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六)
秋日的雨还未结束,云烨便跟着前往突厥和亲的李安澜一道没了踪影,皇家失了和亲公主,突厥失了到手的王妃,整个皇城里一片哗然。
云家的府门外尽是士兵,重重包围。想来就算是帝王心里不愿将宝贝女儿出嫁,心里也是明白事情绝非小事。他既是希望云烨带走了李安澜,又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突厥那里不好交代。于是乎,云家便成了众矢之的,既没有轻拿轻放,让群臣心生不满的道理,又不忍下旨降罪,只能将它圈禁几日,以待云烨归来。
云乔心里明白,只能细心劝慰年事已高的云老夫人,哥哥云烨虽然莽撞,还不至于太过糊涂。
只是,这话连小南都不怎么相信,毕竟谁都知道,拦截和亲公主不是小事。
李承乾带她出去散心的时候,还是过了明路的,负责看守的是程处默,他悄悄眨了眨眼睛,表明立场就当做自己不曾看见。
云乔心里感激,又听见李承乾似是安慰自己又似安慰她,“若是云兄真跟姐姐在一块,也未必不是好事……”
是啊!李安澜同哥哥云烨本是相爱,若能终成眷属,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只是前提是李安澜此番是为和亲,若是真跟云烨走了,突厥心生不满,必定要战,眼下山东大旱,灾情严重,哪里有多余的钱粮支援前线?
云乔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掐了掐他,“呆子!你该不会喜欢我哥哥云烨吧!”
谁料李承乾非但未曾生气,反而莫名欣喜起来,“乔儿,你掐我!”
“怎么?掐不得啊?”云乔白他一眼。
“不是,你再掐我一下!”
云乔又上手一下,听得他又道,“果然是我的乔儿!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姐姐,没人敢碰我一根手指头。”
李承乾有些感慨,在云乔听来却莫名好笑。李承乾贵为太子,是一国储君,不出意外,便是将来的皇上,谁敢去摸老虎的屁股?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她甩开李承乾牵住她的手,径直往前走了几步,“谁是你的乔儿!”
李承乾走上前去,板正她的身子,目光正对着云乔,想到那些未说的话,却又紧张起来。
“云兄曾说过,你不爱听甜言蜜语,宁愿要血淋淋的真相,也不要粉饰太平。”
“乔儿,我只想问一句,你……愿意做我的太子妃吗?”
云乔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妃,离她太远了。她只是小小县男之妹,真的能成为太子妃吗?
只是想到李承乾眼中隐隐的期待,她心里还是不忍让他失望。
她咽下心底的不安,轻声道,“我愿意。”
她是愿意的,至少,她愿意为了眼前的人去努力。
李承乾显然是高兴得有些傻了,回过神来,抱着她,竟有些不愿放手的意味,险些误了回府的时辰。
独自看守云府的程处默又气又急,这年头的兄弟,还真是有女人没兄弟,重色轻友!
*
云烨拿到与帝王约定的那一纸婚约的时候,险些高兴得昏了头,抱着云老夫人又是转圈又是蹦蹦跳跳的,吓得云乔比他刚被抓回来的时候更加紧张。
她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连忙上前安抚了奶奶,这才阻止了哥哥云烨继续发疯。
这拍买会的巧思,不禁让云烨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李安澜和亲风波,同时也分化了突厥各部,实在是良策。
再加上这上贡土豆,缓解山东旱情的功劳,也难怪帝心大悦,成全了李安澜与云烨。
云乔为哥哥云烨高兴突然发现,府门前的牌匾已经变成了侯府的规制。
难不成……?
云烨把她的疑惑看在眼里,笑得开怀,“妹啊,你哥哥我啊,如今可是侯爷了!”
云烨一语双关,他既然升了侯爷,那么云侯之妹,便更有机会向着太子妃之位更近一步。
云乔内心感动,却也多了几分忧愁,这一波三折若是多来几次,她就是命再长也不够折腾的。
云府门外的士兵已经撤走了,程处默临行前还红着脸递上了张喜帖,说是让她交给云烨。
云烨伸手接过,不禁惊奇出声,“新郎程处默,新娘……侯小妹!真的假的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云乔被他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这还要多亏了你呢!”
“我?关我什么事?”
“若非是哥哥你带走了圣上的安阳长公主,惹得圣上震怒,云府也不会被看管起来。云府若是无事,程处默也不会被派来做这守门的差事,更不会同仰慕你的侯小妹相遇,自然更不会有这两情相悦的时候了。”
云烨听了,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自己得了圣旨,说不定能早一步成婚,结果到头来还是程处默这小子独占鳌头,赢得先机。
好在,他性子乐观,不过郁闷了一会儿,便又忙着做木匠,准备程处默的新婚贺礼去了。
小南摸不着头脑,只好问云乔,“哥哥这失心疯还没好吗?”
云乔失笑,用帕子遮了笑意,“嗯,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
*
好事多磨,云烨拿到那一纸婚约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头疼。
他费尽千辛万苦,打发了来势汹汹的突厥王子,解决了山东旱情,连吃蝗虫的法子都用上了,不可不谓绞尽脑汁,想要得到帝王的认可。可到头来,正主李安澜反倒反悔了。
李安澜不知为了什么,非但拒绝了云烨提议请婚的要求,反而要同他断个干净。
云烨挽留不得,心伤不已,而另一边,他又发现了李安澜不同寻常的举动。
李安澜居然要刺杀祭祀庆典上的皇帝,她的父皇!
