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夜”已至

“故事就讲到这儿，希儿，月亮都出来了，该睡觉了哦。”

“妈妈，继续讲嘛，现在还早着呢，我还想听听人类的故事。”

一张由巨大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树叶铺成的小床，一个小女……小男孩趴在上面，扶起下巴，期待的盯着旁边戴着大圆框眼镜捧着一本厚厚古籍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巨型树叶的衬托，男孩的身体显得格外娇小，晶莹如水晶的眸子倒影出梦幻温馨的狭窄树屋，撒娇时轻轻抽动的小鼻子显示出主人的活泼可爱，巴掌大的脸蛋凭空给人一种保护的欲望，总而言之，就是容易勾起人们心里潜藏的母性。

而一边的少女虽然有着“妈妈”的称呼，但实际上的样子，跟放大版的小男孩有着很大的相似度，这里的“放大”倒不是指年龄或者容貌上的成熟，而单纯只是“体型放大”的意思。

“不行～，今天已经到时间了，乖孩子都是会按时睡觉的哦。”

少女拖长了声调，语气上倒有了那么一丝“严厉”的意味。她放下了手中的古籍，纤细的手指从旁边小桌子上的木制果盘里挑出一颗深紫色的莓果塞进了小男孩的嘴里。

男孩咀嚼着莓果，腮帮子像兔子一样鼓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妈妈……骗纸，明明……说好了……今天……要讲三个故事!还有，我昨天……就已经十六岁……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少女忍不住掐了掐男孩的耳垂，抚摸他柔软的发丝，最后还是拧不过男孩的执拗，无奈的叹了口气，神情迷茫的说:“希儿，关于人类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人类太邪恶了，人类的世界也污秽不堪，妈妈不希望你跟他们有所接触。”

男孩伸长了脖子，努力咽下了酸甜的果肉，紫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溢出，在昏暗的荧光之下，倒有点像暗红的鲜血，诡异而又妖魅。

“妈妈，大骗子!你不是说人类最喜欢魅魔了吗?”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的擦掉男孩嘴角的汁液。

“当然了，妈妈可没有骗你，只不过人类对我们的喜欢是病态的喜欢，是充满性 欲的喜欢，这种‘喜欢’只是他们的占有欲而已。”

少女没有再给男孩反驳的机会，起身把他按倒在了床上，男孩还想要挣扎，但少女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安静了下来，只是赌气似的撅着小嘴，紧闭着双眼。

“真是个让人担忧的孩子。”

少女报复性的捏了捏男孩的脸颊，直到他的鼻尖和耳垂白里透红了才松开手。

“晚安，希儿，做个好梦。”

屋子的荧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少女细心的替男孩盖上了同样由柔软干燥的树叶制成的被子，跪坐在旁边，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

正当少女想要悄悄离开时，却怎么也移不开脚步，一条纤细的尾巴缠住了少女的手腕，尾巴末端的红色心形左右摇晃着，表达了主人的心情。

少女的视线顺着尾巴延伸，直到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男孩，正缩在树叶被子里，只露出半颗小脑袋，小小的耳朵微微翕动，似乎在听着周围的动静。

“傲娇的孩子可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少女看着左右摇晃的尾巴，狡猾的眯起眼睛，嘴角翘起弧度，用指尖轻轻挠着尾巴末端的心形。伴随着手指的动作，叶子下的身体缩成了一团，魅魔的尾巴很敏感，只要受到微小的刺激就会蜷缩，所以少女的手腕一下子就被紧紧的缠绕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呢，一直都那么孩子气，所以才会长不大啊。好啦好啦，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快睡吧。”

等到手腕上缠绕的尾巴慢慢松开，缩回了被子里，少女才转身坐下，往壁炉里扔了几块浑浊的石头后，又拿起刚才的古籍细细阅读起来。

夜色渐深，静谧的气息四处弥漫，给黑夜带来了无穷的冷寂，只有一堆炉火还在燃烧，顽强的抵抗着寒夜的侵袭。

……

“啊!啊!啊!啊!”

