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璎珞近来沉迷于讲故事,长春宫里常常能听得她清冷的声音,从少年夫妻到青梅竹马,再到门户之见,凡此种种,皆是悲剧收场。
明玉听得多了,虽有入迷的时候,可越往下越悲,忍不住连声吐槽,“魏璎珞!你会不会讲故事?说来说去,怎么都是不好的结局?你知不知道,这样惹得娘娘心更烦了!”
璎珞闻声,也不看她,只是低头写着自己的百章练字,忽然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脑袋,只觉得少些什么。
是什么?
她悄咪咪地眨了眨眼睛,莫名羞怯,原来,是缺了少爷的簪子。
凉夏有风,并不觉得燥热,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手里虽然依旧握着笔,仿佛格外认真,可写着写着,便烦了。
璎珞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压抑,我的明玉啊,你大概不知道,自来是有情人难成眷属,比如我和少爷,又好比你和海兰察。
故事是有深意的,也并非凭空捏造,她做皇帝妃子的那些年,深宫寂寥,常常有知情达趣的小宫女说些话本子,讨她欢心。
这些过往,虽已数年,却依旧记忆深刻。
仙女娘娘最是聪慧不过,不过听了几句,便知道,这是有意劝解她。
少年夫妻,青梅竹马,说的是她跟皇上,那门户之见,又说的是谁?
可是璎珞动了凡心?
富察皇后摸了摸手里的佛珠,声音也是温柔似水,“璎珞,你是想告诉本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璎珞手一抖,好好的字便变了形,她听见素来最是圆滑的尔晴开口道,“璎珞最是知心,只怕这会子心里正是心疼娘娘呢。”
璎珞还未答话,明玉这厢便炸开了锅,不依不饶地插嘴,将方才和谐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哼!不过是编些瞎话讨娘娘欢心!”
手中的笔,终是放下了,魏璎珞上前两步,看着高座上仪态万千的女子,目光坚定,更显的黑眸更亮,“奴才是说,希望娘娘不要委屈了自己,一切随心所欲,方不辜负这大好年华。”
“大好年华?”
仙女娘娘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缓缓落下泪来。
多少年了,她都快忘记了,她不仅仅是大清的皇后,也是富察·容音。
*
又是送汤的活儿让她揽了,瞧见明玉的眼里恨不得下刀子,璎珞待在原地咯咯笑了几声,根本不把尔晴的离间放在心里。
只是,多少年了,她那么怀念的明玉,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哪怕是气愤,也是好的。
长街里,璎珞步伐轻快,一抬头便又看见那巍巍宫墙,忽然想起这方寸之内,便是咫尺天涯。
那永巷幽深,漫漫长街是永远走不完的路,一步一步皆是坎坷不平。
蓝色衣衫的小宫女身影憔悴,一看见那个人,眼神便亮了。
可一路走过去,那些疑问更深,“富察·傅恒,你做了什么?”
侍卫并不值班,身上的墨绿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他压抑着内心的苦痛,缓缓开口,“璎珞,我……我要娶尔晴了……”
小宫女的声音缥缈,仿佛是一瞬间失魂落魄,“你……你要娶尔晴了……”
那我呢?我们呢?
“璎珞,我是来归还这个的。”年轻侍卫不忍去看她的脸,伸手递过去一个香囊,是他们七夕的定情信物。
“既然你不要了,那就扔了吧……”
小宫女的泪水就要流下,却又扬起头憋了回去,一扬手,那精致的兰花香囊便入了臭水沟里,咕噜咕噜,便沉了底。
张嬷嬷说她的手巧,绣出的物件也稀奇精妙,可这般手艺,却也留不住一个心上人。
自来是人心易变,可恨她竟奢望着他能解释,他能回心转意。
可惜,枉负这相识相爱一场。
又或是他另娶,她另嫁。
那隆冬飘雪,寒气逼人,威仪甚重的天子,站在她面前,“你可以求朕,求朕让你回去伺候。”
小宫女跪下,郑重的磕了头,答应了帝王的条件。
后来乾清宫门,单薄身影,跪在厚如棉絮的雪地上。“奴才罪该万死!”
她起身走了三步,又跪下,“奴才罪该万死!”
方又三步一叩头,额头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凹陷,她身后一串长长凹陷,渐渐被风雪填满。
“第一,亲口承认从未喜欢过傅恒,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贪慕虚荣,是你欺骗了傅恒!第二,从乾清宫开始,三步一叩,声声认错,直到走完十二个时辰。你便可以回到长春宫伺候。”
她选择了第二者。
从此,从前种种,皆是过往,难过心痛皆舍,亦不念。
袁春望撑着一把油纸伞,遮住她头顶的几处雪花,似是叹息,又好像恨铁不成钢,“难过吗?”