云烨又惊又急,急忙跳出来阻止,慌乱中,他打昏了李安澜带到府中。
云乔听小南说起云烨带了昏迷不醒的漂亮姑娘回来,心里还纳闷李安澜武功高强,不知何人能伤了她。结果一进房门,她倒看见云烨一脸挫败地坐在床前,手指抚过李安澜的脸颊,连声叹息。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云乔心里咯噔一下,颇为不安。
“哥,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把人家公主偷到了咱们府里?”
云乔出声打趣,只是希望云烨心里能高兴着,不再愁眉苦脸。
只是云烨有苦难言,不由得苦笑两声,走到桌子前,猛灌了一大壶茶水,半天才道,“你知道吗?李安澜要刺杀她的父皇!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她就得手了!呵呵,难怪之前她跟我说什么不喜欢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不过是做好了刺杀的准备,不想拖累我!”
云乔见哥哥难过,却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望向床上躺着的李安澜,见她手指微动,分明是醒了,却没有立刻起身,显然是难以面对云烨。
云乔心道,李安澜与帝王失散多年,心中孺慕之情甚重,能让她如此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她母亲有关。
难道她怀疑是皇上杀了她母亲田若兰?
想到这里,云乔便开了口,“哥,我知道你难过,可我们都清楚,安澜姐姐有多爱你。和亲的前几日,你出言拒绝了她,我亲眼看见她躲在门外哭泣,因为怕你听到,她捂着嘴,生怕发出声音。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会不会与安澜姐姐母亲的死有关?”
“你是说,李安澜怀疑是皇帝杀了她母亲?不!这怎么可能?”
云烨想也不想,便否定了这个猜疑,在他身后,李安澜却已经起身,走到他面前,言语痛苦,“怎么不可能?就是他为了皇位,杀了我母亲!”
李安澜说的斩金截铁,不似说谎,那么,她的消息来源又是什么?
似乎是看破了他们兄妹的想法,李安澜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李安澜的母亲田若兰,是皇帝还是秦王时的妻子,也是墨家巨子。她死于玄武门之变那年,为了保护皇帝,死于太子李建成旧部之手。而当年参与那场战争中幸存的墨家之人,经过查探居然发现,是皇帝因为惧怕墨家的力量,下了毒手,害死了田若兰。于是乎,便有了这刺杀之事。
李安澜泪流满面,心中对皇帝又爱又恨,连声道,“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为什么要害死我母亲?”
云乔怜悯之余,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于帝王初见李安澜的喜悦来说,这根本就不合理,更何况,田若兰是墨家巨子,杀了她,显然不如继续利用她的身份为自己造势来的妙。
云乔想着便提出来自己的疑问,李安澜却不认同,她认为田叔是墨家老人,绝对可信。
“那他的那位救命恩人呢?所谓的恩人告知他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吗?”
云烨显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附和道,“对啊,澜儿,这田叔的恩人,出现的是不是太及时了?他真的可信吗?”
李安澜闻言沉默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太鲁莽了,险些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不由得后悔起来。
云烨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好了,澜儿,你放心,没人发现你动手的,我会保护你。”
话音未落,他又看向云乔,又向李安澜提议道,“不过,看来,我们有必要会会这个所谓田叔的恩人。”
云乔点头应了,她倒是认同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那么,受益的人又是谁?
事情越来越越复杂了……
*
田叔死了。
李安澜心中的弦仿佛嘣一声,断裂得四分五裂,她心中的怒气冲天,恨不得立马冲到皇宫里杀了皇帝。
“田叔,田叔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可恨我竟然不忍心下手!田叔,我对不起你!”
李安澜哭得伤心,云乔兄妹却看出来了别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云烨首先观察了烧死田叔的马车,在车厢内发现了未燃尽的火折子,按照火势痕迹,显然说明火势是从车厢内部燃起。
“田叔,是自杀的。”
云府中,云烨的结论,与云乔心里的猜想一样,这位所谓的恩人,一定有问题,不然,明明就要见面了,田叔怎么会选择自尽。
李安澜吃惊不已,心中更加难过,田叔的义子公输木安慰她道,“是啊安澜,你别伤心,义父临死之前留下了这个,正是说明事有蹊跷。”
他伸手递过去一枚木制的小球,似乎是有墨家的机关,李安澜接过,几下扭转,打开了木球,分明看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一个“申”字。
“这个申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是指姓或者名?”云烨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埋怨墨家人的神秘,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尽力找出了对应的人。
姓申的大臣,封号为申的国公,最后他们把目光放在了高士廉身上,因为太子及冠之礼上,侯君集曾为云烨介绍过他的封号,正是申国公。
况且,高士廉身份特殊,他是当今皇后的舅舅,太子李承乾的舅公,他完全又理由有动机去杀死对长孙皇后有威胁的田若兰。
李安澜听了云烨的分析,险些忍不住动了手,好在云烨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儿,连忙遮掩一二。
李承乾自然也发现了端倪,不知姐姐为何疏远了许多,接连看了李安澜好几眼。
云乔只觉得焦头烂额,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这磨人的仪式结束,又被李承乾拉到了僻静处。
他温柔地同她说话,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就好像是要把她刻在心里,云乔一时有些不自在,竟觉得,他堂堂太子,温顺得竟像只小羊一般,让人忍不住安抚一番。
云乔调皮地笑了,反问道,“李承乾,你真的不是属羊的的吗?这么可爱。”
她直白,李承乾倒是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未羊属相。”
云乔接过话茬,又道,“未羊,未羊,申……申猴!我明白了!”
云乔恍然大悟,李承乾却一头雾水,“你明白了什么?”
“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子爱吃羊,你懂了吗?”
云乔提起裙边,跑的飞快,李承乾专注于思考她的回答,这才醒悟过来,她原是属兔的,不由得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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