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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第一天上午，迟海接到了颜先生的来电，颜先生直接拨通了客厅的座机，正在做作业的迟海被樱子姑姑叫出来。

“有你的电话。”她挺不耐烦地说。

迟海想到大概是林蕊打来叫他出去玩，或者是龙心语和吴昊然那一帮人，所以从听筒里传出颜先生的问好时，他产生了惊喜般的兴奋。

“国庆节快乐，迟海，我就猜到你会宅在家里，也猜到了第一个接电话的不会是你，所以这一通电话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打来的哟。”

“国庆节快乐，”迟海伸出腿，将一边的小板凳勾过来，坐上去，“我都快把你忘了。”

“对啊，把我忘了，很遗憾的发展，但符合情理，你可不要自责哟。”颜先生的话里夹杂着风声，持续不断地，这让迟海不由得猜想她应该是在海边。

“我倒想自责，可自责不起来，你走后，姑姑回来了，从那时开始我就不再想你，太奇怪了，直到现在，这就好像电路无视了一段空白的虚无又接上了一样，哎，很奇怪的感受。”

“无关紧要的事稍后再谈，说说你吧，过得怎样，是不是还是从前那个顾影自怜，自认为遗世独立的青春期非主流少年？”

“我想挂电话了颜先生...你未免说得太过分...好吧，是太直白。”

“哈哈哈哈哈，”狐狸放肆地笑着，“我可以想象到你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了。”

“哎...我过得很好，很充实，比起从前，如今多了很多要学的东西，我很笨，特别是理科，上课经常听不懂，只能课后翻教辅书，但作用依旧不大，所以经常被姑姑骂，姑姑要是有你一半温柔就好了，她和你又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她时常板着脸骂我，我如今都已经忘记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除了学习很紧之外，其他一切照旧，嗯...倒不如说是充实而稳定，大概就这样。”

“和妹妹相处得怎样呢？你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把她抢回来。”

“迟云嘛...嗯，怎么说，可以说是很和谐，我们和解了，在同一屋檐下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可真是有个好脑子，成绩还是那么棒，能力还是那么强，刚入学不到一个月，就把学生会管得井井有条，没人不服她，到了高二，会长这个位置铁定是她的。”

“听起来，你们如今倒像是两条平行不想交的直线呢。”

“唔...有趣的比喻，就是这样的吧，我曾经的目的就是她可以安心学习，不被生活所拖累，也算是替监狱里的老爹尽了迟家的责任吧，她可是迟家的未来。”迟海笑道，这笑里却有一丝自负的意味。

“小海，你是在生气吗？”

“我？我生啥气？”

“是现在迟云对你冷淡了，你不开心吗？”

“我没有！她一直都是那样，从来没有对我热情过，我早就习惯了！”迟海刚说完这话，却想起了去年除夕...

“如果你觉得现状能够接受，那也不错，这样下去，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结果。”

“好了好了，别谈这些了，我现在对你一肚子疑问，你必须回答我。”迟海有点气恼地说道。

“好啊，我现在也挺闲的，走在海边，吹着海风，倾听着你的声音，真幸福。”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你居然想要我回来。”

“这...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颜先生，你的家在这里啊，你总归要回来的，不是吗？”

“不对，这里是迟樱的家，不是没有名字的狐狸的家，我从前告诉过你吧，我是迟樱的替代品，这个家留给了迟樱的位置，她才是组成‘家’的一部分，我或许可以在她远去的日子里占用，但只要她回来，我就失去再住下去的资格了。”

“这根本不矛盾！姑姑她知道你的存在，她也理解的你的存在，只要你回来，没人会反对你，没人会赶你走，何况你是那么好的一个...狐狸。”他原本想说‘人’这个字的。

“作为狐狸，迟樱是我化形的模板，我可以和她一模一样，但终究是假的，从前的狐仙，如果要化形，那么一定会杀死作为模板的对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一个身份，一个存在，在作为观察者的‘你’面前，只能存一，就像迟海只能有一个，不可能有两个一样，狐仙化形不只是外形的改变，同时还是‘存在’本身的夺取，在感知迟樱这个存在的所有人眼中，迟樱只能有一个，我和她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不明白...照你这么说，你们的化形，其实是夺人之存在，那么，你为什么不杀死...樱子姑姑。”

“我不能杀死迟樱，因为是她将我从垃圾堆里捡回家的，当时我快饿死了，她救了我，我不能杀了她，我做不到。”

“那么你的化形，到底算是完成还是失败呢...”

“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知道一点，这是解释量子叠加态的一个宏观比喻，我只明白表面上的意思。”

“表面上的意思足够了，量子叠加态原理声称粒子在被观测前处于一个叠加混沌状态，一旦加入观测者，那么这个混沌状态就会塌缩成各种可能中的一种，也就是箱子里的猫在打开箱子前处于生与死的叠加状态的意思，打开箱子，猫的状态就塌缩成死猫，或者活猫。”

“这些我都知道。”

“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了，我和迟樱，在被你（包括其他认识迟樱的人）看到或者确定状态之前，就处于颜先生和迟樱本人混沌不分的状态，一旦你见到我，那么我就是迟樱的存在，以你的参考系来看，毫无疑问唯一的迟樱就是我了，明白吗？反之亦然，这就是为什么在迟樱回家之后的这短时间里，你会完全忽视了我，直到今天我给你打电话，这不是忘记，是存在的唯一性。”

“恕我直言，这简直就像是瞎扯，胡说八道...”

“没错，这就是胡说八道，狐狸是骗子，我的化形其实就是欺骗世界，骗所有人，可每个骗子都知道假货万不能和真货同时存在，难道不是吗？”

“那我..以后该如何见你？”

“会见到的，在恰当的时候。我们之间可没完呢，放心吧小子。”

“你现在在哪里呢？能告诉我吗？”

“海边。”

“什么地方的海边。”

“你所认知之外的任何一片海，对不起，小海，如今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在哪里。”

“我明白了...”

“有缘再见吧，以后我有空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嗯，我会一直记得你，颜先生。”

“再见，国庆长假要玩开心哟。”

“你也是，再见。”

座机听筒‘咯噔’放回原位，迟海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转身看到迟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说了些什么。”姑姑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迟海愣住了，他呆在原地，看着迟樱。

刚才，她对我说了什么来着？

随后，他又疑惑地看着座机——我接了谁的电话？

迟樱见他不回答，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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