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01

我们眼见的都是过去。

也有人说：太阳的光辉是为了 8 分钟后的闪耀人间，月亮仍为了 1.3 秒后的那份皎洁，建筑屹立彼岸为了他人眼中的巍然，我出现在此地，也是为了 3 纳米秒后你眼中的美丽邂逅。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可以把握当下，创造出绽放在未来的绚丽。”

宁玉放下书籍，细细品味着这段。

宁璇看着他凝重深思的面容，不禁轻笑出声。

“笑什么啊？”宁玉有点恼怒。

“笑你，”宁璇这下笑的更肆无忌惮了，“即使眼见都是过去，仍要抓住眼前的精彩，这不正是人类的贪心？”

“有些道理。”宁玉说完，把目光放向窗外。

小区中有人正在放风筝，威风凛凛的雄鹰沐浴在日光下舒展双翅，线的那端是位双鬓斑白的老爷子，曾伟岸的身姿如今端坐在轮椅中满脸慈祥的安享晚年。

“啧！”

宁玉不自在的发声，“姐姐不觉得老来腐朽吗？”

宁璇站起身，放下水杯，轻轻地说：“腐朽的是当下。”

说完便退出房间外，还不忘带好了门。

“诶！别关啊，我下楼走走！”宁玉急忙发声。

砰！

……

……

镜子里的女孩认真审视着自己。

看过约有半分钟后，她换下高跟鞋与旗袍，透射入屋内的光线洒落在光洁莹润的后背裸肤。

楚颜换下衣服后仰头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静谧。她早已厌烦打假期工的日子，每天早早起来套上这身装扮，来到酒店门口，机械般僵硬地以笑容面对来往而过的车水马龙，到了夜晚下班打卡后自己也钻入人流辗转回到家中，吃饭、洗澡，再沉沉睡去，明日如往昔。

“真的好烦啊！”她轻喊着说。

好在已经结束。

楚颜今年 19 岁，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了济云市一家口碑不错的私立艺术学校，选修课挑了摄影专业，距离开学日还有一天，想到这里她微微挽嘴，心中些许的喜悦与期待攀上俏脸。

她就将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楚颜！楚颜！楚！！颜！！”楼下传来大声的呼喊。

她慵懒的起身走向窗户，走到一半又赶忙缩了回来，七手八脚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大号的半袖套上，暗自庆幸，好悬就要赤身**示人。

唰！

拉开窗，楼下的呼喊声更响了，楚颜向下看，扣着鸭舌帽的同龄女孩正对着她挥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王木木：“在干嘛？”

楚颜张了张嘴，却被对方的自说自话打断。

王木木：“打手枪？！”

楚颜：“……”

她决定不看她眉飞色舞贱兮兮的样子，视线开始不定的游动着。腿脚不好的大爷乘坐轮椅晒着太阳手中拉扯着风筝线，买菜回来的大妈大婶走在一起笑语不断……更多时候她是一个旁观者，走走停停看着别人的生活轨迹，稍微发现点什么她就会开心而满足的露出笑脸。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感到无聊的人。

楼下那个大男孩蹲在地上，只手抚摸着咖色猫咪，猫咪有些胖，他的头发烫了微微纹理，没有染发，楚颜眯起眼睛看到他有耳洞，但是没有带耳钉，水洗蓝牛仔裤搭配白半袖，看起来是个很随性又内敛的人。

“就是也太巧了……”楚颜小声说，低头拉扯自己身上的大号半袖，上面有一个卡通水鸟的图案，又看看楼下那个大男孩，诶！撞衫了！

“早知道不买男款了……”楚颜噘嘴，一脸不爽。

宁玉微眯着眼睛偷笑，早把楼上那个女孩郁闷的窘态尽收眼底。

再一抬头，姐姐在楼上向他招手示意，他打开手机一看，恰是饭点，便丢下不知道从哪抱来的猫咪，拍了拍手上楼。与这个世界擦肩而过。

一进屋就听到姐姐在客厅摆弄花瓶，头也不回的发问。

“感觉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话离学校很近，会方便许多。”

宁玉刚才下去溜达了一圈，确实也没发现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环境安逸景色优美，居住来说实在难得的不错，于是由衷的称赞：“奈斯(nice)。”

