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端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五官端正,瞳孔的暗绿色幽暗而又深邃,他半倚在王座上,目光显得慵懒,睥睨的望向台下跪着的少年。
事实上少年已经跪了很久了,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日落,他低着头,似乎在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王在王座上,少年在心中想着,这个昏君,究竟是如何让贤明的拉尔王心甘情愿的递与其传承并亲手为其加冕为新王的?
少年是大祀正的儿子,父亲随着旧王一起退位,紧随着他也继承了父亲的职位,他的父亲说过的,大祀正一生只能侍奉一位君主,他随着父亲发了誓,并下决心辅佐这位二世,王在王座上,少年记得他的呼喊,那象征着某种臣服和拥护,是他一生要坚守的诺言。
“啊图”男人终于开口了,“你总是那么固执。”
“你也是”啊图抬起了头,他不卑不吭的看向了男人的双眼,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王没有资格说我。”
男人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听见啊图话语中的讥讽,“没有必要去管他们。”他想,没有必要。
“可是这个月已经有好多人向我反映他们的暴行了,那些贵族,迟早会动摇贤王的根基。”啊图说:“这件事情必须在今天拿下决断,不能一拖再拖。”
“不。”男人回答。
啊图听闻摇了摇头,心中却早已对男人的拒绝见怪不怪
“请王决断。”啊图说,他的声音冷静,言语间满是决意与疲惫。
“我说了没有必要管他们。”男人的眼神中掩藏不住的寒冷与倨傲:“我是拉尔王二世,先者承认的年长王,我做我的王,他们做他们的贵族。”他说“我说了不用管他们的。”
“王总是这样。”啊图回答,“请王决断!”他低声重复着,一如往常的倔强。
“我说了不。”男人微眯起了双眼“啊图听不懂人话吗?”
“请王决断。”啊图继续说,仿佛对男人的怒斥充耳不闻。
“不!”
“请王决断。”
“不!”
“请王决断。”
……………啊图不知疲倦的重复,他低头,抗争在沉默中愈演愈烈。
“你…….。”男人望着台下的少年,面露苦涩,真是固执,他一直这么固执吗?男人想。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他的父亲,想起了父亲的大祀正,那个温和的老人一直都在辅佐着自己的父亲成为贤王,难道他也一样固执吗?就像啊图一样?又也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连他也变得固执了。
男人的神色晦明不定:“啊图,”他说,“你想要挑战我的耐心吗?”
“请王决定!”啊图加重了语气。
“这么多年来,连大祀正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分不清了吗?”
“请王决定!”
“啊图!”男人怒吼“我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阿图说“即便如此,让贤王的根基毁于一旦也在所不辞吗?”
“啊图!”
“王真的觉得无所谓吗?”他突然咧嘴想笑,只觉得面目僵硬而又扭曲。
“还是……”啊图说,“你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他每说一个字,心中便感到越来越疲倦,直到最后,迷茫几乎淹没了他。父亲,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想,曾经许下的诺言虚妄而不堪,他在心中想到了那句古老的谏言,王在王座上,他呢喃着。
“怎么,终于让你失望了?”他说,似乎窥透了阿图眉眼之间的疲劳,他皱了皱眉毛。你觉得这样就好吗?啊图在问他,他看着啊图,想着啊图的脸不断与老祀正和父亲的脸重叠,他换了个姿势半倚在王座上。
“王在王座上。”啊图说,“请王考虑。”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再次抬头望向了男人的眼睛,透过墨绿色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涌起的火焰,他第一次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如此明亮的色彩,那双眼睛,总是显得慵懒浑浊,总是倨傲,但从未像火焰一样燃烧过。
………大殿里突然静了下来,四下里沉寂着。
“阿图,你当大祀正多久了?”男人突然说。
“大概6年吧。”
“是吗,都这么久了吗?”男人说,他眼眸低垂,似乎在回答阿图的问题。
他想到了那是他还小的时候,父亲总会给他讲关于神明的故事,父亲说众神是世界上最贪婪最傲慢的生物,他们拥有改变规则的权能,但他们却肆意用他们的权能掌控人类的命运,父亲总说的,人类还活着,不过是因为觉得这样就好,记忆中是父亲模糊的影子笑着问自己“你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我觉得这样就好………了吗?他想……那么我到底在固执什么呢?
“啊图。”
“王,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是吗?”阿图说。
“是,你有你的固执但我也有我的固执。”男人笑了笑,“我不会改变我的决议。”
“那我也不会……。”
“啊图!”男人打断了他,“我的大祀正。”他严肃地呼喊
“我在。”啊图看向了男人,男人坚毅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大祀正。
“我是赫赫有名的昏君,年长王。”他说“世人皆传送我的无能”
在我的国度里,百姓唾弃我的昏庸,吟游诗人传播着我的昏名,历史铭刻着我的怠惰,有志之士痛骂我的无能,我乃倨傲之辈,自从继位后整日饮酒作乐,诸王集会从不参加,每日议政也从来不参与,但凡所有政事都由大祀正转述,命人在自己作乐的偏殿里打造了纯金的王座。我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君主,世间万物皆能助涨我的暴戾。
男人说:“可是即使这样我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走下台阶。“我也有在乎的东西”
“什么?”
“某个答案”他说,我有某个不得不去证明的答案,用我自己的方法。
……………
“啊图!”
“听命!”
“是。”
“现在开始一切政事正式交给你来处理。”
“听从王的吩咐。”阿图将右手背到身后,身子前倾行了一个礼,他有些意外,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脾气乖张而又怪异,但似乎从未有人能走进他浑浊的双眼里。
王在王座上,他想,阿图起了身,跪的久了,膝盖磨得生疼。“王想怎么办?”
“灰旗旅很久没有动了……”
“王想要出征?”啊图愣了一下“可是……”
“八方诸王,我要他们臣服……你说的对,不能再拖了!”他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图哑然
“赌命!”男人声音低沉,犹如困兽“啊图,就是到头而已!”
“其实你早有准备……对吧……”
“…………!”
“原来真正固执的人是你。”啊图叹了口气。
“啊图,我很贪心的,比神还要贪心的,我想做昏君,还想做暴君。”男人说“这条命我怎么也活不够。”
“那么为什么?”
“有些事情是没有理由的。”男人说,“你该明白的。”
凡事都会明白的。
旧元历年72,年长王革新贵族派,打压贵族的势力,这位昏君几乎将所有的政事都交给了他的大祀正,那是旧元年最后一位大祀正,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大祀正。
旧元历年80,诛神之战爆发,年长王身死。
很久很久以后,年老的大祀正都会守着空荡荡的王座,那是屠戮神明之人的王座,是连帝王都无法驾临的王座,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总是习惯用浑浊来遮掩心中的怒火,固执的人,他的双眼总有火焰在烧,直到将自身也燃尽。
王在王座上,他想,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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