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依旧在城北举办,沿着老街的河边延展过去,岸上有游行的彩灯车队,河里有漂浮的彩船,站在地势高的地方远远看去,彷若一条金碧辉煌的彩带镶嵌在老城。我走路去了三岔口,一路上有很多行人和我同向而行,大多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走在一起,孩子左右牵着父母的手。
很想和云一起看灯会,她一定会喜欢的,我几次犹豫地想打电话将她叫出来,可手又放了回去。
在三岔路口等了十分钟左右,晚风凉凉的,虽已立春,可冬意未去,余威仍在,早春时节甚至比隆冬更加清冷,元宵灯会是这个小城民众参与率最高的活动,我立在路边,跺着脚,看着一家又一家的人慢慢地踱向城北,感觉自己像是迁徙途中失去动力的候鸟,直直地坠向大地,偶尔遇到几个同学,远远地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如果他们父母不在身边定会跑过来和我说上两句,这年龄段的孩子都这样,有长辈在就拘束很多。
八点整的时候,钱玄同终于出现在街道对面,而这时候街上的人流已经少了很多,人们已经涌向了城北。
“抱歉,家里有饭局,下桌子的时候挨个儿敬酒,否则不让走。”他一脸歉意地说。
“不碍事,你能陪我出来玩儿已经很感激了。”
“我也想出来散散心,一拍即合的事,犯不着客气。”
我和他走向城北老街,一路上聊了些漫无目的的话题,他今夜没有戴眼镜,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兜帽衫,套着浅黑色的牛仔夹克,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规规矩矩地梳整齐,而是稍显凌乱地散开,很随意,看起来不显得邋遢,却有一种洒脱不羁的气质,说到底还是得益于他俊俏的面容,只要够漂亮,头发怎样糟蹋都好看。
我观察到一路上人们的眼神都会在他的身上多停留几秒钟,男性会侧目而视,女性会在错肩过后回头一望,甚至会有女孩停下脚步看他的背影很久,我切身感受到,一个人的美是体现在他人对其的反应,迟云会吸引男性的目光,钱玄同会吸引女性的目光,而我作为男性对异性的目光更加敏感,身处钱玄同身边的我,几乎能感受到那些女孩视线的热量。
“你有想过当明星吗?”我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对他如此问道。
“明星?具体指哪一种?”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确认我是否认真。
“歌星,影星,都行,你外形条件那么好,如果出道的话一定会火的。”
“你真这么想?”
“嗯,我觉得你以后会更加讨女生喜欢的,何不当明星?光彩夺目的,多有趣啊。”
“海兄,我可没有任何特长啊,除了成绩说得过去,有一副好皮囊以外,唱歌演戏我可都不会呢。”
“嗳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来了兴致,“现在的明星,哪一个有真本事?一副好皮囊就是最好的资本,什么唱歌跳舞演戏通通都可以后天练成,只要有经纪公司帮你包装一下,在公众面前耍个帅,在综艺节目里多露脸,大把的女生就会爱上你的,从此以后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明星!”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道理啊。”他点点头。
“那可不是!”
“你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额...”我略微一思索,“我只是觉得成为明星会很酷,但仔细一想,如果你真的变成那样的话,好像就没有现在有趣了。”
“有趣?”
“嗯,你是个有趣的人,和你说话很有意思,如果你当了大明星,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如此有趣。”
“所有明星展现给世人的都是其商业价值的一面,那是明星匹配其高昂身价的基础,他们为消费者创造的价值就是消费者(粉丝)眼中的完美形象,明星是否称职,就看他是否能不松懈地维持商业价值的一面,明星是贩卖人设职业,如果我成为那样的人,以我的性格,我会尽职尽责,你眼中有趣的我,也就是现在的我,是不可能再看到的。”
“那你还是别当明星吧。”
“好啊,那我就不考虑这条路了。”
“喂,你刚才不会是真的想出道了吧?”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啊,出道也是一条路嘛,就像你说的那样,很酷啊。”
“那你怎么又不考虑了。”
“你不是有让我别这样了吗。”
“我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吗?”
“是啊,我尊重你的建议。”
“啊,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是个很有趣的朋友,不切实际的明星愿望和你的想法,我更尊重后者。”
“是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他一样优秀了,学霸钱玄同居然会觉得我有趣?“那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有趣呢?我都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闪光点。”
钱玄同习惯性推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镜架,笑着说:“海兄呢,最大的优点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和你交流我感受不到任何雾霭,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得意就是得意,厌恶就是厌恶,单纯直接,脑子里想的也是一些天真无邪的东西,干干净净的,像个小孩子,却带着少年的成熟,这点尤其可贵。”
“总结来说就是...”
“海兄真是幼稚得可爱啊。”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气得满面通红,愤愤地说:
“你一定要在我满怀期待得到赞扬的时候开这样的玩笑吗?”
“你都知道是玩笑了,就不要如此气恼了嘛,莞尔一笑何尝不可呢?又不失风度,你说对不对?”他一脸无恶意的微笑,让我本已提起的愤怒无法继续燃烧下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谁叫你是学霸呢,谁叫你看的书比我多呢,满肚子墨水,开口就是理。”我冷笑着说。
“诶!海兄,认真的话可就是你不对咯!”
“钱公子,你都说了我是个幼稚的人嘛,那我小气一点岂不是自然而然?以后您可得多多担待,我可不是什么讲理的正人君子。”
钱玄同无奈地晃了晃手指,笑着摇头,不再就此事言语。
我们很快就到了老街街头,一眼望去,除了两旁的建筑,不宽的街道中央全是密密麻麻人,街道中央是精美华丽的彩灯,各种形状都有,因为今年是蛇年,街头第一座彩灯就是一条长达十多米的蛇形红灯。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钱玄同望见此景,念道。
“这首诗是...”我有点印象,但是记不清是谁写的。
“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
“哦哦哦哦!你一说我就记起来了,刚才不知怎地就卡在脑子里...”我竭力掩盖自己的无知。
“今年圆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他念完下半段,笑道:“看来我们今年不至于泪湿春衫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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