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夏天的风，仿佛是生命的使者，它的到来，让忙碌的人们不禁抬起了原本耷拉着的头——仿佛是一个翩然的舞者，为大家献上了一小段活力四射的劲舞。

它蓦然地到来，又轻盈地离去，只留下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与一片柑橘般甜蜜的好心情。

佛罗伦萨的夏天就是如此，作为一座近十万人口的繁荣城市，它的大街小巷里填满了从事着各行各业的热情市民。

手艺精湛的铁匠们专注于敲打手头的铁块，并时不时冲路过的卫兵、游客们吆喝着自己的商品；精打细算的裁缝们总是在顾客聚集最多的时候装作自己很忙，一边儿将穿针引线的绝活儿秀地神乎其神，一边儿巧舌如簧地与客人们讨价还价；巡街的卫兵们将自己的铠甲和佩剑擦得锃亮，并神气十足地跟在自己的长官身后，整齐的队列穿梭于城市中的每一条深巷，确保人民的生活与工作处于绝对的安全和秩序之下；教堂里的弥撒台、广场上的宣讲台、甚至整个城市的街头巷尾，你都能够看到主教或者修士们的身影，他们是虔诚的信徒，每一天都在孜孜不倦地重复着复杂的仪式，并苦口婆心地对人们宣讲着天命的教义。

这些吆喝、争论、乒铃乓啷的脚步，和准点报时的教堂钟声，构成了佛罗伦萨的每一天，令她成为了整个意大利最具生命气息，也是最繁华昌盛的人类都市。

在夏日朝阳的照耀下，亚诺河上泛着黄金色的粼粼波光，勤劳的渔夫们将小船整齐地排列成一字型，正准备沿河而上，捕捞一些鲜嫩的鱼虾以供生计。

而就在这条将佛罗伦萨一分为二的河流上，横跨了一座廊桥，将市井繁荣的圣乔瓦尼区，和充满田园风情的奥尔特拉诺区连在了一起。这座维琪奥桥仿佛是一条巨大的动脉，三个圆拱将自己深深地扎根在了亚诺河的河床上，通道上总是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和修士，桥延两边更是充满了琳琅满目的商铺、地摊，大到异国风情的宝剑，小到手工制作的锅碗瓢盆，你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虽身为整座城市最繁忙的的一座交通要道，但维琪奥桥却罕见地成为了整个佛罗伦萨的年轻一辈们，发泄自己过剩精力的绝佳舞台——不知从何时期，这些从来都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们，开始喜欢在这座人流最密集的桥梁上约架。

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乃至整个家族的名声，总是充满各种矛盾的两方集团会分别集会于维琪奥桥两头，双方将在热情的佛罗伦萨市民们的“监督”与呐喊声中，完成一场维护自身荣耀的闹剧。

如果在这场对决中逃跑，那你势必将穿过桥头簇拥着的人群，遭受人们的冷眼与嘲笑；或是纵身跳下亚诺河，成为一条邋遢到家的落水狗，被人们投掷石子“欢送”着离开。

而今天，想必也是这样一个不得了的日子。

维琪奥桥上的市民们自觉地让出了桥中心的绝佳舞台——商人小贩们没有乘着夜色来摆摊，赶时间的路人也快速地从桥延两侧小跑着通过，而桥的两头，则从公鸡打更开始便慢慢地聚集了一大批看好戏的人们，他们三五成群，有的大声讨论着自己今天的赌注，有的则带上了美酒与肉干，准备享受这顿色味俱全的美餐。

啪！啪！

终于，当太阳逐渐地接近头顶，一直寻找着阴影的好事者们也开始无奈地往人群中挤时，两下响彻桥头桥尾的巴掌声打断了整座维琪奥桥上的窃窃私语和叫卖吆喝。

只见，一名身高刚过商铺贩售台的孩子从圣乔瓦尼区的人群中大步走出，她雪白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灿灿生辉，仿佛传说中的天使之翼。一袭量身定做的牧师袍随着她坚定果敢的步伐上下翻动着，发出有力的声响，牧师袍的胸前用金丝缝制的圣十字表明了她的身份——效忠于天命的修士，而位于她衣襟后背上的复杂家徽，更是令人心生敬畏。

一把黄金圣剑的两侧，伸展着一对即将展翅的天使之翼——这象征着，她是天命属下的最强的骑士家族，卡斯兰娜家的一员。

“诸位！”

