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罢,她走回忆尤院。
这一路上的石子颗颗饱满,像极了宇龙国河畔上的,幼时她常去那儿玩儿,和哥哥一起,此时看着这些,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何时还能回到宇龙国,只怕到时已物是人非了吧。
“勿……勿尤?”有一微弱的声音在叫她。
一个纤弱的身影从路那旁走出,是刚才的表姑,单依。
霍勿尤向她行了一礼,“表姑母叫我?”表夫人牵着的小人儿此时竟不停地啼哭,怎么哄都哄不好,表夫人慌了,怕扰着霍勿尤,怕打了他几下,却愈哭愈凶了。
她的确被扰着了,见她这般哄孩子,忙说:“表姑母,让我哄哄他吧。”表夫人犹豫了一下,见她手已伸出来,还是将孩子给了她。
勿尤一手牵过孩子,俯下身去,还没开始哄呢,这孩子泪眼朦胧的,见着她,仔细睁着大眼盯了她一会儿,霎时破涕为笑,一双眼笑弯似勾月,咯咯咯的,伸了小手摸她的脸。
“这孩子喜欢你呢。”表夫人见孩子笑了,勿尤淡漠眉眼间有了一丝动容,说话也就少了一点小心翼翼,“你是喜欢孩子吗?”
“表姑母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个孩子。平日里也不大喜欢那些个襁褓婴儿,见他们啼哭,心中不免闹心。”
表夫人心中一紧,幸得这孩子此时没哭了。
“漂亮……漂亮……姐姐……”这孩子扎着两个小发髻,脸上泪痕还在,却边对着勿尤笑,边这般叫她,“姐……姐,真好看……”
勿尤被他逗乐,“你这孩子,没个不正经,多大了,就知道什么叫好看漂亮啊?”
“七……七岁……”
他结巴着说,小手还数了数,伸出七根手指。勿尤瞧着他的个子,还有他说话时的停顿,及手脚不大利索,只是乐呵呵地傻笑。心里顿时有了底,七岁的孩子这样,怕是脑子。
表夫人知道她是看出来了,也不瞒她,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有问题。
“去年我夫君去了后,我只来得及将芷儿送走。后来便留得我与这孩子在那家里,受尽欺辱,又因他是男孩儿,大夫人留不得他。我千防万防,却还是让他们得了空子下了手,将他夺了去。幸得相爷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母子俩,可是……这孩子是早产,本就身体不好,这一吓……就给吓成了这样……”
勿尤心里怅然,对这孩子更有了几分怜惜,“没关系,日子还长,总会好的。表姑母不用太过担心。”
表夫人自知她是在安慰她,还是表示了感动。忽而又想起这次来的目的,又说道,
“尤……尤儿,刚才席前,你扬芷表姐太过失礼,我在这儿,替她道歉,尤儿,你不要同她计较,她天性如此。”
勿尤站起来,还是牵着这孩子,说:“表姑母放心,这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扬芷表姐是什么什么脾性,我自然清楚得很。昔日里闹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低头看了这孩子,问,“倒是这孩子,叫什么?”
“以前倒是有个小名儿,只可惜他父亲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大名儿,哎,瞧我,又提起了伤心事。如今到了相府,也是希望能安生活着,想着,不如改个名儿好,反正用以前那名儿叫他,他也不应了,恐是心里惧怕,不敢应。”
表夫人看向勿尤,一时欣喜,“不如尤儿给他取个名儿吧。”
“我?这,怕是不妥吧。”
“我们来着府里也有了一些日子了,他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你看他那么喜欢你,既是乳名,想来不碍事的。”
勿尤叹了一口气,点头,看着这孩子,“那好吧。我刚第一眼瞧见他时,竟觉着他似个女儿,长得这般可爱,笑得更是可爱……玥芜,不知这名儿,怎样?”
这孩子像是听到叫他似的,抬眼看着勿尤,又咧开嘴笑了。
表夫人觉得甚好,“玥芜,好听,是个好名字。你看他也喜欢得紧呢。”
又同她交谈了一会儿,勿尤捏了捏玥芜的脸蛋儿,笑着说,“以后无趣了,便来找我玩儿,可好?玥芜。”
“嗯!”他使劲点了点头,还是痴痴地笑着。
霍勿尤让春语抱着玥芜送她们回了揽月院。这才又往自个儿院走。
路余在前打着灯笼,对她说,“这表夫人倒是个安生的主儿,从不摆架子,倒是林姑娘,每每犯了错,都是表夫人去与人道歉。别的人家看着相爷的这层关系,也不好追究。只是这林姑娘不改改她的脾气,怕是以后的日子难过。”
勿尤知道她们几个都是父亲派在她身边的忠心丫头,说话也不大遮着掩着,“难过的日子也是她的,还轮不到我们去操心。”
可是,表夫人还是很疼她的,果然有娘疼的人,是要肆无忌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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