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不明白为什么迟云的反应会是这样，在他的认知内，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觉得有人在群众前告白很有面子吗？为什么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她会推开自己逃走？是自己的告白的还不够真诚吗？

转过街角，迟云走在这条稍微绕弯路的小街，这条街两边全是汽修的店，道路两旁停放着各种货车，能够见到这种大型货车，这就说明这里是接近城郊了，因为这种重型货车是禁止驶入主城区的。

这条街行人很少，马路因为重车的碾压产生皲裂，道路上蔓延着灌满脏水的沟壑，因为运输沙土和水泥的货车的来往频繁，这里的空气很浑浊，不管什么地方，视线所及之处，仿佛都刷上了一层脏兮兮的灰色。皮肤白如瓷器的迟云走在其中，就好似黑纸上的一个白点，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看起来像是风格完全不同的人物画被强行拼接在了印象派绘画灰蒙蒙的背景中。

吴昊然的行为让她感到厌恶，太自私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任性的把毫无关系的人拖到莫名其妙的境遇里，这种人完全地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中心，太阳俨然就是为他而东升西落，月亮就是为了他而阴晴圆缺，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被父母娇生惯养的小畜生，是失败的教育造就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娇生惯养，迟云对这个词和牵扯到这个词的人都会感到反感，她没有受到过父母过分的宠溺，作为女孩子，她是有资格，甚至有必要接受父母的宠溺的，但是如今看来，连弥补上这个遗憾都不可能了。

但是她有过不可饶恕的经历，不能饶恕自己那个时候的想法和行为，她无法否认，从前她面对迟海的无条件关怀有过幸福的想法，那是年龄很小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幼稚心理，从他的身上汲取缺失的来自父母那一部分的爱，让自己产生了被爱的错觉，好在自己醒的够快，要不然也会成为那种蠢货。

走完这条灰蒙蒙的修车街，刚到二号桥的入口，她停下，无奈地叹气。

吴昊然站在她的前方，似乎知道她会路过这里，等候已久的样子。

“迟云，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如果有，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再犯，但是请你不要这样子无视我，好不好。”他说。

“我不用你道歉，如果道歉有丝毫作用的话，这个世界也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

“我想，不会有人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坏话吧，你干嘛要自讨没趣，只求你不要再来烦我了，我受够了。”迟云绕过他，自顾自往前走，二号桥连接着城南和城西，桥下是人工湖，到了夜晚，人工湖上的水上餐厅就亮起了彩灯，画出人工湖弯弯曲曲的轮廓，而湖面当然是一片漆黑的，往桥上吹着凉飕飕的风。

吴昊然没有放弃，他低头走在迟云身边，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讨厌，至少让我明白好吗？”

迟云若无其事地看着沿岸彩灯的组成的轮廓， 没有把身边的吴昊然当成实在的物体，就连她回答的语气都不像是对某个目标所说的：“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我喜欢你的所有！”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抓住。

“呵，所有？”发出一声冷笑，让凉风肆掠的桥面显得更冷了，她继续说：“你这就喜欢我的所有了？你了解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当然了解。”他不加思考地说。

“哦？是吗？”迟云的语气越来越刻薄，“就凭你这一多月以来每天下课那二十分钟的观望，你就了解我这个人了？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厉害啊，FBI都没有你的效率高呢。”

“我是...喜欢你的气质，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就别绕弯了，直说吧，”迟云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庞，“你不过是看上了这张脸。”

“不是这样的...”他争辩。

“闭嘴！滚开！”她大声地呵斥，第一次将自己的愤怒暴露在他人的面前，她的五官因暴怒而扭曲，修长的眉毛如同剑一样倒束，

“我不滚！”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不弄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好我就不会放弃！”

“好！我就让你明白！”迟云露出狰狞的笑，“我本对你还抱有一丝同情，不想让你因此受到打击，但你执意如此，就怪不得我口无遮拦了，我告诉你，你不是什么地方不好，你整个人彻彻底底就是堆垃圾！”

吴昊然瞪大眼睛看着她。

“一直以来，你的自我感觉很好嘛，你以为自己很潇洒很帅嘛，仗着你爹妈给你一张稍微见得人的脸皮就整天得意洋洋啊，你以为全天下的女生都会对你犯花痴，你以为每天带一杯廉价饮料就可以让我对你春心泛滥，用这一招对付其他初中生或许有效，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行为在我眼里就好比拿着大富翁游戏钞票去银行存钱的蠢货，你说你了解我？我的这些想法你了解吗？我看啊，怕是不了解吧？这倒也是，如果你了解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取其辱了吧，说到底，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不过是只完全顺从荷尔蒙驱使的牲畜，看到漂亮的女生就春心大动，就想占为己有，你从没想过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你就是这个样子，那么长大后，你就是个社会败类，衣冠禽兽。”

吴昊然仿佛被石化了，作为人的生机暂时性地脱离了他的身体，对于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这种语言炸弹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你告白的台词真是苍白无力，看得出你是一个没怎么看过书的文盲，这么说来你最大的问题不是认识的浅薄和智商的低下，而是表达能力的匮乏，我猜猜，你的作文从来没有得过优吧？甚至拿个‘良’都很吃力？有空就多看点书吧，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么可怜。”迟云带着冷笑转过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你的发型让我想到了鲁滨逊漂流记封面的插画，真是搞不懂最近流行的什么非主流发型，一个个把自己弄得跟鬼似的，无法理喻。”

迟云的身影消失在桥上，过了很久，吴昊然才回过神，若有所思地看向人工湖那弯弯曲曲的岸线，然后用手指撩了一下自己长得过分的刘海，还有拖到脸颊下方的耳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转过身，悻悻离去。

云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