希儿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温热的气流打在叶子上形成了一片浅浅的水渍。

平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希儿慢慢从心悸和恐慌中恢复了过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会重复的做同一个荒诞而又离奇的梦，每次醒来都会感觉到失去了某些东西，就好像被偷走了什么一样，这种让人厌恶的感觉总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糟了!今天是‘祈福日’，妈妈应该是去帮阿丝维姑妈准备祭祀用品了，我可不能迟到，让大家生气。”

逐渐清醒的希儿终于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忍不住埋怨自己的迷糊，一边穿上薄如蝉翼的纱衣，一边梳理自己的头发，戴上花冠，又从床边的藤篮里抓了一把浆果塞进嘴里才急匆匆的冲出木屋。

外面有些昏暗，只有着散乱分布的巨型蘑菇和一些小飞虫散发着荧光，看上去就像是“灯火晚会”一样。希儿听村里的老婆婆说起过，这里原本是有阳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亮的天空突然陷入了黑暗，漫漫长夜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从此，这里也就被称为了“永夜森林”。

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但希儿还是驾轻就熟的找到了从木屋垂到地面的藤蔓，一口气滑了下去。永夜森林的动植物不同于其他地方，体型都异常的高大，而木屋就是在这些高大植物的基础上建造起来的。虽然从上到下很容易，但要想再上去可就是件困难的事了，必须得凭借专用的设施才能够办到。

这样的构造有利的地方在于，可以躲避绝大多数魔兽的袭击；而不利的地方在于，偶尔有些不小心的倒霉鬼会摔断腿。

“应该是这个方向。”

下到地面的希儿借着蘑菇上的标记确认了方向，小心翼翼在安全范围内潜行。虽然村子周围都会被守卫定期清理，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在失去了几个同伴之后，这条“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的族规被要求每个人都要谨记在心。

“这是……”

希儿在微风里闻到了一种异香，愈加靠近，香味就更加浓烈。

“血的味道!”

希儿的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夹杂着恐惧和害怕。他知道这是“血”的味道，只有魅魔的“血”才会散发出异香。

“无论什么情况，只要闻到血的味道，立刻跑!不要回头”

希儿回想起来了，妈妈对他说的话。

不!不!不!不想再失去了!

每一次闻到“血”的味道都意味着有同伴死去，每一次闻到这种气味希儿都忍不住颤栗，这是对死亡的恐惧。永夜森林也并非绝对安全的地方，偶尔也会有同伴会被魔兽杀死，但像今天这样浓烈的异香，希儿还从未闻到过。

“妈妈!”

希儿疯狂的向前奔跑，细嫩的手臂和小腿被树叶和枝丫挂出伤痕，淡粉色的血珠从伤口渗出，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渐渐的，希儿隐约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老家伙，乖乖束手就擒，别逼我们动手，兄弟们下手没轻没重可是会死人的。”

“人类!我们束手就擒后难道就会比死好过吗？收起你的伪善，我们不需要!”

“唉，可惜了，魅魔可是相当值钱的奴隶，万一死几个可心疼死我了。”

“人类，别做梦了，我们是不可能屈服于你的!守卫军，保护孩子!其他人，准备战斗!”

……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就好了!

希儿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脚腕上浮现出青色的鳞片，皮肤下的血管像拥有脉搏一样跳动，仿佛一头凶狠的野兽正在苏醒。

终于，两个人类出现在了希儿的眼前。

“队长，这里还有一个魅魔!”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快抓住她!”

……

为什么？为什么？

希儿的视线扩散，看到了祭坛周围的惨景，残肢断臂，尸山血海，狞笑的“恶魔”睁着猩红的双眼搜捕着，把族人们一个一个扔进牢笼里。

为什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希儿!快跑!”

希儿抬头，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青绿色的身影，他失魂落魄的朝着那个身影踉踉跄跄的走去。忽然，温热的液体撒在了他的脸上。

“妈妈?”

一柄尖刀在少女的背后砍出了巨大的伤口，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而濒死的她缓缓抱住了希儿。

“希儿，我不是个好妈妈，但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抱歉，一直以来对你这么严厉，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善良的魅魔。所以，快跑吧，不要回头!这不是你该承受的命运。”

少女狠狠地把希儿推开，最后的表情如释重负又有些无奈和自责。

“妈妈?”

希儿轻声呼唤着，一点点伸出手掌，手心上沾满的血迹让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仿佛见了恶魔一样，希儿不断的向后退，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希儿，你想去哪儿啊？要做个听话的孩子，不要乱跑哦。”

一个绿色头发的青年宛若鬼魅一般出现，附身在希儿的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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