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来了。”莱妮一开口,声线全然不同平日里的清冷动人,气息不匀,音色宛如生锈的琴弦,一股虚弱喑哑之感。但她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嘴角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格瑞丝胸前。
向来对他人目光冷淡无感的格瑞丝,因着此前那股怪异的感觉,被莱妮这样看着竟也感到了一些不自在。
眼睫微垂,她无意识地盯着莱妮残破的身躯,平静地说:“给我消掉。”
“很漂亮对吧?”莱妮眼中升起一抹媚意,“让我看看它在你身上的样子。”
格瑞丝蹙眉:“你可以去找你的手下,或者街上的妓女来看。”
听到“手下”“妓女”两个词,莱妮眼神骤然冷却:“你知道,‘心头血’有多珍贵么?”
心头血?格瑞丝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咒术的名字。
“我只觉得恶心。”
莱妮的手指紧紧捏起来,目光如蛇一般凝视着格瑞丝的脸庞。格瑞丝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她才是受害者,为何莱妮反倒如此生气?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莱妮眼中的怨毒散去,她将后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呈现出慵懒的模样,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我说过,毒素已经渗入心脏,消不去的,你就恶心一辈子好了。”
“再说,”莱妮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你是我的狗嘛,‘狗’可比‘部下’或者‘妓女’好玩多了。”
格瑞丝并没有被这番言论激怒,逞口舌之快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倒是,她从莱妮的话里提取到了某些关键信息:这个咒术并不致命。
或者只是一个单纯恶心人的把戏?
瞥了她一眼,格瑞丝冷淡地离开了。莱妮咬牙,握拳朝地上砸去,愤愤地“哼”了一声。手上的伤口撞击地面,她却浑然感受不到痛楚一般。
在格瑞丝走后不久,新的拷问官来了。此后监狱里不断传出女子隐忍的痛哼,一直持续到午夜。
稀稀落落的雨水浇灌了下来,华落要塞的阴影蛰伏在两山之间,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
数道黑影无声地在雨幕中穿行,夜蝠般侵入了这头巨兽的体内,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对此浑然不觉,直到被一道寒光划过喉咙。黑影取代了士兵原本的位置,在迅速换上帝国军的盔甲后,将尸体扔下了城墙。
没有人察觉到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除了在躺在监狱地上奄奄一息的莱妮。脚步声在安静的狱中回荡,趴在桌上打盹的狱卒还在做着美梦,却已经被人割了喉。
监狱门被打开,莱妮睁开眼,望着走进来的瓦尔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喜悦。早在被克莉斯挟持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出了追踪标记,瓦尔特必定会来救她。
替莱妮解开束缚,瓦尔特将一件黑袍披在她身上。原本打算扶她一把,被躲开了。见她自己也能行走,瓦尔特便识趣地收回了手臂。
“我的人已经潜入进来了,要塞防守松散,我怀疑有诈,顾不得皇女和格瑞丝了。”瓦尔特在前方带路,手里握着剑,目光警惕。
“下次吧。”莱妮无所谓地说。
瓦尔特蹙眉:“我可能会受到责罚。”
莱妮冷哼:“自己监管不力,被敌人混了进来,不该责罚?”
瓦尔特面色露出一丝恼色,却无力反驳,只能咬牙撂下一句迁怒似的狠话:“下次再见到那个格瑞丝,我会直接杀了她,以除后患。”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再见”会来得如此之快。
监狱外的雨中,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矗立着,手中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剑,无言地望着从狱中走出的两人。
“格、瑞、丝。”瓦尔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莱妮凝望着这道身影,一如既往地,那头长发被束成了一道利落的马尾,雨水将鬓发黏在脸颊上,紧贴身躯的黑色装束在一片阴影中显出鬼魅般的肃杀,摄人心魄。
格瑞丝沉默地拔出剑来——并非村长给的那把断剑,而是从要塞兵器库里挑选的一把军队制式铁剑,做工虽然称不上精致,也算得上是一把利器了。
接着,她倾身冲刺,雨幕层层叠叠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又被剑锋所斩断,鞋底踏起涟漪。
没有任何的开战宣言,又或者这样的宣言早已下达,双方心知肚明。
瓦尔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同样持剑上前,与格瑞丝挥来的剑刃撞击在一起,雨声里响起清脆的“铿锵”声。
甫一接触,瓦尔特的脸色就变了。他早已从莱妮处得知此女剑术卓绝,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同样用剑,他知道格瑞丝的攻击有多么犀利,不仅出剑速度极快,角度也异常刁钻,力道虽不如自己,却能将每一击都有的放矢地落在他的发力点处,使他如同无法绷紧的弓弦一般,射出的箭尽是绵软无力。
不仅如此,发力受到阻滞所带来的后果是姿势的变形,原本炉火纯青的剑式,此时却恍然一幅初练时的稚嫩模样,身形步法也因此受到影响,几招过后瓦尔特便开始处于下风。
这样的状况让瓦尔特胸中憋了一口吐不出的气,情绪波动之间,行为也变得莽撞起来。急于破解现状的他索性改用蛮力破解,怒吼一声,双手执剑往前砍去,却不防被格瑞丝逮住机会一剑横扫,登时在他胸前留下了一道口子!
剧痛使瓦尔特惊醒过来,见格瑞丝追击不止,只得狼狈地执剑防守。而格瑞丝剑式凛冽,狂风骤雨般向他席卷而来,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两剑逼出一个破绽,第三剑便直冲要害攻去!
瓦尔特心下大惊,理智告诉他已经来不及做出防守,身体却还是做出最后的无谓挣扎,将手中的剑往回一扫——
“铛!”
出乎意料的撞击声,瓦尔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他的剑居然抢先一步转了回来,将格瑞丝的必中之剑挡了开去!而紧接着下意识地一剑攻出,竟久违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滞,锋利地划破了格瑞丝肋间的衣物!
两人各自后退,格瑞丝捂着胸口不住喘息。虽然从浸透雨水的黑色衣物上无法看出她究竟有没有受伤,但瓦尔特很肯定自己砍中了她的肉体。望着显露“疲态”的格瑞丝,瓦尔特眼中的诧异渐渐散去,化做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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