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类的死亡将不会被承认,那它会带来什么馈赠。也许噩梦是最贴近正确的答案。死亡所带来的是身体的摧残,换成馈赠的话,自然精神的摧残是最合适的。
而精神摧残令人最发觉恐惧的是,精神摧残的未知所带来的未知的结果,未知的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在探索时需要足够的了解才能进行下一步。
少年开始四处逃窜,他跑到一个空旷的大楼里面,不管爬了多少层楼梯,始终没有尽头,甚至没有出口。无穷无尽的楼梯形成一个塔洛斯阶梯,少年只能不断的向上走,却一直在原地打转。他停了下来,喘了口气,盯着身后的阶梯看了几分钟。他的左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带有一丝恐惧。又有一丝赌徒的眼神。
后方什么也没有。只有阴森的黑暗。谁也不能从那片黑暗中看出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可能什么都有。
少年的手止不住的抖。源源不断的恐惧涌入他。他强行把左手一扭,仿佛脱臼,但是停止了颤抖。没有痛楚。少年察觉了什么,脸色苍白地露出一丝笑容,反身越过了栏杆跳了下去。
少年闭上了眼。
在黑暗中一直下坠。
当少年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但他感觉不到寒冷。他麻木地看着天花板,以及天花板外的天空。
少年明白了自己现在在哪。走廊。而且很熟悉。少年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自己旁边的......教室。他轻轻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但事实上,什么声音也没有。从教室里的窗户展现外面的景色,一片黄昏,与少年在走廊看见的天空截然不同。
一瞬之间,千变万化。
但少年视线并没有落在余晖的天空,而在某个角落。
少女穿着一袭白裙,披着一开始遇见时的灰色斗篷,她长发遮住了侧脸,挡住少年的视线,看不见她的眼睛,她坐在靠另一边的窗户的座位上,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黄昏。
又是她。少年疑惑地看着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少女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看着窗外。直到少年缓慢地靠近了她,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这一刻少年才真正地看见了少女的容貌。
他从未见过她。
少年向后退了两步。他一直盯着少女的精致的脸蛋,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见过她。少女却没有在意少年的视线,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了少年面前。她纤细的手捧着少年的脸。而少年的余光却瞄到她手上鲜红的血迹。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但少女先开口了,“冰极,噩梦很痛苦吧。”少女空灵的声音没能给少年带来安慰,反倒是少年震惊地抓住了她的手。鲜血在她手上流淌,从手心流淌到手腕,然后再从侧面滴在地面。
在少女眼中,冰极的双眼流下鲜红的血,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他抓住少女的那只手,莫名其妙地出现许多类似的刀伤,血液绕着手臂流下。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有一种巨大的诅咒降临在了这位少年身上。他只能任人鱼肉,无法挣扎,血注如河。
冰极也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血液流出或者刀伤带来的痛苦。他只能看着鲜血流淌。他还想问少女什么,喉咙却像卡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声带和喉管已经被切碎了。抓住少女的那只手软弱无力的耷拉着,松开了少女。但少女没有移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冰极挣扎着想伸出手,去触碰少女。他却无法伸出那只手。它安静地躺在地面的血泊之中。冰极现在只能看见,却无法行动。他缓缓地倒下。
在最后的几秒中,少年看见少女伸出双手,余晖洒在她身上,少女双手捧着阳光,脸上留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这一切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再后来,少年听见什么爆开的声音,身体倒在地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从梦中醒来。
昨天,冰极回到家时,出乎意料的混乱。家里的柜子、椅子、抽屉里的东西被无情地扔了出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不然也不会这么混乱了。唯一在意料之中的只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的少女。仍不知其名的少女。她漠然地扫了眼冰极,然后低下头把茶几上的盘子往自己这边推了推。冰极视野没有偏移,紧盯着少女。
约莫过了三分钟,少女终于解决掉了眼前的食物,把水果刀横着摆放在盘子上。阳光照在上面闪了少年一下,他别过头,换了个角度,发现在刀刃上残留着一丝丝未洗净的血迹。如果不是仔细看,和错觉没什么两样。
少女轻轻地站起来,小心的提起自己的长长的裙摆,越过地上的杂乱物品,绕到少年背后,从没关紧的大门走出去。
