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不详之梦

眼前是一片漆黑……

“不要……”

视界的边缘有不详的漆黑浓雾在翻腾。

“不要来……”

自己在做梦，叶轩心里很清楚，或者说，现在自己的思维有点清明过头了，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做梦时的样子。

“回去……”

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

“会…的……杀不了我……”

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孩，她在说什么?

叶轩皱了皱眉头，这个声音虽然如黄莺般婉转柔和，但是却断断续续的，低沉的让人听不太清。杀谁?自己有什么仇人吗?叶轩并没有吧这个声音放在心上，转而开始观察起四周。

身体不能挪动分毫，视线边缘那翻腾的黑雾就如同一只只龇牙咧嘴的怪物，叶轩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走近一步，立刻就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自己的正前方有着一具黑色的身影，翻腾的黑雾笼罩着这局黑影，让叶轩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她似乎就是声音的源头，即使是在叶轩观察四周的这段时间内，那低沉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仍未停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警告着自己这个外来者什么……

“逃！”

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一声大呵将叶轩的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生物身上，还没等叶轩理解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逃，一阵排斥感就将叶轩猛地推出了这个世界。

…………

从梦中惊醒，叶轩坚毅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叶轩从地上坐起，看了一眼手机，5：12，距离集合还剩18分钟，天边的鱼肚白刚刚翻起，寿命长久至几乎永恒的太阳再次将阳光洒向大地，无论这片大地的主人是谁，是人类，亦或是……神……

叶轩沉默的注视着这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欣赏的风景，脑中睡意全无，他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尝试着与自己目前的处境联系起来，渐渐的，一个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成型。

六年前，也就是2032年，二十三柱黑雾就好像说好了一般，在同一时间，降临在这个世界二十三个人口最为密集的城市，政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灾变就发生了，短短一小时，七亿人被黑雾侵蚀，从这个世界上永久除名，其中不乏政治要员与……总统……短时间内，数个国家的国家机器暂时停摆，随后，从黑雾中涌出的怪物便以摧枯拉朽的势态瞬间冲溃了人类尚未完全建立起的防线，短短三个月内，人类便丧失了50%的城市，被迫龟缩于以大型经济带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联合防线内，常规热武，限制级热武，甚至核武器，人类把自己所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了个遍，确实可以对异兽造成非常显著的杀伤，奈何异兽数量过多，战场上异兽与人类士兵的比例几乎是10：1。

回忆着这些常识，叶轩对自己此行的任务更是增加了一份认同感。

五年前，自称为神明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带来了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与知识，共防局(全名人类命运共同体联合防御局)本不想接受这份来路不明的馈赠，奈何，脆弱的人类更本没得选择……随后，新时代，到来了……

在自称为神明的女人的推动下，人类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成为觉醒者，配合冷兵器或热武器，这些觉醒者在战场上往往一个人就能爆发出十几人乃至几十人的战斗力，仅仅这样，或许还无法引起当政者的高度重视，直到那个女人的一句话：“觉醒者，是唯一能击退黑雾的存在。”

“队长，睡不着了吗?”

壮汉的声音在叶轩耳边响起，“嗯，睡不着了”，叶轩对此回以微微点头。

“哈哈，没想到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大队长也有紧张到睡不着的时候啊。”壮汉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尚显完好的旅店大厅中。

“老胡，小声点，你总是这样，会吵醒其他人的。”叶轩的身边，零零散散的睡着好几个人，笔挺的军装，哪怕是睡着时也没褪下，胸前别着的冰块浮雕队徽，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北冰洋小队专属战斗成员。

“嘿嘿，不好意思哈队长，你也知道俺以前是个庄稼汉，要不是觉醒了A级异能，咱估计还在田里干活哩，庄稼人哪懂得那么多规矩哩。”刚开始几个字，老胡确实是吧声音压了下去，听起来略显沙哑，但说着说着，老胡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唉，叶轩能不知道老胡的为人?可正是因为知道老胡的为人，才对他那军训都绞不过来的直率性格感到无奈。

“老胡，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没能回去，就由你来带领大家吧。”叶轩挥挥手，打断了老胡那逐渐音量失控的“高谈阔论”，抛出了一个略显承重的话题。

“哈，队长你在说啥哩，队长那么强，咱死光了都轮不到队长你死啊，而且队长你放心，要是你有危险了，咱一定第一个过来保护你。”说着，老胡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

叶轩抽了抽嘴角，这告白式的发言是什么鬼啊。

“对啊，队长，你可是最强的，没了你的北冰洋小队可就不再是北冰洋小队了。”