他鞋也没换便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宁璇对他的行为不满的皱了皱眉。

宁玉拉开窗户，吹了吹若有若无的灰尘，幻像着女孩在某时某刻也做出同样的举动……他也蛮喜欢这种鸟瞰楼下种种细微变化，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

只是……总感觉有些无聊？

是了，无聊才会做出这种举动，无聊是一种烙印在心底的一种主旋律。

他正想着，看到那个女孩跟同伴牵着手向小区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宁玉紧眯起眼睛。

楚颜：“哼。”

王木木：“咋了咋了，哎哎看帅哥呢！呦呦呦你俩这衣服有点像啊！”

楚颜：“哼！”

她“哼”的更重了，气鼓鼓的脸庞诱惑着旁人有咬上一口的冲动。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与对话声逐渐远去，宁玉“砰”地一声关好窗户，回过去换好鞋子吃饭。

鸡蛋羹、红烧肉还有宁玉爱吃的木须柿子，姐姐做饭成色还是不错的，他很满意，去盛了两大碗白米饭，将其中一碗放在了宁璇面前。

“盛太多了，”宁璇说，顿了一下，又说“我吃不下的。”

宁玉笑：“胖不起来，放心。”

宁璇瞥视他一眼，低头吃饭。

宁玉笑笑，也不再说话开始埋头吃饭。跟多数家庭吃饭时喜欢聊天、看电视略显轻松不同，姐姐是个厌闹的人，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来打扰。

可在宁玉最初的印象里，不是这样。

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个怪异。

……

……

吊灯发散出微黄而柔和的灯光，方形餐桌上坐着四个人，客厅中电视机放着热播剧。

小女孩一脸欣喜地向家人叙说着什么，他听不到声音，但也能感受到那种表现于脸上的喜悦。

宁玉默默地看着女孩。

她似是说尽兴了，又放下碗筷，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那个笑脸与开心的面容让他有点难忘，他确切的记住了这个记忆片段。

面目温婉的女子宠溺地看着她，又不忘给他碗里夹菜，中年男人用筷子启开啤酒，笑着看着他们。

视线忽然一明一暗地闪烁，越来越急，意识昏沉过去，灯光、四口之家都随之远离。

那是曾属于他的回忆。

……

……

宁玉低着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宁璇怔怔地看他，对他突然而来的问题不知所措，过了会放下碗筷对他说：“我吃好了。”

“姐。”宁玉叫住了她，又重申了一遍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够了！”

她忽然变的狂躁，甩过头注目着那个低着头的孩子说：“关于父母，他们已经不在了！”

宁玉低着头，垂下来的睫毛掩住了神色：“你也不记得吧？”

我记得。

“多希望你也不记得啊……”宁玉有些难受，以至于话语开始轻微的哽咽。

“不过是一场意外，就算是记忆障碍让我对父母的去世一无所知，可每当脑海中恍惚闪过他们的画面，我就愈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姐姐你肯定知道的，那就告诉我啊！”他愤怒起来，声音近乎野兽的嘶吼。

“别问了。”宁璇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他们已经死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状。”

滋！

话音落后发出轻微的声响，客厅陷入一片黑暗，她纤长白细的手指被吊灯开关夜明的指示灯照亮，荧荧点点在她眼中打转，泪水从眼眶滑落，流经脸庞，最后点缀在衣襟。

而她面无表情。

宁玉也安静了。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目不能视所以耳朵接收到的声音信息特别清晰，风声、呼吸、缓慢的心跳。

看来她不打算很快重新打开灯，至少要等泪水的痕迹干涸，她一如既往将自己隐藏起来，难堪的样子不愿示人，沉默但却坚强的隐忍。

宁玉情绪失控后在昏暗中逐渐平复下来，也不清楚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黑暗就这样维持下来，过了不久，他忽然起身上前一步，伸出手，将姐姐紧紧拥抱在怀中。

“抱紧我吧，”她哽咽着，“用尽全力。”

宁璇将头依在他的肩膀，豆大的泪水不停落下，这一刻所有坚强、伪装，都似绒花般被划破。

也许她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依靠的肩膀。

厨房阳台的窗被风推开一角，宁玉偏过头去看，外面灰色的天空好像也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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