白发的少女转向了位于圣乔瓦尼区的人群，她虽有一张稚嫩、姣好的细腻面庞，但从她那对淡蓝色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确是不输给男人的俊俏英气。

“众所周知，维耶里.德.帕齐一直在他那势高权重的老爹的庇护下，向奥尔特拉诺区的淳朴农民们征收不符合法律规定的各种税务！”少女的那极具穿透力声音，响彻了整个维琪奥桥的桥头桥尾，她的语调坚定而充满力量，很难想象这样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是出自一具如此娇小的身体之中，“而我，卡莲.卡斯兰娜！作为卡斯兰娜家的长女，我多次通过卡斯兰娜家的特权，帮助奥尔特拉诺区辛勤劳作的农民们取回了自己应得的财富、权利，与自由！”

伴随着“自由”二字的出口，位于奥尔特拉诺区的群众们一齐发出了欢呼，他们挥舞着自己粗糙的拳头、破旧的围巾和帽子，甚至还有用以每日耕作的农具。

“诸位！”转身过来，卡莲面向奥尔特拉诺区的群众们伸手示意，表示要他们保持冷静与克制，“我这么做，是基于卡斯兰娜家的家训，作为‘人民的护盾’，这是卡斯兰娜家，存在于佛罗伦萨的意义！也是我所应该尽到的责任，与义务！”

这时，卡莲冲着奥尔特拉诺区的方向，猛地伸出了自己的食指，似乎欲将穿过人群，戳穿某个藏匿于其中的人的脑袋。

“但是，维耶里.德.帕齐。这个阴险、狡诈，且毫无荣耀可言的蛀虫！就因为我揭发了他那些不正当的‘财路’，竟敢在市井里公然诋毁我和我的家族！”

说到这里，卡莲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并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那龌龊的行径和拙劣的谎言，大家有目共睹！而我，卡莲.卡斯兰娜！今天赌上我家族的名号与荣耀，选择在这里，堂堂正正地，来与维耶里.德.帕齐了却这桩恩怨！就让全佛罗伦萨的市民们，和闪耀于天空中的太阳，见证我们胜负吧！”

回应卡莲这段慷慨激昂的演讲的，是来自圣乔瓦尼区与奥尔特拉诺区两方群众们的欢呼与喝彩。他们将自己的帽子、衣衫，和廉价的彩带抛上天空，为这个英气逼人的女孩加油喝彩。

“嚯嚯嚯，”但这样的盛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阴阳怪气的嗤笑，从奥尔特拉诺区的人群中发出，霎时间，奥尔特拉诺区那方的围观人群开始自觉地分成了两半，而从那人群中间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黑礼袍，戴着金质项链的高大男子，尽管与卡莲的年纪相仿，但他着实比卡莲高出了一个头有余。

“相传卡斯兰娜家的人脑子都不太聪明，今天开来确有其事啊？”

见两边儿的群众们自觉地安静了下来，穿着黑礼袍的男子夸张地耸了耸肩，摊开自己那戴满戒指的手说道。

“‘天命的骑士’？‘人民的护盾’？我只看到了一个凭借着教皇赐予你们的特权，在农民面前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男子故意提高了音量，并示意跟随者他的三五个仆从们一起发出了毫不优雅的笑声，“我原以为你的手段会更加符合自己的身份一些，没想到，竟是‘维琪奥决斗’这种充斥着庶民臭味的活动？看来，卡斯兰娜家的基因，真的是一代比一代野蛮了！”

“维耶里.德.帕齐！”面对男子和其仆从们的侮辱和嘲笑，卡莲顿时间怒火中烧，但她还没愚蠢到会让血气冲上大脑，在看到对方胸前的那条金灿灿的项链后，卡莲计从心来，并开始故作谄媚地说道：

“真是一条符合您尊贵身份的金项链啊，维耶里阁下！我记得，奥尔特拉诺公正所里已经有三条了吧？要不，我再帮您把这条也给送进去？顺便，也再帮您在看守所里定一个豪华单人间？门卫大爷可专门嘱咐过我，要我下次，请你多进去做几天客呢！毕竟，那里的干草铺床和饲料，才配得上您的高雅格调呢！您看……您意下如何啊？”

与卡莲不同，穿着黑礼袍的男子，维耶里.德.帕齐万万没料到这个野丫头能反将自己一军。他在周遭人群的嘲笑声中瞬间涨红了脸，遗憾的是即便是他怒目而视也无法阻止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笑声，最后，便是真的“有失格调”，他也不想再容忍这个一直以来都在坏他好事的野丫头了。