这时，一道活泼中又带着些许俏皮的声音传入叶轩的耳朵。

“小娜，你醒了?”叶轩微微诧异的看着这个不知不觉中摸到自己身后的少女。

东方娜娜，童星，少女偶像，觉醒A级异能后受招入伍，因为是中俄混血的缘故，有着一头靓丽的白金色长发，再配上她惊为天人的容貌，在众多肥宅颇受好评。

“什么时候醒的?”叶轩带着一丝宠溺的眼神看向这个丫头。

“嗯……就在你和老胡聊人生的时候?”说着，便像带着一丝倦意般斜靠在叶轩背上。

听闻，叶轩狠狠的瞪了一眼老胡，老胡抬头望天，识趣的把头转向了一边，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大家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轩和小娜的关系，其实老胡也挺支持叶轩和小娜走到一起的，一个强大一个美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队长，没事的，别想太多了，这次我们的任务只是侦查和获取必要战斗数据，危险不大，况且不是还有十七装甲陆战连辅助我们么，乱立flag，小心到时候真回不来，我随便找个人就嫁了，你还不得哭死。”闻言，叶轩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愿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但是，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还是令人感到烦躁。

…………

鲜血染尽了地面，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但置身于此的叶轩仿佛对此毫无感觉，只是呆呆的望着楼顶的那个身影。

一局健壮的躯体横倒在叶轩前面，那是在片刻之前还被称之为“人”的东西，此时此刻，本应是头的位置却一片空无，触目惊心的撕裂伤口中，大动脉还在不停的供血，就好像不知道这具躯体已经死去一般，所造成的后果便是鲜血的不断喷涌。

老胡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帮叶轩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不远处，半具焦黑的尸体挂在一栋洋房的阳台上，散落的白金色发丝，尚未碳化的北冰洋队徽，彰显着这具尸体主人的身份，扭曲的姿势，扣进瓷砖之中的手指，无一不诉说着她死前的痛苦……

再远些的街道上，残破的装甲车，变成废铁的坦克，乃至连尸体都凑不完整的十七装甲陆战连队员，持续的刺激着叶轩的神经……

“这是个怪物……”

叶轩喃喃自语……

这次的任务是对神明的战斗力进行火力侦查，一触即退，以便后续弑神计划的作战部署，这次火力侦查，一定会死人，这是大家的共识，所有人来这里前，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可是……

可是……

可是谁能想到……

想到……

这是个怪物……

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叶轩心中便被恐惧所充满。

那种野蛮人一般的战斗方式……坦克直接被当成玩具般撕开，超高的机动令瞄准变得极其困难，所有武器，在她身上都留不下一点痕迹，她却能一拳将装甲车打个对穿……要是这种攻击打在人身上……不，老胡不就是结果么……

没有丝毫美感，却令人无比惊惧，十七连160人，北冰洋小队八人，在短短十二分钟内便被屠杀殆尽，没错，这是屠杀，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楼顶的黑影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叶轩身上，顿时，一种无力感与绝望袭上叶轩心头。

不可能赢的，来多少都不可能赢的，只不过是屠杀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

对了，警告，警告他们，不要过来……

在黑影的注视下，叶轩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在常规信息收发设备完全失效的二十三坐永夜城中，北冰洋小队与十七装甲陆战连之间的通讯依靠的是一种抗干扰能力极强的短距通信设备，而现在，这里的战况并不被外界的人所知，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北冰洋小队和十七连已经全军覆没了。

叶轩缓缓站起身，忍受着左臂的剧痛，一步一步向着十七连最后一台完好的中微子信息收发端靠近，他知道，他无需去在意黑影的动作如何，如果她不动，那他就可以把消息完整的发出去，如果她动了，那么自己根本撑不住一秒就会落得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反抗是没有意义的……

幸运的是，黑影并没有动，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叶轩的动作，就好像人类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杂耍一样。

“呼叫墨水亭，呼叫墨水亭。”

“这里是墨水亭，这里是墨水亭，叶队长，前方战况如何?”

