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与新生

绯月死了。

是意想不到的华丽的退场，他的地下实验室连同半个沙漠被大概是敌对国家用氢弹给变成了烟花。可以想到，在这之后这个世界上一定会爆发出来无法想象的战乱吧，毕竟，有人率先打破了和平。也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即使人自诩为高等灵长类，但是在有些时候，依然会如同动物一样做出愚蠢的决定。就好像是拉着同伴的腿的螃蟹，最终，全部都会死在蒸锅里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被高温熔化然后形成了美丽的结晶的废墟，一时无言。他的心血，他的研究成果，全部化为了灰烬，甚至没有时间传出去。虽然他的脑子里依旧保存着一切，但是...他已经死掉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么？如果在这之前确认了灵魂的确存在的话，一定会得到许多新的成果吧。这是现有科技尚且无法观测的粒子构成么....”

处于天性的本能，在理解了现在的情况之后，他并没有开始唉声叹气，那不是他的习惯。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人不应该执着于过去，只有现在与未来，才是真正应该把握住的东西。

轻轻握了握手，他感受着自己所能够体会到的触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恰似虚无却又真的存在。而且，感知也比以前敏锐了许多。他此刻甚至能够感觉到放射性的粒子流正在穿过自己的灵魂，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试着用指尖去触摸那些已然凝固的结晶，但是，穿过去了。他歪了歪头，缩回了手。

“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站在那里别动就好了哦，迷途的灵魂哟。”

他迅速地掉过了头，在结晶所凝固的空洞里，有白发飘飘的少女手握着镰刀看着他，雪白的连衣裙下隐隐约约的透漏出了肌肤的光泽，如同白瓷一般美丽。黑色的镰刀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在看到刀刃的瞬间，有毛骨悚然的气息从绯月的背后升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一瞬间听到了古神的低语之声。

“害怕这种情绪，是由于人类的脑细胞控制着激素分泌才会产生的情绪，即使是本能，也是身体存在才会表现出的情感。我已经是灵魂了，为什么还会害怕你呢？”

他轻轻地开口询问。

少女愣了一下，不禁失笑起来。

“面对永恒的死亡的恐惧，不是一切生者的天性么？与存在的身体无关，这是，铭刻于灵魂的本能。”

“是这样吗，谢谢你的回答，那么，请问，你是谁呢？”

“咱？咱的名字，你尚且不能知道。你的灵魂的质已经足够了，但是量尚且不够。听到咱的真名的话，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有时候，一些存在是无法用正常方式去观测理解的。所以，叫咱死神大人就好了。”

少女优雅地挥了挥镰刀，一条条音符乐谱把她的身体托着，如同陷入了沙发里的懒猫一样，她凹陷在白色的光线里。而绯月则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迈着小步子凑了过来，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那些光点。

“唰。”

少女迅速地和自己的音符远离了他。

“别乱动哦，小家伙。你的存在，对于我们死神来说可是很糟糕的东西啊。这种被‘诅咒’着的灵魂，是真的恶臭。”

“诅咒？”

没有在意少女死神很是失礼的形容，绯月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求知欲。他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关键词，似乎是在最后，也想获得更多的知识。

“对的，被‘诅咒’。你的话，是被‘知识与理解’所诅咒着的家伙。打个比方，对于我们以灵魂为食的死神来说，你大概就像是一个放射性污染源，还是鲱鱼罐头加蛇草水味道的那种。所以，这一次不得不由咱亲自来处理了。要是来的是咱的后辈的话，会出很大的问题的。”

“‘知识与理解’....吗？我明白了。”

绯月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了起来。

“但是，我不觉得这是诅咒哦，我享受思考的过程，也喜欢学习的感觉。记录知识的满足感，以及研究探索所发现新事物的成就感，如果你说这是诅咒的话，我绝对不会认同的。”

“你还是个主观认知主义者嘛，说到底，咱并不讨厌这样的家伙。不过，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处理一下你的事情哦，小家伙~”

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点了点绯月眼前的空气，几个淡蓝色的圆圈展开，里面绘画着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图案。

