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将唐雪瑶顺顺利利请了出去,两人仍心有余悸,尤其是梁琳,手心冒出层层汗水,眉宇间的愁色更深了:“她就是唐雪瑶吗?”
流云在侧,思量片刻,倒没有许多害怕,却是娓娓评价道:“这王后倒是没有半分架子,怪不得百姓对她赞誉有加。”
想起刚才流云帮自己接茬,梁琳拂拂胸口,忍不住赞叹道:“还好你刚才反应快,看咱这王后温和是温和,但也是胆大心细,竟能独自一人来此偏僻之处,听她谈吐,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小家子气。”
见天色已晚,流云依依抱起了筝,推测道:“小姐早些歇息吧,看刚才的情形,王后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后流云把门关紧,再不让人进来扰了咱的安静。”
出了琉璃阁,走得远了,唐雪瑶才开口淡淡问道:“你对琉璃阁可有了解?”
灵绣细细想了想,如实道来:“少有了解,只听说那位小主任性惹了大王,大王一怒之下便将其圈禁如此,再不宠幸。”
唐雪瑶一边悠然走着,一边细声沉吟:“可是她的性子,你也瞧见了,温顺得很,倒还没有她身边的侍女有脾气,怎么会去惹怒大王?”
灵绣也不解,沉默少顷,淡然一笑道:“主子不要看人温良,便以为人家没脾气,越是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雪瑶被灵绣的话惹得也笑了,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有理。”
“可是,她们为何都蒙着面,莫不是染上什么疫病?”话一出,灵绣陡然脸变了色,惶惶然瞧着唐雪瑶,接着便又像逼在死胡同里,找到了突破口般,脆生道:“不对,若真是疫病,肯定已经挪到宫外去了,不可能留在宫中的。”
闻言,唐雪瑶满意地笑了笑,灵绣的确是心思敏捷,不过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南宫哲瀚要将那人困在宫中,既没得什么疫病,也没有不治之症,为何要遮面见人,心中疑惑不已,但也只道:“不要多想了,以后也少来吧,省得惹来麻烦。”
见那人连姓氏都不愿意透露,唐雪瑶也不便深究,既然南宫哲瀚下了令,自己也没必要去触碰。
进宫两个多月了,唐雪瑶还未好好逛逛这后宫,生怕像上次那样闯了地方,正好,现在肚子也不饿,便晒着早冬稀罕的阳光走走。
灵绣已经对宫中的格局清楚得差不多了,一边走,一边给唐雪瑶介绍哪个园、哪个宫。
“瞪,你还瞪我,没人要的扫把星。”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的枯树边传来,让人听了委实有些不舒服,像手指刮着墙体的感觉。
唐雪瑶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灵绣,灵绣意会,在侧禀告道:“主子,这是寒雪宫,是晴月公主的住处。”
唐雪瑶记得那个叫南宫晴月小女孩,是个长得极水灵的孩子,只是那么小的孩子,眸子里倒很难发现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和活力,总是能看出一股稀罕的倔劲,像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叫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唐雪瑶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一个宫女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怒指着半米多高的孩子,看穿着是宫里的掌事宫女,那刺耳的声音好恰恰就是她的。
再看南宫晴月,扎着两个含苞髻,不似第一次见时的眉清目秀,虽然眼睑上挂着两滴眼泪,但却紧咬着嘴唇,好像不愿轻易让它落下,瞪着两个铃铛般的星眸,满脸写满了不服气。
另一侧站着的小宫女脸上又是担心,又是同情,试探着走近,紧抿了有些干裂的嘴唇,终是怯弱弱劝道:“姑姑,您就看在小公主可怜的份上饶了小公主吧,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掌事宫女对着小宫女就是狠狠剜了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怎么,你可怜她,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小宫女自知自己对付不过,虽看不下去,也只好深深叹了一口气,缱绻着不能再缠的清眉,满眼忧心地低下头去。
见南宫晴月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意思,掌事宫女龇牙咧嘴的骂得更难听了,用食指狠戳了一下南宫晴月的额头骂骂咧咧道:“哼,你还不服气,你不是扫把星吗?要不你那娘亲怎么一生下你就走了,大王瞧都不瞧你一眼,早就忘了有你这个女儿。”
“你胡说。”南宫晴月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嘤嘤宁宁的哭腔,张嘴喊道,眼里的泪珠啪嗒啪嗒顺着两腮落在了胸前,所有的委屈随着那两个字一落地就爆发了。