墨水亭，距离金陵最近的一处作战指挥中心，还记得自己以前吐过墨水亭这个名字的槽，不过现在，叶轩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听着，这个神明，是怪物……不要过来……打不过的，来多少都打不过的……”

“什……叶队长，撑住！我这就请示上级派遣救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什么……意思……”

“救援已经没有意义了……北冰洋小队与十七连……全军覆没……”

“什……”

甚至没有去听接线员说了什么，叶轩就挂断了通信。

重新走出通信车，叶轩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高楼上的黑影。

“来吧，就剩我们两个了。”

喃喃自语时，手中的工作也未停下，一把完全由冰组成的，散发着骇人光芒的太刀在叶轩手中缓缓成型，也许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耗费了太多力量的缘故，这把太刀一点都不美观，有的仅仅只是光滑与锋利。

提刀向前，将手中的刀缓缓指向那个收割了数百生命的家伙，叶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老胡，小娜，小安，壮哥，老宅，银子，教官，我很快，就能来找你们了！

眼前一张张面孔闪过，一幕幕共同生活的场景漂去，一份份叶轩所无比珍视的羁绊，都消散在了这场战争的硝烟之中。

打开天台门，混杂着些许烧焦气息的热风吹在叶轩脸上，心中悲凉更甚。

叶轩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不到十米处的那个黑影，手不自觉的将冰刀捏的嘎吱作响。

黑影身上翻腾的黑雾在叶轩到达天台时活动突然剧烈了起来，仿佛有生命般的扭曲变化着，仔细观察下，甚至可以发现黑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额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黑影发出了一声惨叫，是个很好听的女性的声音，叶轩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个声音，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毕竟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啊！

嘣！

刹时，黑影身上的黑雾爆散开来，露出了黑影的真面目，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纤细的身姿令人浮想联翩，黑色哥特式短裙勾勒出了近乎完美的身体线条，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哪怕是扭曲着的面庞也无法掩盖的俏丽容颜，但是双眼中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黑色混浊光芒。

令人窒息的容貌与身姿，哪怕是处在敌对面的叶轩也不由得看呆了眼。

“混蛋，在这种时候捣乱……”

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从少女口中传出，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不过，真是个不错的容器呢。”微微一顿，少女抬起头，看器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轩。

“混蛋……去死啊你！”

根本不想和少女商量，从对少女容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叶轩提起太刀就向少女冲去。

哐当！

太刀落地……

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在叶轩更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少女一掌拍在叶轩的右手手腕，随后顺势掐住了叶轩的脖子。

“唔……额……”

窒息的痛苦令叶轩涨红了脸，一个一米八二的大男人被一个一米六五的少女掐住脖子，这怎么看怎么喜感的一幕确确实实发生在天台之上。

“嘿嘿，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容器啊，我说不定可以饶你一条命哦～”

带着些许诱惑的声音从少女口中传出，“不考虑考虑么?”

“…………”

见叶轩不说话，少女的脸色渐渐阴沉。

妈蛋 你掐着我喉咙要我怎么说话啊！

啪嗒。

少女松开了手，喉咙得到解放的叶轩半跪在地上大口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嘛……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只好强制性的抹去你的意识，把你变成我的玩物和容器了呢。”说着，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尚且残余着叶轩体味的手指，略带玩味的看着叶轩。

混蛋……

叶轩死死盯着少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少女说不定已经死了上百次。

突然，少女的身体僵直住了，挣扎的眼神在漆黑的瞳孔内浮现。

好机会！

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动作比念头更为迅速，叶轩重新抓起落在地上的刀向少女胸口刺去。

浓厚的黑雾护住般的出现在少女胸口，在叶轩的刀刚刚触碰到的瞬间，就将其包裹，哪怕叶轩用再大的力，也不能令长刀前进分毫。

突然，异变顿生，阻挡叶轩长刀的黑雾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瞬间消散，没有黑雾的影响，叶轩的刀笔直的向少女胸口刺去。

“混蛋，你不要命了吗！我死了你也会死的啊！”

少女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对着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怒吼。

噗嗤……

刀入躯体，溅出来的却不是鲜血。

黑色的雾气仿佛决堤般从少女胸口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少女混浊而又漆黑的双眼在这一刻带上了一丝清明。

少女低头看着整个刀身都沒入胸口的太刀和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的叶轩，给予了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

“谢谢……对不起……”

如黄莺般婉转柔和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

叶轩想起来了，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少女的声音熟悉，梦里，在梦里！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在梦里警告他的声音！

一切，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可是，太晚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

谢谢……是什么……

对不起……又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叶轩瘫倒在地上，望着太阳西沉，如黄金般灿烂的光辉笼罩着金陵市区，本应让人感到无限温暖的颜色，叶轩却从中看不到任何慰藉与希望……

少女倒在叶轩身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好像放下了什么负担，甜甜的睡了一觉……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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