“一个灵魂从诞生到消亡的年头是一万年。万年的时光也许可以保留下你的身体，但是灵魂，终将腐朽。除却带着执念苟活着的死神们，少有灵魂会超脱出这个限制。大部分的灵魂随着肉体的消亡一同泯灭，而剩下的，则会被死神们所吞噬。”

淡金色的眸子里似乎是蕴含着某种疯狂的神光，但是，也只是一闪而逝。

“而被诅咒着的灵魂们，天生就拥有着远超普通存在的坚韧性。虽然不会超脱灵魂的寿命，但是，也不会与肉体所一同灭亡。对于死神们来说，这种灵魂有着极强的危害，说是天敌也不为过。当然，也有一些脑子坏掉的家伙想要搞个大新闻，说不定会想要把你做成刺身。当然，很有可能仅仅是靠近到你的身边，自我的存在就会崩溃了。所以...”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明明是爆炸的中心，周围的温度依旧很高，但是在这一瞬间，绯月感觉周围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已经完全地冷却下去了。那是杀意，纯纯粹粹的杀意。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却的确存在的东西。

“你要杀了我么？”

绯月轻轻地问道。周围的结晶似乎都已经承受不住这股杀意开始裂开，但是他的脸上，似乎却没有一丝畏惧。看着这一幕的少女死神轻轻地勾起了嘴角，那铺天盖地的杀意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逗你玩的。咱可不想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里变得满身恶臭，会要了咱的命的。而且，对你来说也是好事情。咱会把你扔到另外一个世界，避免被其他的死神找到。同时，在那边你也应该可以把你的整个余下的寿命度过了。当然，要是你提前死了的话，咱还是会去找你，然后带着你去下一个世界的。”

在一个蓝色光圈上连续点击了几下之后，少女抬起了自己的镰刀，轻轻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一道雪白的光门突兀地展开，随后，奇幻的光芒在里面开始旋转。

“撒，去开始你的下一辈子吧？作为“知识”，你是不会丢失自己的记忆的，所以也无须担心这种事情。只要保持着你自己的本心，你始终都是你。”

“是这样么？谢谢。”

绯月仅仅是犹豫了一个瞬间，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大步迈向光门，似乎是完全对未知的未来没有一丝担忧。

“.....”

直到绯月一条腿迈入了光门的时候，少女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月月，执迷于理解并不是好事。有的时候，我们的灵魂与心要远比既定的事物重要的多。”

“！”

没等绯月反应过来的瞬间，光门骤然传来了极强的吸引力，直接把他吞入了其中。而直到目睹了这一幕完全结束之后，少女才收起了自己的镰刀，任由音符与光芒将自己吞噬。只留下周围依然在升腾着热气的废墟，彰显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样子的事情。

....

灵魂么？曾经的时候，自己并不相信灵魂的存在。即使是无法解释的意识，他也只是以为是人类的大脑里那一百亿神经细胞的共同努力。但是现在，自称是死神的少女完全的打破了他曾经的常识。无论是她话里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所谓的灵魂，还是那些听起来有些奇怪的所谓诅咒，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呢。

他是，天才。真真正正的天才。才受于天。自从三岁拥有了自己的记忆与意识开始，他就一路生活在最耀眼的环境中。半分钟，翻完一本书的时间，他就可以完完整整地将书里的内容记忆下来。不只是如此，分析，理解，构造，创新。以永不遗忘的记忆为基础，加上比谁都要强大的理解逻辑，再增添一份小小的运气...他，就是中心。

被称为怪物的少年，一手带动了整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创新的材料诞生，低成本常温超导体，超高的能量转换输出方式，可控核聚变，纳米机器人，乃至于延长人类寿命的，超级手术。记忆了世界所有已知事物的他，如果再多一点时间的话...也许....就能够迈入那星空的领域了吧。

但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好么？

也许正如同少女死神所说的，自己从未注意过人与人之间的心灵。大概也是如此，自己的研究所里才会出现叛徒吧。比起虚无缥缈的意识，自己的确是更喜欢可以确确实实见到的事物与知识。连作为自己的象征的名字都被放弃，然后用绯月作为自己的代号....

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遗失了什么东西呢？他不知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了，他们的样貌，因为从未放在心里的缘故，也不记得了呢。也许....

清脆的啼哭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响着，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这就是，他的新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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