“你、你们！”维耶里将自己身后一左一右的仆从们踉跄地推上前去，“你们！去给我好好教训她！”

三个身材相对矮小的仆从打头，冲向了卡莲所在的位置，他们见卡莲叉腰站在桥中央无意躲避，便毫不犹豫地从三个方向包围了她，并举起自己的拳头。

“哼，又是新面孔？”面对此等劣势，卡莲不但大胆地单手插腰站在包围圈里，还不慌不忙得拨弄了下自己邦成麻花辫的雪白发梢。“原来如此，上次被我‘送’进医院的那几个，不是伤还没好，就是吓破了胆不敢来吧？”

面对又一次的刺激，维耶里实在是忍无可忍，向自己的仆从们下达了动手的指示。

包围卡莲的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攻势——

最前面的那个吸引卡莲的视线，他与自己两个兄弟比起来，其实更加擅长躲避，而非进攻。因此，他只要干扰对方的注意力，让自己的兄弟们趁乱袭击对方的后路即可。

但他的对手是卡莲.卡斯兰娜。

只见这位未来的天命骑士，也是佛罗伦萨出了名的野丫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以意想不到的爆发力瞬间缩短了二者间的距离。位于她前方的仆从刚意识到形势不妙，便被突进过来的卡莲一记粉拳招呼在了脸上——

实际上，若真是粉拳倒还罢了。卡莲的拳头可比普通女孩子的拳头硬了不止多少倍，再加上长期以来接受的训练，让她出拳的力道远超于正常女孩的水平。

因此，这一拳，直接导致了中拳仆从的鼻梁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他整个人，也向后方发出了两三个身为之远。

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手的，包围在卡莲后方的两位兄弟，顿时就傻了眼。而卡莲，也没有放过他们犹豫的这几秒钟的机会，抛下倒地不起的对手，径直向前冲去。

拦在她和维耶里之间的还有两人，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成年人，从满身壮硕的肌肉和周遭的旧伤来看，应该是干着伐木工一类的工作。

他压低重心，张开双手，极具压迫感地挡在了卡莲的面前，准备好了不论这个野丫头想要从哪个方向突围——哪怕是从**滑过去，他也有能够拦截住她的自信。

而这个大块头的存在也的确让卡莲很恼火。毕竟，自己气势汹汹的冲锋要是被打断了，那这股子气恐怕就得找后面那俩兄弟来出了。这样，痛殴维耶里的时间就会变少了。

于是，卡莲在接近这位大块头时，先是压低身体，并向后放低重心，作出一个像极了滑铲的姿势——这的确起作用了，大块头将自己的身体压得更低，并挥舞着粗壮的双臂，随时准备接住卡莲那娇小的身体。

但在场所有人，都错误地估计了，在这具娇小的身体中所隐藏的力量。

借助降低身体重心假动作，卡莲将自己的全部力量注入了右腿，并在抵达大块头面前时，奋力地右腿蹬地，纵身一跃！轻松地就飞过了大块头的头顶！

而扑错方向的大块头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慌张地重新寻找目标之余，卡莲已经抵达了起跳后的最高点，然后下落——就在大块头抬头重新看见卡莲时，他也只留下了对卡莲那对娇小的洁白玉腿，与坚硬无比的膝盖的强烈印象。

同样是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卡莲从天而降的一记膝击，让大块头彻底倒地不起。

视野再次开阔了起来，卡莲已经能够看到张大了嘴，以夸张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维耶里，与护在他身前的最后一个仆从。

那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穿着牧师袍的孩子。他以兜帽遮住了面孔，只露出了紧紧闭合的嘴唇与伸出袍外的，紧握成拳的细小双手。与之前那个大块头的压迫感相比，他的存在似乎吹弹可破。

将瞬间产生的疑惑抛诸脑后，卡莲毫不客气地拉近了自己与这位孩子的距离。她简单地摆起架势，借助冲刺的力道，先挥出了一记冲拳——果不其然，这一拳被对方轻松的用手掌格挡开来，但是，卡莲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顺着冲拳被格挡开的势头，卡莲蹬地起跳，翻转身体使出了一记回旋踢，直指对方的脑门。

“唉？”

