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饯别礼

小时候，您是否想过为什么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你？是否想过大人早出晚归到底去了哪儿？稍微长大一点后，连曾经一直呆在身边的伙伴也渐渐走向外头，离你而去。难道只有你是特别的吗？难道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美好吗？他们总是以关心为借口抛弃你，其实就是不信任你。以至于你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快快长大，为远行所积累的行李越来越多，最后却交给了另一个抛弃你的人。

——《某留守儿童的内心简述》

元帅府幽暗的厨房内，四周的百叶窗帘像是被人故意关上了。临近中午时分本是厨子们最忙碌的时间，可如今的厨房里却没有了平常的喧哗与激情，黑暗中弥漫着一种鬼魅般诡异的气息，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普通的储物柜子里发出了“噗咚”的怪响，隐隐地出现了两个行踪隐蔽的人。他们鬼鬼祟祟地从柜子中探出头来，并神经兮兮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沐棂拍了拍欧爵的肩膀，示意他躲在自己身后，继续退回柜子里藏好。俩人似乎做了些不见得人的亏心事，以至于在有限的空间内相互推挤，谁也不愿让出自己的位置。

身为“主犯”的欧爵躲在橱柜里，手里捧着一锅猪红吃的津津有味，而放哨的沐棂则瞪着双眼，一脸嫌弃。终于填饱肚子的欧爵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极为失礼，他连连对着沐棂表示歉意，然后建议把柜子里的厨子们都丢出去，留在这里只会碍着俩人的地方。

沐棂看了一眼晕倒的厨子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十分钟前，当她得知欧爵喜欢吃猪红后，便与他一同前往元帅府的厨房，因为她记得“大胃猪”是厨子们常用的食材，所以那里偶尔会有剩下的猪红没有处理。可刚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嗅到血腥味的欧爵顿时变成了一匹拴不住的野马，一瞬间就冲进了厨房大肆破坏，那魔鬼般恐怖的饥渴模样，吓得厨子们连尖叫的声音都没有就直接晕了过去。

恰巧此时的走廊上，几位女佣有说有笑地朝厨房的方向走来。沐棂见自己成为“帮凶”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干脆就把晕倒的厨子们全部塞到橱柜里，快速地拉上百叶窗后，拽着欧爵躲了进去。

“总之！你赶快吃！等走廊上的女佣走远了……我们马上离开。”言毕，沐棂再次把头探出柜子。欧爵感动得连夸沐棂是好人，不仅带他找到吃的，现在还给他放哨，换做在家里，只有他才会给乔左娅放哨的。

沐棂听着有点疑惑，乔左娅是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情才让欧爵放哨？她……也有偷吃的时候吗？沐棂托起下巴开始想象，欧爵连忙扑灭她的幻想，表示乔左娅要他放哨并不是为了偷吃，而是一到晚上就会犯“老毛病”，说到这里的他像咬到舌头那样吞吞吐吐起来……

沐棂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知道乔左娅和欧爵的主仆故事就算花上一天也说不完，还不如等以后换个宽敞的地方继续倾听，现在应该谨慎地留意外头情况。突然，她又想起了刚才乔氏父女的内战，身边的欧爵说不定是个知情人，说着就忘记了侦查的工作，重新回到柜子里聊天。

根据欧爵的口述，乔洛奇此前一直就想带乔左娅回家，只是乔左娅一直在拖……像今晨的状况，就是拖不住的景象。沐棂听后有点摸不着头脑，乔左娅回家一趟有必要发那么大脾气吗？早上的打斗，她看出乔左娅是真的想砍了自己的小腿。

她那白皙而修长的玉腿套着黑丝，就连身为女孩子的沐棂也被这种行为吓得背脊发凉，难道真正漂亮的女孩子都没点自知之明吗？我纳闷地思索着，接着继续听欧爵的讲述。

虽然欧爵至今为止都还没去过乔左娅的老家，但他认为影琼市并没有家的味道。幸运的是这次回程护送的队伍里还有沐逸和雷杰斯俩人，他们作为元帅府的代表远送客人，这样回程应该不会太过单调吧……

沐棂心想真是难得……没想到连着欧爵这种半死不活的“猪红构造生命体”也能理解沐逸与雷杰斯的搞笑之处，可她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马上意识到了某些重大事件。