“我胡说,你还敢骂我,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南宫晴月哭成那个样子,女子丝毫没有心疼和惧怕,反而如同在教训手下的小宫女一般,抬手拽住南宫晴月如薄纸的小肩膀,就像母猫捉弄一个没长出毛的幼鼠似的,另一只手抬手就要打烂她的屁股。
“住手。”就在那人骂南宫晴月是“扫把星”的时候,唐雪瑶的怒火就已经上来了,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粉拳紧握,暗暗咬牙,唐雪瑶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破音。
不得不说南宫晴月与自己的遭遇很是相似,但比起来,好像自己要更加幸福一些,阿娘在自己六岁的时候去世,唐伯瑀虽跟自己不亲近,但府上绝没有人敢欺负自己,而南宫晴月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又摊上南宫哲瀚那样的父王,她能活这么大,只能说是上天眷顾罢。
见来人,南宫晴月的脸上倒是没有许多变化,只懵懂转过身,微微歪着头,抽泣着直勾勾地望向唐雪瑶。
小宫女欣喜万分,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出声道:“王后,奴婢参见王后。”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公主是扫把星,还要动手。”唐雪瑶凶着脸,怒气环身,迈着流星的步子杀过去。
那人见状,赶紧松开了手,忙跪下行礼,吓得眼珠滴溜溜直打转,哆嗦着嘴唇:“奴婢参见王后,王后,小公主不听话,奴婢只是小惩一下。”
“小惩?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训她吗?”见南宫晴月在这么冷的天里,竟只穿着一件单衣,还有些紧短,袖子都没盖过手腕,唐雪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眸中愤怒之意越发强烈,声音也是让人冷得刺骨:“依本宫看,你是过得太舒服了,役房那地方倒是很适合你这性子。”
听得唐雪瑶这样说,一旁的小宫女陡地抬起头来,已是含了双眼的泪,嘤嘤之后,带着哭腔道:“还请王后替小公主做主,姑姑嫌弃小公主不争气,咱们寒雪宫的日子过得不如其他宫里舒坦,就时时拿小公主撒气,奴婢们一劝,她便骂得更厉害,有时还会动手。”
那掌事宫女闻言,双肩耸动一下,皮糙的脸被吓得紫一阵,白一阵,接着就叩头求饶,一片肃穆之中,咚咚的撞地声清晰入耳:“王后,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役房,是宫中最脏最乱的杂役房,可以说是给宫里的宫女太监当粗使的地方,据说,人都是站着进役房,躺着出役房,一旦到了那里,吃的连那些个畜生都不如,每天睡都睡不醒就得起来干活,里面的人说好听是病死的,其实还不是累死的。
见唐雪瑶丝毫不为所动,那宫女便求助南宫晴月,跪行过去,抓着南宫晴月的小手,含着泪乞求道:“小公主,小公主,奴婢错了,您帮奴婢求求情,帮奴婢求求情。”
灵绣自然知道那人的话刺痛了唐雪瑶的心,况且这些个拜高踩低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悔改,便对后面的宫女镇声吩咐:“没听见王后的话吗,还不动手?”
听到灵绣的话,那宫女更是慌了,垂死挣扎着磕得更使劲了,哭喊着:“王后,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两个小宫女还是头一次见唐雪瑶发这么大的火,不敢怠慢,生怕怒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像拖死狗一般把那人拖走了。
终于安静了,唐雪瑶深吐了一口气,眼里的神情渐渐柔和了些,解下自己的及腰披肩,走到南宫晴月面前,端庄蹲下身子,帮她系在颈上,那披肩都可以围她一圈半都有余。
南宫晴月不似刚才那般倔强,反而一脸审视地望着唐雪瑶,任由唐雪瑶碰自己,未吱一声。
“为什么不求饶啊?”唐雪瑶倒是对南宫晴月的胆识和勇气小小佩服,毕竟才三岁,便换了一种软绵的语气,忍不住问道。
南宫晴月并没有立刻回话,反而看向拖走的方向,似乎是在同刚才的宫女对峙:“求饶,她就会不打我了吗?我不要。”
这股韧劲倒是跟自己的性子有些吻合,否则自己应该早就原谅唐伯瑀了,唐雪瑶粉唇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欣赏之意,接着坚定地开口道:“记住,你不是扫把星,你是你。”
唐雪瑶就是唐雪瑶,不会因为身边的环境污浊了,不会因为身边的人丑恶了,就迷失自我,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但她要奋力一试。
唐雪瑶探出手去,帮南宫晴月捋了捋额上黄细的胎毛,擦了擦还未干的泪痕,像是商量似的:“小公主,我这人也不讨人喜欢的,可能会有很多人想害我,但我一定会尽力保护身边的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凤鸾宫?”
“晴月愿意。”南宫晴月垂眸看了看身上的披肩,瞪着两个水汪汪的眼珠抬头直视,斩钉截铁地便回了唐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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