巧合的是，对方并没有被这一架势吓到，反而是仿佛看穿了卡莲的行动般，轻松地收回左手，挡住了卡莲的这一脚。

但卡莲并非是惊讶于对方的技术，而是她在自己踢中对方后，看到了被自己的回旋踢所带来的旋风所掀开的对方的兜帽下，是一张紧咬牙关的女孩子的脸。

“呀……”

没等卡莲收住力道，“成功”格挡了卡莲两次攻击的那个孩子，发出了一声娇弱的呻吟，便向着一旁飞了出去——她同样小看了卡莲的力量，即便她成功算准了卡莲的攻击，她也不应该选择格挡，而是闪避。因为，在年纪与体格基本相同的情况下，卡莲那受过训练的娇小肉体所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道，是足以把对手像这样打飞的。

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被卡莲一脚踹到了桥延边，并由于事出突然，没有做好受身，就这样直接翻出了桥延上的护手，并落进了亚诺河中。

即便卡莲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咋舌烦恼了一瞬，但时间却并不允许她做多感想。因为身后本应“夹击”卡莲的那两个兄弟已经冲了上来，刚才那个孩子的确成功地牵制住了卡莲，所以卡莲必须转身应对这两个人。

二人很明显经常协同作战，其中一人径直冲向卡莲的怀里，企图扑倒卡莲，而另一人则继续向着卡莲的后方冲刺，意在切断卡莲向后撤步的空间。

但他们会这么做，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前三个人所受到的摧残。

因为“有可能不小心打伤了女孩子”，卡莲内心的火气可比刚才更大了，只见她停住了向着维耶里冲锋的步伐，侧身过来面对朝着自袭来的二人。她的腮帮子因生气而鼓得仿佛河豚一般，两只眼睛就差没能射出蓝色的火焰来了。

“大事不妙”四个字尚未从两兄弟的脑海中闪过，卡莲就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并在一阵短暂的助跑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跳了起来，顶起膝盖就冲着想要扑倒自己的那个人窜了过来。被这股气势所吓倒，兄弟二人本能得停下脚步想要回避炮弹一般的卡莲，但还是晚了一步——卡莲的膝盖精准无误地击中了左边那个人的腹部，那一瞬间，他发出了一阵丢人的声音，并腾空转了一圈，最后口吐白沫地倒在了晕倒的大块头的身上。

而被迫停下来的另一个人，也就是最后一个仆从，见大势已去，只得破罐子破摔地摆起架势，迎接卡莲怒涛般的攻势。

只见卡莲收住力道，使自己不止于直接把对方打飞，然后乱拳打向最后那个可怜的仆从用以格挡面部的双臂。可这样的举动就着了卡莲的道，在其视线无法覆盖住的地方，卡莲的拳头更多地攻击了他的腹部和侧肋，接二连三的踢击也不断地在往他的下三路招呼。在旁人看来，卡莲宛若是在暴揍一个沙袋一般，将自己的双拳、双脚，以教科书般标准的方式全部打向了对手。

终于，忍受不住来自全身各处的疼痛，仆从的双臂防御终于被打开，卡莲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或者说，这一破防的瞬间就是她有意识得创造出来的——她双脚离地，跳起来以一个已经蓄力完毕的上勾拳猛击了对方的下巴，轻松地让他也双脚离开了地面，然后，卡莲落地后再次起跳，迅速旋转身体以增加力道，并以一记飞踢将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这位最后的对手也送下了亚诺河。

卡莲落地后，先保持了一个帅气的架势停顿了一小会儿，在确认了没有更多的袭击者，以及自身身体各处无恙后，便再次转身面对了孤身一人的维耶里。

维耶里这时候已然是目瞪口呆。

看到他这副模样，卡莲强忍住笑意，并伸出手，用手指主动示意他上桥来过招。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本来寂静一片的围观者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与鼓掌声。

而仿佛是被这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激地大梦初醒版，维耶里四下看了看，好像终于理清了现状，但他依旧不知如何是好，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许久，才见他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指向卡莲，然后嘴巴一开一合，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你，你这、你这个疯丫头！你这个！暴力的野蛮人！卡斯兰娜家的母猩猩！我、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见识了！”

说罢，他撞开人群，冲着奥尔特拉诺区的方向夺路而逃。这个举动，毫无疑问引来了全场围观群众们的哄然大笑。

但却只有卡莲笑不出来。

“喂！等等！”见自己的“猎物”躲进人群里跑路了，卡莲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怂包竟会跑地如此果断？然后是气不打一处来，毕竟，之前在脑海里画了一天一夜所构想的各种暴揍维耶里的景象，一下子全部破碎了。