没有下楼的声音。
少年没有丝毫阻拦她的想法。如同他所想的一般,转身消失的人又怎么能够阻拦呢。他颓废地走到沙发上,拿出苹果,用那把有着血腥的水果刀,不,现在应该说是匕首更合理。少年慢条斯理地削着皮。削到一半,估计是厌烦了,丝毫不在意的吃着。汁液四溅在地上,少年把手中的苹果放下,狠狠地把匕首插在上面,甚至听见与茶几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声音。
在混乱的室内,迷茫的人得不到死亡,安静的凶器插在苹果上,少年的头靠在沙发上,慢慢地露出微笑。
现在。
少年从沙发上醒来,看着混乱的房间。迷迷蒙蒙还在睡梦之中的自己,霎时不知道到该做些什么。整理一下思路。
还是先整理房间吧。
昨天下午。
开业前整改的咖啡馆。
店长换上了一件米色的收腰过膝连衣裙,她把头发扎成一个发髻,顺理了下头发。她蹲坐在一块小型的宣告板之前,用彩色的荧光笔写下招聘服务员的消息。娟秀的字迹加上可爱的颜文字应该会很有吸引力。
店内没有一位客人,毕竟咖啡馆还没有开业。店长貌似终于忙完了,把宣告板放在柜台前,自己向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稍微绕了下,看了看宣告板。店长微微笑着,感觉良好。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毫无征兆地转头向窗外望。窗外是一位少年,他看着咖啡店的关门整改的告示,叹了口气。没有看见店长。
店长歪了下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注视着少年缓缓离开视线。
监控录像调取。
九月六日,下午四时至五时,河提旁。
零零散散的行人经过,行行色色的人走出行行色色的路线,有着相同或截然不同的目的地。来往的人从摄像头来看的话,就仿佛一具一具行尸走肉,看不见表情的丧尸麻木茫然地走向各个地方。或许那些自认为高大的人物也是这么看着这个世界的。监控者无聊地抽着烟,在监控录像的前半个小时来说,无疑只是在看风景而已。直到画面中出现一位提着超市购物袋的少年,监控者才麻利地灭掉了自己的烟,开始紧盯着少年的每一个动作。
直到流浪汉的出现前,少年都是很正常的走在路上。就像一位普通的行人一样。一具正常的行尸走肉,真是有点搞笑。监控者如是想着,把穿着拖鞋的脚搭上桌子,往后靠着椅子,眯着眼睛盯着监控录像。流浪汉很显然是一个门外汉,连续刺了两刀,身前和背后各一刀,慌慌张张地扔下了匕首,任由它留在现场。
一切就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杀手一样。不对,应该说是第一次行凶的普通人一样。
监控者又拿出支烟,叼在嘴里,不点燃,不紧不慢地看着监控录像。在流浪汉逃走之后,少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彻底没了动静。可监控者一点也不着急,等着事情发生变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少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眼神颇显迷离,仿佛没有睡醒。他连站都站不稳,却盯着那把匕首看了好一会儿,又晃晃悠悠地把它捡了起来,像喝醉了的人一样,偏离了原本的目的地,向着另一条路线出发。
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走之前甚至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超市购物袋。他把匕首随意扔在了购物袋中丝毫不考虑破损或者其他事故。
少年缓缓离开监控的范围。
画面中血迹开始消散,就像是化在了大海一样。数分钟后,便如同什么也没有出现过。
监控者慢慢地把烟放了回去,也没有继续看了下去。他冷静了一小会,把那一段的录像给删除,拿出手机,拨打了某个不知名的号码。
老旧的公寓楼。
少年好不容易清理完了整个房间,清点了物品,除了少了瓶汽水,其他什么也没有丢失。严格来说,是没什么值得偷的。
少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把玩着那把匕首,总觉得十分熟悉,他转换了个手势,反手握住刀柄。他把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那里还残留着一圈又一圈凌乱的绷带。冰极比划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把匕首丢回茶几上。
刀尖与茶几的玻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还有一次噩梦吗?今晚又是一个艰难的夜晚。可无论如何,黎明总会来的。
但有些人却不一定想要人人渴求的黎明。
公园长椅上的流浪汉,怀揣着某一丝不可名状的希望睡去。他本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可这么多年的挣扎,无非只是给自己加了几个枷锁。
另一个长椅旁的乞丐安静地翻着垃圾桶,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只要有一天他还活着,他就会这么活着,烂透了的生活,从他的内心开始腐烂。人们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腐臭味,但是看不见他的灵魂。
流浪汉没有睡着,他睡不着,他只是躺着,刚开始看着星空,其后便侧着看着对面的乞丐翻着垃圾桶,乞丐好像察觉了什么,转过头,露出一嘴缺了几颗的黄牙,举起手中刚找到的还剩下的吐司,向流浪汉示意。
流浪汉笑了。
乞丐不懂,却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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