你也要回家了吗？”阿梓问这句话的时候，鼻头一下子红了，黑漆漆的眼眸里流转着晶莹的水光。

格瑞丝当然听懂了阿梓的问题，小团子是害怕她要去南方不回来了呢。

格瑞丝温柔地笑着，轻抚她的头顶，说：“我的家就是阿梓的家啊。”

“骗人，”阿梓挣脱格瑞丝的手，又开始划拉水面，“你要去南方找你的家人了，不会再记得阿梓了。”

格瑞丝有些无奈地看着阿梓倔强又委屈的模样，站起身挪了挪步子。阿梓注意到身边的人儿忽然站了起来，心里一颤，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了脖子，背后陷进了柔软的怀抱。

“阿梓和阿妈就是格瑞丝的家人，格瑞丝哪也不去，以后一直陪在你们身边。”格瑞丝在阿梓耳边轻柔地说。

“……可是，你原来的家人怎么办？”明明前一秒还在幽怨着，这一刻小丫头却又顾虑起格瑞丝来了。

“我没有‘原来的家人’，我只有你们，”格瑞丝微笑，“但是，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不得不由我去做，阿梓如果实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做了。”

阿梓睁大了双眸，一丝欣喜从眼底闪过，但很快又转为了担忧：“可是，你说‘不得不做’……”

“没关系，”格瑞丝贴着阿梓的脸颊轻轻摇头，“阿梓开心就好。”

被格瑞丝的头发搔得痒痒的，光滑而温热的脸颊是自己迷恋的触感，阿梓张了张嘴，攥着木条的小拳头握了握，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木条扔掉，抓住格瑞丝的双手，回头望着她：“我同意你去。”

格瑞丝用手指抹去阿梓眼角的水珠，问：“没关系吗？”

阿梓一头扎入了格瑞丝怀中，小脸埋进格瑞丝的胸前，双手紧紧抱着她。所有的不舍和眷念，不需要任何言语表达，而那放手的勇气混杂在泪水中，悄悄浸染了格瑞丝的胸襟。

格瑞丝抚摸着小丫头的发丝，感受着怀中的轻颤，眼角尽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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