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我迎来初中最后一次寒假,在放寒假之前,本来有一次家长会,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谁能参加这个家长会,所以此事就直接搁置了,再说我的期末成绩也没什么好说的,中规中矩,老师挑毛病一定是从成绩起头的,进而由这个小小的分数延伸到学生的其他领域,无所不包,似乎学生生而为人的意义完全地被浓缩在这分数之中了。
家长们对家长会同样是喜忧参半,就像以前我爹妈参加我和迟云的家长会,因为我和她小学在一个班,所以家长会结束后作为家长的他们一定是心情平静的,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老师一定会将迟云的表现在他们面前大肆赞美一番,让他们进入虚荣心受到满足的飘飘然境界,等到他们飘得不知道去了几重天外的时候,班主任就会收起脸上微笑犹如睡莲合上花瓣,将我糟糕的成绩和表现添油加醋地娓娓道来,这个时候,作为风筝的父母就会被老师转动手中的线圈逐渐地从云端拉回地面,如果那个学期我的表现异常顽劣,搞了什么大新闻,说不定还会在收线的过程中出现意外,风筝一头栽进海里——我爹还没听完就转身给我一巴掌。这样地一升一降,家长会结束后他们的心态就平稳地要命,我肯定这是好事,俗话说乐极生悲,太高兴可不好,同样了,太悲观也不好,我和迟云不就达成了这完美的平衡吗?看着其他家长或趾高气扬或垂头丧气地带着孩子走出教室,唯独咱爹妈心平气和步履平伐,我一度认为这是非常NICE的。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一天,班会一结束,我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要走,离开教室的时候林蕊对我对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回她一个OK的手势,然后就冲出了教室,用最快地速度下楼,寒假来临,心中的兴奋不言而喻,整整一个月不用面对曾文东的臭脸啊,妙哉,妙哉。
为了庆祝寒假来临,我决定晚上吃一顿好的,我顺着安民街一路往下,经过机关幼儿园,清一色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孩子被赶鸭子似地放出来,悉数扑进父母的怀里,只有少数一两个孩子孤零零地独自走过马路,背着书包一蹦一蹦地跑回家。经过在安民街右侧的巷子,就是城南最大的农贸市场,相比我家楼下那个小菜市场,这里的果蔬肉品更加丰富,如果是清晨来这里,还会买到平时根本见不到的野菜,开春时节甚至会有野山笋,这些都是乡下的农民进山里挖掘之后坐公交车来城里贩卖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额外收入。
我进入农贸市场,相比起上午的热闹,此时已经进入了收摊阶段的冷清,这对我来说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想赶一大早来买新鲜的蔬菜和肉,但作为学生,哪有时间让我赶大早呢?市场里的摊位都收得差不多了,我找到还没来得及收摊的肉铺,买了一些排骨,一些三鲜肉,想了想,一咬牙又去买了只母鸡杀掉,我用塑料口袋将鸡血接住,这些鸡血用热水收紧后可以做麻辣血旺,鸡的内脏同样不浪费,都让杀鸡的大妈稍微洗一洗,装进袋子里,当然回家后我还要亲自清洗。除了肉,我还买了一些时鲜蔬菜,记得家里的老抽酱油已经用光,又去附近的超市提了一瓶,等到所有东西买齐,我的双手已经被完全占满,提满了袋子。
因为杀鸡花了一会儿时间,等我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八半了。
我站在家门口,腾不出手来开门,于是用脚踢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反应,就继续踢。
“嗬,你还知道回来啊,六点半放学,你足足在外面潇洒了两个钟头!”门一打开,迟云就劈头盖脸地指责起来。
“拜托你看清楚再动肝火,先别废话了,帮我提一些,快,我手都快断了!”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呢,又不过节。”她见我双手没空着,语气一下子就缓和下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提到厨房里。
“怎么不是过节!终于放寒假了,可让我盼到这一天了,值得好好庆祝!”
“生活费一个月可就那么点儿,你不要这样子花得大手大脚...”
“不用担心,我有记账,绝对没有超支!别看我读书不如你,生活上的细节我可不含糊。”
我换了拖鞋,将书包随手扔到卧室里的床上,然后到了一杯开水,掺了三分之一的冷水,一口灌下去。
迟云自从被我接回来后,熟悉的日子在那一刻就回归了,仿佛回到了那一晚之前的日子,只是父母从身边抹去,但仔细一想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就算那时候父母还在家里,他们也是除了吵架就是冷战,甚至打架,我和迟云已经习惯了将他们无视,我们无法阻止他们的关系破裂,就只能从对方的存在中寻求温暖。
颜先生的离去是我唯一遗憾的事,迟云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带上行李离开了,家里找不到她留下的一点痕迹,唯独她锁住的房门提醒我曾经有个自称是狐狸的怪人长时间在这个屋子里居住过。
那么,这半年多的奇怪生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时至今日,我居然觉得那一段日子有种不真实感,我只要看到家中的迟云,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有什么好看的,老盯着我。”她白了我一眼。
“你又不是什么珍惜动物,看一下怎么了?”