“——等等！你说沐逸和雷杰斯要代表元帅府护送客人？他的伤还没好啊！而且一个将军加一个上校凭什么还要他俩护送？”沐棂激动地反问，而被她突然揪住衣领的欧爵则睁大着深蓝的眼睛，发青的嘴唇颤抖地说了一些奇怪语言——似乎受到了惊吓才这样……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柜子外边回答道：“正是因为护送的对象是将军，所以才适合我这种伤患和你这种菜鸟吧？你就不能理解为‘欢送’？”沐逸无奈地一把拉开窗帘，一缕柔和的阳光马上让欧爵感到不适，他躲避着光缩回了柜子深处，一旁的沐棂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你是谁？”她第一反应有点傻愣，心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发现了她杀人灭口的犯罪现场？沐逸叹了口气，似乎没有玩闹的心情，只是温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告诫她赶快去收拾行李，预计中午过后就要准备出发。

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沐棂也不可能在如此紧凑的时间里收拾好行李，沐逸的意图就是为了锻炼沐棂的整备速度才故意在这个时间段通知她。把话说清楚后，沐逸转身离开厨房，沐棂马上钻出柜子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就来到厨房通往大厅入口，意外的情景就出现在了俩人眼前——御伊泽拖着行李箱，正微笑地看着沐棂。雷杰斯缩在她背后正不知所措，微妙的气氛瞬间使四人沉默了起来。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沐逸首先抬起手和御伊泽打招呼，却被强颜欢笑的御伊泽无视了，俩人擦肩而过，她拖着行李箱直奔沐棂面前。

“真是的，要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雷杰斯告诉我了，我可要生气咯！这是我给你收拾的行李！有衣服啦、药品啦、护肤品、防虫防狼防沐逸的都给你准备齐了，当然还有很多好吃的哦！”

“……伊泽……我……”沐棂咽呜着话语，因为御伊泽那充满关怀的声音，使得她内疚不已，所以无论此刻的内心想说什么，也有可能会把对方伤害得更深。感谢或是道歉的话只能卡在了咽喉间。

“怎么啦？不要摆出这么这么郁闷的表情嘛，说实话……能出去……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应该高兴才对哦！我平时总是幻想着如果哪天有机会出去了，到底会准备怎样的行李……结果不知不觉间，外出的行装居然渐渐就充分了起来，但是……能用这些行李的……却是你……要好好珍惜，可以吗？”

说完，御伊泽再次无视沐逸和雷杰斯擦身而过……他无奈地看着快步走开的娇小背影，喊道：“你就没有什么对我和雷杰斯说的吗？”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像是在酝酿着话语：“我只希望……实现承诺的那天快点到来，现在……不太想看到你们，但我会等你们回来……就这样！”

留在原处的三人凝视着御伊泽渐渐消失的孤独背影，走廊里回荡起她那无力而伶仃的脚步声……沐逸轻轻地拍了拍雷杰斯宽大的背脊，也许现在只有沐棂才明白，拐角的另一边，才能看到御伊泽最令人痛心的泪痕……

这像是一口苦涩的清茶，苦味还残留在嘴边，沉默的气氛就被新的骚动瓦解，因为罗占与乔左娅回来了。

只不过，这时的罗占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乔左娅拖着他的残躯走进元帅府的大厅，一直肥肉绷紧并埋伏在门后的乔洛奇见机马上蹦了出来，沐棂真想知道这位肥胖的中年大叔是怎样把自己塞进门缝的……

“——呜……对不起啊左娅……爸爸知道错了……刚才太冲动了……爸爸再也不逼你回家了……”

他堵在乔左娅面前，张开怀抱！马上被华丽地一脚踹开……这震惊的场面差点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出了心肝，不过事后仔细地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乔左娅是连元帅都敢砍的人，而乔洛奇在成为一名大将军之前，首先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回家吧！只是有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回程的路上我要带上这家伙……”

乔左娅像提起垃圾一般把罗占拎在手里，接着被打得瘫痪的罗占被扔到了乔洛奇的脚边。鼻青脸肿的模样让乔洛奇险些认不出来，他诧异地扶起罗占，气愤地询问是谁打了他！结果罗占咧嘴一笑，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说：

“我虽身残但志不残……为了能完成梦想，这五尺残躯又算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吃块‘豆腐’竟辣的要命……这酸爽，嘿嘿！”

大伙瞬间明白罗占做了什么，期间他仍然挨了不少乔左娅的拳头才肯闭嘴——那沾满鼻血的笑容实在过于惨烈，以至于看不下去的沐逸无奈地走到中央，对他们说道：

“再闹下去，今天就不够时间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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