“难过,可是以后,都不会难过了……”
又或是红墙重逢,采仗之上,小宫女悄然回头,看见侍卫眼中含泪,犹如暗夜里的点点星光,可望不可及。
亦是恰逢册封,念下那句句赞词,口不对心,有口无心。
她是令贵妃,他是傅中堂。
璎珞站在长街巷口,半天不曾迈步,前生过往如同浮光掠影,穿梭于脑海中。
那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强健有力,将她拉到一旁,又不规矩地搂住她的腰。
璎珞心下一惊,连忙挣扎起来,用力踩他一脚,就要喊叫起来,方听到那人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傅恒收了手,单手抱着脚,似乎是有些意想不到,魏璎珞看着瘦弱的,力气还不小。
瞧见他疼的狠了,璎珞自然后悔,面上便急切了些,“少爷,你没事吧?”
他揉了揉脚,声音也柔了下来,“无碍,只是……我毕竟是这红墙里的侍卫,见了挡道的小宫女,自然要拉到一旁,免得冲撞了贵人。”
他说的平淡,璎珞却是醋了,她不自觉地向他靠近一点点,又是一点点,声音闷闷的,“难不成,是个小宫女,少爷也要拉到一旁,搂着旁人的腰?”
她吃醋的样子,可不复她平日里的冷漠,傅恒抬眼看了看,似乎是无可奈何,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般胆大的宫女,我可只认识一个,偏生是长春宫一霸。”
他动作亲昵,显然已经不曾顾及是否得体。
魏璎珞笑容满面,索性一把叉起腰来,挑了挑眉,“哼!既然少爷知道我是长春宫一霸,还敢得罪我?”
她愿意演,傅恒自然配合,连忙收敛一点笑容,方又拱手作揖,“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得罪长春宫最得宠的大宫女璎珞姑娘?烦请姑娘原谅则个。”
璎珞满意地笑了,那笑容里透露着傅恒看不透的苦涩,他既心疼,又明白那是不能触碰的伤口,索性转移了话题,博她一乐。
“听闻璎珞姑娘,改行说书了?”
傅恒侧过脸去同她说话,温柔体贴是别的女子不曾拥有的,魏璎珞只觉得满心甜蜜,冷不丁的贴近他的耳边,恰似耳语厮磨,温纯小意,“少爷,你是在我身上下了蛊吗?怎么我的一举一动,少爷都清清楚楚呢?”
傅恒如她料想般红了耳后根,眼睛眨动,言语温吞,“我……我不过是听闻明玉提了几句……”
“所以,少爷想听吗?”
鬼使神差地,傅恒应了声,听到她娓娓道来。
门户之见,一别两宽?
不,他们不会是这样!
傅恒发愣,这才发现人已走得远了,正要回去值班,方又听见花盆底的声音,一转身便是被扑个满怀。
少女惯会装腔作势,占了便宜,还是一脸“这是意外”的表情,嘴上也不饶人,“少爷,你心跳的好快啊!”
傅恒心上一动,不自觉又被撩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璎珞递过食盒,放在傅恒手心里,故意挠了挠他的手心,“我是来……给少爷送汤的啊。”
*
往往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吃力不讨好。
璎珞提着食盒从侍卫处回来,已是近了一个时辰。
那一身红衣的姑娘,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一双丹凤眼恨不得瞪出来,引得璎珞忍不住轻声笑了。
这般鲜活的明玉到底是许久未见了,璎珞心里难免有些怀念。
“魏璎珞!你笑什么?亏得皇后娘娘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这么久才回来!”
她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质问,不过是少女怀春,见着心上人被人捷足先登,偏又无可奈何罢了。
璎珞腾出手来,轻轻戳戳她的脸蛋,只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在想我待了那么久,都跟富察侍卫说了什么?”
明玉眸光闪动,明明好奇,却又一脸嫌弃,“我哪有?谁要关心你和富察侍卫说了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想攀附富察侍卫!”
这般可爱,璎珞笑的更欢了,她摇摇头有点可惜,“唉!可惜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又是突如其来的靠近,明玉看着璎珞的嘴巴一张一合,恰似无意,又好像在炫耀,“可惜,富察侍卫说,他喜欢我。”
言罢,魏璎珞顺顺利利地提起食盒跑的老远,果然身后又传来明玉气愤不已地咆哮,“魏璎珞!你……你这个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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