“好,你看,你看,让你看个够。”她把脸凑到我面前,“看啊,我看你能看多久。”
“别闹了,我去做晚饭。”我别开脸。
“我让你看个够,你又不看了?耍我?”她用手握住我的下巴将其扳过来,面对她。
她呼出的气息弥漫在我的脸上,我不由自主地皱眉。
“你这一脸嫌弃是什么意思呢?”她慢悠悠地说。
“靠得太近了啦...这样可不太好,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端庄...”我视线移开,不敢和她对视。
“我在外面整天绷着个脸,你说我累不累?结果回到家里,你还不让我放松!”
“其实...你在外人面前也可以热情一点嘛,何苦呢你。”
“我才不愿意把真实的自己暴露给无关紧要的人,而你,作为能够看到我这一面的人,应该觉得无比荣幸!”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子说话很不妙吗?”她的鼻子已经挨着我的鼻子了。
“哪里不妙,告诉我。”
“这样子我会觉得你是在审问我...我会...很不舒服。”
“这恰好说明你心中有鬼。”
“啊哈?我心中能有什么鬼?”
“哼!”她一扭头,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你对我,一点都不坦诚。”
“迟云,人与人做到百分之百的坦诚,是不可能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给我讲道理。”她拿起遥控板,漫无目的地换台。
我觉得莫名其妙,不太懂她到底在想什么,摇摇头,进了厨房。
首先做了糖醋排骨,她最喜欢的菜,但我不喜欢,因为我很不喜欢甜味的肉,主菜是辣子鸡,炒干海椒的时候我被呛得眼泪直流。将鸡的内脏弄干净之后,炒了一盘泡椒鸡杂,这个菜非常下饭,酸辣过瘾,最后,为了缓解两个菜的重口味,我烧了一锅黄瓜皮蛋汤,三菜一汤,久违的丰盛晚餐。
从冰箱的冷藏室里拿出一瓶橙汁饮料,这也不是我喜欢喝的,我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而自己则什么也不喝,我真的讨厌在吃饭的时候吃喝甜的东西。我先给自己倒了一碗汤,然后举起碗,说道:“干杯!”
迟云不耐烦地举起杯子碰了下我的碗,然后一口喝干了果汁。
“喂...虽说是干杯,但这只是口号而已,你还是小口喝比较好吧...”
“你废话真多。”她把空杯子往我跟前一推,然后啃起了排骨。
我给她满上,嘱咐道:“少喝点饮料,多吃菜。”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你!”
“好啦,我不说了。”
我和她默默地吃着晚饭,气氛有点僵硬,我本以为做了她喜欢吃的菜,她会高兴起来,结果还是这样子,自从她回来后,对我就凶巴巴的,我理解,毕竟丢下她那么长的时间,要平复她的不满,还需要花点时间吧。
“好吃。”她一个人吃光了那一盘糖醋排骨,终于说了句好听的话。
“我专门买了菜谱,钻研过的,你喜欢就好。”我说道。
“除了我,你还给其他人做过菜吗。”
我想了想,颜先生不算是人吧,于是回答:“没有。”
“那就好,”她露出笑容,“你只能做给我吃!”
“你要我做你的专属大厨?”我笑道。
“是啊!”
“那倒是不错,但是你付得起工资吗?”
她放下筷子,眼睛斜视我,认真地说:“你怀疑我以后会差到养不起你?”
“那倒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谁要你来养啊。”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保证,只给我做饭吃。”
“这个...我觉得没法保证啊...”如果一口答应,那不就成了哄骗她吗?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给妹妹做饭呢?
“我吃饱了。”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扔,转身离开了餐桌。
“嘿!迟云!别这样嘛!”我赶紧跟过去,她坐在沙发里,歪着头不理我。
“你怎么又生气了嘛,吃个晚饭至于吗?嗯?我哪里做得不对啦,你不满意说出来。”
“不是做给我的东西,我不吃,以后再也不吃了。”她说。
“怎么不是做给你的?这些菜都是你喜欢的,不是做给你的是做给谁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她缓缓转过头,眼里水光闪动,居然要哭出来了。
我只觉得头昏脑涨,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对方是我的妹妹,我一样感到莫名其妙,这就要哭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啊。
“怎么就不是了啊,我的祖宗啊...”我也快哭出来了。
“你现在无论做什么菜,都是做给以后和你在一起的其他女人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尝味道的小白鼠!”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逻辑?你到底要我怎样嘛!”
“向我保证,永远只给我做饭。”
“好好好好!我保证!”我拗不过她,只得投降,“永远只给你做饭,成了吧?”
“成啦!”她一拍手,脸上笑容绽放。
“你这人简直...”
她继而从沙发上起身,走回餐桌,拿起筷子大吃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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