卡莲不禁有点咬牙切齿，她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可以拿来出气的东西，于是便狠踢了两脚大块头的身体。然后甩了甩脑袋，撸起袖子准备朝着奥尔特拉诺区的方向追去。

“等等！”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按住了卡莲的肩膀，本想甩开它的卡莲，却突然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什么！你谁……”

转头看去的卡莲，肚子里的火气立马消下去了七分。

只见来者白发蓝眸，大约有两个卡莲那么高，一袭华丽的服装在关键的补位点缀了几片铠甲，背上拴着一把巨大双手剑。与上次相见相比，他那仿佛堆满了肌肉的面庞上，多出来了不少未经打理的胡茬。

“艾利奥叔叔！”

卡莲见对方放松了力道，便挣脱开来，顺身骑上了这条粗壮的手臂——没错，真的是“骑”了上去。

“你回来了！艾利奥叔叔！”卡莲情不自禁地往这位粗糙大汉的脸上蹭了蹭撒娇，然后因为被满脸的胡茬扎疼了脸而追悔莫及，“但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追他！”

从大汉的手臂上跳下来，卡莲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也知道维耶里.德.帕齐的那些龌龊行径吧？我今天终于逮到机会能好好教训他一顿了！而且我也差点就能打赢了！艾利奥叔叔，你为什么阻止我？”

面对在自己面前挥舞着拳头，又喊又跳地撒着气的卡莲，背着大剑的大汉——艾利奥.卡斯兰娜只是大笑了三声，并把自己那大得夸张的手掌按在了卡莲的头上。

“我的好侄女！我当然知道帕齐家族所干下的那些肮脏的勾当。”艾利奥安抚着卡莲，并且，他所说出的一字一句都十分铿锵有力，好不敷衍，“但我是来提醒你，我的乖侄女，不要让你家族的名誉蒙羞。”

“让我抓住那个家伙！我保证让他从此以后不再敢污蔑卡斯兰娜家族！”卡莲伸出手来企图掰开艾利奥的手掌，但是没有成功，“为什么不让我去追他？我明明，马上就要打赢了！”

“哈哈！因为你已经赢了！我可爱的侄女！”

艾利奥提高了音量，并单膝下跪，让自己的视线与卡莲齐平。

“你已经赢了。那个懦夫不战而逃，到了明天，全佛罗伦萨的人都会知道，帕齐家后继者是个懦夫！而卡斯兰娜家女孩儿，才是胜利者，并且——”

“欣赏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是胜利者才能够享有的权利。但如果这时候，你举起石头去砸那条可怜的落水狗，就只会让全佛罗伦萨的人们，都看不起卡斯兰娜家族！”

“哼！”或许是被艾利奥的这番说辞所说服，也或许是不愿意反驳被自己视为偶像的这位大汉，卡莲嘟哝着小嘴，把不满意全写在了脸上，“你就是教训我厉害，是吧？”

“哈哈哈！”

见侄女如此“娇蛮可爱”，艾利奥也只是大笑三声，便抓起卡莲娇小的臂膀，让她骑到了自己的肩上。

“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卡莲！”伴随着卡莲吃惊后发出的笑声，艾利奥载着她越过了依旧晕死在地上的大汉的身体，“卡斯兰娜家的正义，可不仅仅是争个‘输赢’那么简单的事儿啊！”

“哈哈哈哈！再跑快点儿！叔叔！”

好久没有感受过被叔叔放在肩头的感觉了。

在往常不能够达到的视野高度上，卡莲看到周遭的市民们对自己鼓掌、欢呼，并有人高呼卡斯兰娜家的名字——而在结束了闹剧的维琪奥桥上，商贩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抢夺起了摆摊的地盘，被清洁工大爷们重新“打扫”后的桥路，又恢复了平时的那份繁盛与忙碌。

艾利奥载着卡莲，穿过了一条条街巷、商铺，和广场。叔侄二人开心地让自己的笑声传遍大街小巷，就像所有开心的佛罗伦萨的市民们一样。

“如果这样开心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被艾利奥叔叔载着尽情飞奔，享受着赢面而来的温暖夏风，卡莲欣赏着自己那美丽而繁荣的家乡，不禁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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